魔鬼班長、八年老兵鄧得寶直到現在才感覺到,平素溫文爾雅的全教導員,在很多方面比閻王爺強多了。最起碼,閻王爺是不會在乎他鄧得寶的“個人問題”的,他閻王爺只有一個要求:訓練,訓練,再訓練!折騰,折騰,再折騰!好兵都是靠訓練出來的,都是靠常年累月的折騰出來的!
如果放到戰爭年代,閻王爺善於攻城,而全剛峰則善於攻心!攻城爲下,攻心爲上,心戰爲上,兵戰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爲真將才也!鄧得寶這樣想。
其實,全剛峰對妍萌、林雅茗以及段青雲、鄧得寶之間的事早已在暗中觀察並且進行了認真的考慮,與其讓這幾個人每天神神秘秘、掖着藏着,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反正妍萌與段青雲情深似海,林雅茗與鄧得寶有情有意,何必那麼痛苦呢?感情這東西,還是乾脆一點的好!何況,支隊首長在分兵前私下裡已經跟他進行了談話,他對支隊即將開始的“幹部調配計劃”很是清晰,這個時候,正是把鄧得寶這種優秀士兵拉入旗下的好時機!
如果閻王爺知道全剛峰無聲無息挖了他機動中隊的牆角,會作何感想呢?
全剛峰出了林雅茗的房間,隨即敲響了妍萌房間的門。
段青雲拉着妍萌的手,把感激的微笑送給了全剛峰。
細心的全剛峰看到,妍萌剛纔猛然間看到段青雲時,她的臉上還是浮現着一片暗淡,而現在,僅僅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妍萌的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重新浮現出柔美與嬌俏,那雙陰暗的目光也變得靈動起來。
全剛峰暗暗地爲自己的決定感到快樂。他一閃身,身後的鄧得寶與林雅茗便出現在段青雲、妍萌面前。
兩對有情人,站在樓梯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站在中間的全剛峰,時而鬱悶,時而明白,一陣發愣,一陣清醒。
沉默,好一陣沉默。
“吳大爺!”全剛峰打破了這一陣沉默,隔着樓梯朝着庭院裡喊道:“再來兩瓶米酒,兩斤牛肉來。”
“好嘞!”吳大爺的聲音裡也帶着喜悅。
全剛峰朝着兩對情人道:“走,喝幾杯,今兒高興!”
段青雲不自覺與鄧得寶並肩站到了一起,朝着鄧得寶高高地豎起兩根根彎曲的大拇指,倆人隨着全剛峰踏着木樓梯下了樓,妍萌與林雅茗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一先一後下了樓,坐到了吳大爺庭院裡。
鄧得寶來到南方八個年頭,對米酒很不感冒,他繼承了閻王爺的“喝酒觀”,認爲米酒是娘們兒才喝的酒,而現在,幾杯米酒入肚,他卻不這麼認爲了,他覺得這杯中米酒別有一番滋味,細細品之方覺不同凡響。就像眼前這位如花的林雅茗,一如杯中米酒,又如坐在身邊的全剛峰,全剛峰像那烈性的伊力特曲,又像這杯中的溫潤米酒。
庭院裡,梔子花開得正盛,微雨散落到片片花叢裡,晶瑩如玉,讓人遐想。
段青雲對感情之事自然是“專家級別”,一眼看到鄧得寶與林雅茗的神色便知不同尋常,心中偷偷泛過一絲隱隱的憂傷後,迅速恢復到自然狀態,他朝着鄧得寶微微地笑着:“班長,你啥時候請我喝酒啊?”
鄧得寶此時在林雅茗身邊自然要保持着鎮靜,而且儘量剋制着自己的談吐文明,他呵呵一笑:“你是我的兵啊,應該你請我喝酒纔對!”
“班長啊,你這就錯了!”段青雲扭頭看了一眼林雅茗,笑道:“人家林妹妹現在怎麼跟你坐到一起的?還不是因爲我!”
鄧得寶愣了一下,正色道:“有好些事,是要靠緣分的!”
“是啊,正因爲咱倆人有緣分,所以你跟林妹妹有緣分。”段青雲嘿嘿一聲壞笑:“如果我當初沒有把鞋子掉到路邊,林妹妹也不會撿起來,正因爲林妹妹撿起我的臭鞋子,所以我提前跟林妹妹認識了,然後我受了傷,林妹妹纔到醫院裡去看我,也是在醫院裡那個場合,你纔跟林妹妹認識了,對不對?”
