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
陳平並不明白樊益橋口中這個詞的含義,眉頭一皺的道:“樊道友,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護城大陣自動停止運轉,不明所以的逆星宗弟子一個接一個的衝出了城外。
而靠的比較近的,已經知道自家老祖被攬月真人收爲弟子的一些築基,則冷笑畢露,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在攬月宗的庇護之下,他們不信碎星門的人敢動手屠城。
“樊師兄……”
宮靈珊一臉的失魂落魄,張了張嘴,卻發覺喉嚨裡似乎堵了一塊晶石。
顧真人的親傳弟子,金照恆擁有了這等身份,再繼續對付逆星宗,和找死無異。
“呵呵。”
樊益橋驀然陰森森的一笑,聲音冰寒無比:“殺,一個不留!”
隨即他在空中一翻,一下化爲一頭數丈長的冰晶大雀,雙翅一扇下,立刻冰焰滾滾,一股白濛濛的微風從一名逆星宗的築基中期修士身旁一吹而過。
“嗤啦”一聲,男修的護體霞光,彷彿紙屑般的被一撕而開,一根半丈長的冰錐輕易的從他胸腔處洞穿而過。
此男修下意識的嘴角抽搐,瞳孔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之色。
老祖宗拜在金丹座下後,碎星門元丹竟然視若罔聞,莫不是抱着與他們同歸於盡的打算?
接着,未等這名男修來得及呼救,一朵潔白冰花就在其胸前綻放而開,眨眼功夫將其凍做了一座人型的晶瑩冰雕。
見到此幕,陳平不由眼皮一跳,樊益橋剛纔悍然滅殺的修士,不正是金家的長老金吾方!
樊益橋不僅殺了人,宰的還是金照恆的親族。
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剷除逆星宗的決心。
一個念頭的時間,那根白色冰錐一閃之下,又在金吾方胸前憑空不見了蹤跡。
附近的幾名逆星宗築基驚懼萬分,同時驚呼的一催各種寶物的狂砸而來。
但除了將金吾方所化冰雕砸的粉碎外一無所獲。
“分開走,大家若能逃出生天,務必遠赴攬月將今日之事稟告老祖!”
人羣中,不知是誰焦急的大喝一聲,繼而十幾道遁光同時亮起,射入四面八方的天際。
“宮師妹,陳老弟,還請協助我攔截,若是上宗追究下來,樊某一力承擔。”
樊益橋張口一吐,幾道冰箭攪動之下追殺過去,並朝着幾人傳音道。
“看來這老傢伙必有依仗。”
陳平眼睛一縮,樊益橋此刻的聲音非常平穩,沒有一絲驚慌,顯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不過,這種時候委實也沒必要顧忌其他了。
無論是陳平個人,還是海昌陳氏,都已和金照恆產生了不死不休的仇怨,與其瞻前顧後,不如先徹底滅了他的爪牙再說。
目光冷冷一掃,陳平收起靈性大失的純陽劍,在儲物戒內挑了一柄長刀模樣的極品靈器,跟着遁影步一閃,堵死了兩名逃竄築基的退路。
宮靈珊,方儲烏也盡是聰慧果決之人,不多猶豫的神通一展,紛紛開啓了瘋狂的屠戮。
在元丹大修面前,築基修士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僅僅數息時間,那些遁出百餘丈遠的十幾名逆星宗弟子便一前一後的發出一聲慘叫,各被一道道強悍的神通一斬兩截,鮮血橫飛的掉落砸下。
幾人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方儲烏、樊益橋同時降落,圍住了那艘孤立無援的小型靈艦。
而宮靈珊與陳平則一左一右分散開來,朝逃向城外的數十名小輩緊緊追去。
……
金瑞島,鳳鳴鎮。
天邊一條青芒迅速拖來,當所有的光華一斂後,露出了一名面無表情的長裳男子。
這人自然是陳平了。
此前的小半個時辰,他釋放龐大的神識細細搜索,使逆星宗一衆死傷慘重,哪怕藏在凡人居住區域的幾名小輩,都被揪出狠辣的滅殺。
“不要隱藏了,本座的神識遠在你之上。”
望着下方的一棵粗壯古木,陳平神情平靜的道。