聽着段青雲娓娓道來,林雅茗的臉上便現出一抹隱隱透射着憂傷的嬌紅。
其實,段青雲早已知道鄧得寶主要是因爲奪回林雅茗的皮包這件事與這個江南美女產生了感情。自從那次事件之後,段青雲便不時地發現鄧得寶在慢慢地變化。支隊給他記了三等功,他只是平淡的一笑,要是別的老兵,早已瘋狂得給家裡寫信報喜了。他平時除了組織班裡的新兵們訓練,就是自己苦練,那次事件之後,他在集體訓練之餘再也沒有獨自訓練過,而是獨自站在操場上深思。細心的段青雲發現,鄧得寶這個魔鬼班長的眼睛裡居然也能閃動着溫情,他的那張黑臉居然也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段青雲當即就能斷定,鄧得寶臉上的那絲笑容,絕對不是普通的笑容,而是一種被愛情滋潤的笑容,那絲笑容裡,涌動着甜蜜,溫馨,還有憧憬。由於段青雲腿傷初愈,白天訓練強度並不是很大,身心也並不是很累,所以,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並不像吳老三他們那樣睡得很沉,而是時常被鄧得寶的厚重的嘆息聲所驚醒。那種嘆息,並不是憂愁,而是渴望。同時,段青雲也能斷定,鄧得寶心中惦記着的那個人,一定非林雅茗莫屬。
雖說段青雲並沒有像愛着妍萌那樣與林雅茗產生那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卻也是時時爲了林雅茗牽腸掛肚,畢竟,林雅茗真的很美,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的相貌分值比妍萌還要高出幾分。剛剛入伍的段青雲畢竟是血氣方剛,見了比自己的校花女友更加漂亮的女子,如果不動心那絕對是假的。但動心歸動心,只要不要把心動化作行動,那便無傷大雅。
想想自從撿鞋子那次之後數次與林雅茗在一起時的美妙感覺,再想想他第一次與林雅茗相遇時就在新兵連產生了那麼強烈的反響,段青雲不得不把心底裡萌生的絲絲情愫埋藏甚至覆滅。現在,看着鄧得寶與林雅茗走在一起,段青雲心頭的那絲酸意便猶如眼前的絲絲細雨緩緩而下,只不過,他掩飾得那麼深,很深,很深……
妍萌這時候卻並沒有發覺段青雲的心潮起伏,她只看到林雅茗與鄧得寶坐到了一起,她沒想到林雅茗會放棄。想想倆人一先一後來到吳大爺家裡租房時的對話,她似乎突然間明白了林雅茗的選擇。
而全剛峰卻把段青雲心底的秘密看了個徹底。不過,他對段青雲何等了解,他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段青雲會發自內心地朝着林雅茗喊一聲“嫂子”。
“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兵!”全剛峰看看段青雲,又看看鄧得寶:“所以,我必須把你們兩個的所有的難處全部解決!我必須得照顧你們!”
說着,全剛峰轉過頭來,看着妍萌,道:“你到現在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麼?”
妍萌微笑着,並沒有言語,臉上升起一朵鮮花。
“既然已經塵埃落定,那麼,我現在送你上火車!”全剛峰站起身來,道:“我們這幾個,在軍營裡期待着你收到浙江大學的入取通知書!”
妍萌眼睛裡閃動着欣喜與興奮的光亮,她站起身來:“我現在一個人孤軍奮鬥了!”
“錯!不是你一個人在戰鬥,而是我們在坐在五個人都在戰鬥!”全剛峰仰起頭看着漫天雨絲,道:“不如我們來個約定!”
“什麼約定?”段青雲也跟着興奮起來。他現在不但與妍萌要分別,而且還要與全剛峰和鄧得寶分別,也要與林雅茗分別,與新兵連三個月的甜蜜與艱苦分別。他知道全剛峰的腦子裡太不缺乏Lang漫的細胞了,自然是興奮與激動並存、期待與渴望同在。
而鄧得寶與林雅茗同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全剛峰。
全剛峰道:“五年之後,我會帶上我的家人一起到西湖!到時候,我希望你們也能帶上自己的家人同遊西湖!”
“好!”
“好哇!”
圍坐在全剛峰身邊的兩對情侶興奮地舉手贊成這個約定。
“到時候,妍萌可是東家!”全剛峰哈哈大笑:“我們可是要喝你的酒啊!”
“教導員,到時候你想喝什麼酒,我都會請你喝!”妍萌興奮地道。
看着眼前的四個人興奮與激動的模樣,全剛峰道:“新兵連現在已經結束了,你們在這三個月裡經歷的事,相信會一輩子刻在心裡!我可以告訴你們,特別是段青雲和鄧得寶你們兩個,咱們的分別是暫時的……”
坐在庭院一個角落裡看雨的吳大爺,聽着眼前的五個人興奮的高談闊論,激動得臉上的皺紋也舒展了不少。他再次捧過來兩瓶米酒,給每個人倒上。
“來,乾杯!”全剛峰舉起了酒杯。
“乾杯!”
“乾杯!”
雨一直在下,卻並不大,梔子花在微微雨絲裡似乎愈加清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