過了片刻,四周依然寂靜非常,只偶爾的傳來幾聲清脆鳥鳴。
“自欺欺人。”
陳平諷刺的一哼,目光冷冷一掃後,一隻手輕飄飄的往地上虛空一按。
紫藍火焰鋪天蓋地的落下,彷彿天羅地網一般,將古木周邊籠罩的密不透風。
瞬時,伴隨一陣法力的波動,一道白影光暈跌蹌的從樹幹分離,身形一晃,就在十幾丈外的火海邊緣現了出來。
竟是一名高挑異常、身材凹凸有致的大美人。
她身上的衣服穿的很簡單,泄露着一些隱隱約約的峽谷風光,倒是讓人大飽眼福。
乾藍紫焰形成的壁壘令此女無路可逃,畢竟她只是築基大圓滿修士,怎麼可能抵禦得了靈焰的絕高溫度。
白衣美人牙關緊咬,體內靈力飛速運轉,凝聚了一個接一個的護盾,死死護住胸前抱着的一團金色被褥。
陳平的神識無孔不入,早早發現了那被褥是一件極品的防禦法器,而當中還裹着一名肥嘟嘟的男嬰。
“金姑娘,自海昌一別,我們好久未見了。”
陳平意念一動,控制火海往外退了百丈,然後才淡淡的道。
不錯,此白衣女子正是金家原來的十長老金碧涵。
說起來,陳平與她還有兩面之緣。
第一次是在金瑞坊市的拍賣行中,陳平高價拍下一份衍魂泉水後去內殿支付靈石,而金碧涵則是寄售泉水之人。
當時,他還編造了一位雲遊的元丹師父,好好地將此女忽悠了一頓。
第二次的相見就不怎麼愉快了。
數十載前,逆星宗新立,金碧涵、金良驥、金吾方降臨海昌,遊說陳家併入宗門。
但陳家那會一心只做牆頭草,因此委婉拒絕了金家。
陳平破財消災,主動低頭交了四萬靈石,才勉強把三人送走。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金碧涵臉色蒼白,眼中閃過一絲憤恨的道。
瞥了瞥熊熊燃燒的火海,她心底絕望異常。
她不過是普通的築基大圓滿,離半步元丹的實力差了甚遠。
更別提面前的青衣男子乃是位貨真價實的元丹修士了,即使她長了一雙翅膀也在劫難逃。
“全怪我等掉以輕心。”
金碧涵後悔莫及,苦澀的一笑。
誰都想不到,此人一介中品靈根,竟在短短几十年間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元丹大修。
早知道當年勸說無功而返時就應該向老祖進言,不顧一切的先除掉海昌,殺了陳平,也許便不會有今日的滅宗禍事了。
“金姑娘,這小傢伙是你誕下的子嗣?”
陳平當然不會去管此女的心裡所想,靜靜懸浮在火海之上,指着被褥詢問道。
“與你何干。”
金碧涵絲毫不懼的冷冷迴應。
但下一刻,彷彿火焰的高溫烘烤侵入了法器,嬰兒難受至極的“哇”一聲嘹亮的哭了出來。
“胤兒!”
金碧涵的明眸一下泛紅,掙扎的眼神一閃即逝,接着像做了決定般朝陳平喊道:“陳前輩,晚輩不妄圖苟活,但胤兒是無辜的,妾身懇請你饒他一命。”
“他是你的孩子?”
陳平無動於衷,再度問道。
“金胤確是晚輩的子嗣,下月才滿一歲。”
這回,金碧涵沒有丁點猶豫,急急忙忙的回答道。
“是麼。”
陳平表情漠然的道,忽然反手一抓,一股無形禁制就憑空在金碧涵四周衍化,一下將其束縛的無法動彈。
隨之,他一掌拍中金碧涵的腦門,運轉了天宵搜魂術。
少傾,陳平鬆開她,近距離的背手而站,目光閃爍。
此女並未說謊,這男嬰是她和逆星宗的一名長老所生。
不過,金碧涵的道侶剛剛已經死在了樊益橋的劍下。
“陳前輩,求你放過胤兒,他的記憶還沒具體成形,根本記不得自己的身世,前輩讓他做個凡人就好。”
金碧涵哭泣了起來,哽咽着又雙膝一跪,不停地磕頭。
一絲絲清甜的乳香味道飄進鼻腔,凝視着對方動人的面容,豐滿的嬌軀,陳平眉頭緊鎖,半晌後,才長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第一時間下死手,一是因爲這個嬰兒的存在,另一個關鍵之處則是金碧涵曾經也算救過他一命。
當年那場充滿預謀的拍賣會上,他本和一羣人在爭奪一枚二道紋的築基丹,是此女傳音提醒他,假如拍下築基丹,恐怕走不出大殿了。
於是,陳平才果斷地放棄。
雖然金碧涵是爲了討好他背後子虛烏有的元丹高人,但人情卻是實實在在的欠下了。
“你自絕心脈吧,這小傢伙我可以饒他不死。”
揹負着雙手,陳平幽幽的道。
“前輩所言當真!”
金碧涵美目一亮,宛若煥發了生機一樣,激動的道。
“本座還不至於欺騙一個將死之人。”
陳平嘴脣動了動,不帶一絲的感情。
“謝前輩大恩大德。”
爲了孩子,金碧涵強忍心中的悲痛給仇人磕了九個響頭,接着緩緩地伸出一隻手掌壓在胸口。
無論對凡人還是修煉者而言,自裁都需要莫大的勇氣,何況像金碧涵此等壽元充足的築基修士。
若非站在了懸崖邊上,她寧願以卵擊石的與陳平拼鬥到底。
一行清淚徐徐滑落,她多想陪伴兒子長大,給他測靈根,教他修煉。
可自己不死,陳平遷怒下來,連兒子也要葬身於此。
“胤兒,保重,孃親祝你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微微低頭,金碧涵吻了男嬰一口,一雙小手隨即亂抓一氣的伸出,抱住她的臉龐。
幾息之後,當金碧涵嘴角溢出的一絲鮮血即將滴落到嬰兒身上時,陳平眼疾手快的袖袍一揮,把被褥整個的捲了過來。
從熟悉的至親一下轉移到一位陌生人手中,嬰兒頓時害怕的嗷嗷大哭。
陳平視若無睹的朝其眉心一點,男嬰便安適的睡了過去。
神識纏繞金碧涵掃了幾遍,確定她已然魂飛魄散後,陳平面色陰沉的抿了抿嘴。
說實話,如果金碧涵不是金家的人,陳平未必不能給其一個活命的機會。
但鑑於兩方的死敵關係,她本身又是築基大圓滿修士,放虎歸山的話,危險性太大。
收走金碧涵的儲物戒,陳平挖了一個深坑,將屍身輕輕的推入,接着,在土包上移栽了幾棵不起眼的小樹。
“金姑娘,我會盡量滿足你的遺願。”
陳平衝着無碑無牌的墳墓拱了拱手,隨後抱住嬰兒化作一道虹光往鳳鳴鎮內飛去。
挑了一座豪華的府邸,陳平悄悄降落,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了數十件金銀物品。
僅僅過了一小會,一道驚人的驚鴻再次升起,看其遁去的方向並不是金瑞城。
……
足足大半天的時間後,陳平返回了金瑞島,此時的他卻是孤身一人。
小男嬰金胤,被他安置在了兩千裡外的一座凡人島嶼中。
那島嶼不大,南北綿延二十多裡,內有上千戶的凡人,平日以挖礦、捕魚爲生。
陳平一番易容後,施展搜魂術認真的篩選了幾十戶人家,最終看中了一名許姓的漁民。
此人年紀不大,剛滿三十歲,他的妻子前些年才爲他生下一名獨女。
許氏夫妻性格和善,非常淳樸,與街坊鄰里相處的都不錯。
大雨如注,陳平擡着一塊假山似的巨石,一步三丈的飛奔入院,把許氏夫妻驚的嘴巴張老大,半晌合不到一塊去。
當許氏夫婦得知這人是先天高手的身份,當即傻了眼,恭恭敬敬的迎接他進屋。
陳平精心編排了一個謊言,拜託他們二人收養他的“侄子”金胤。
先天境武者在凡人眼裡不次於飛來飛去的仙師,許氏夫妻哪敢拒絕,連連保證一定將男嬰當做親生兒子撫養長大。
陳平極爲滿意,留下了三十件金器、四十件銀器,足夠普通凡人富裕的過一輩子了。
由於男嬰年齡尚幼,靈根暫還測不出來,陳平也無法知道此子有沒有修仙資質。
爲防他將來踏進仙道,陳平在小金胤的身上動了點手腳,改造了他的部分經脈。
除非有元丹境的高人幫他重塑,否則絕不可能自行恢復的。
臨走前,陳平尋思再三,又往男嬰的身體裡打入了一絲稀薄的丹氣。
這縷丹氣能使小傢伙體質超常,力大無窮,不受凡人和低階武者的欺負。
“先天武聖大人,不知……他往後該用何名?”
許姓漁民笨拙的抱了抱拳,支支吾吾的問道。
“隨你姓即可。”
離開房屋,陳平的人影眨眼間消失在傾盆大雨之中,少傾,一道惆悵的聲音飄入漁民耳內。
“姓許,名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