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
南城的天氣已經沒有那麼熱了,風是微微的涼,落在人的肌膚上,像是被霧水沾染了一般的乾淨。
很舒服乾淨,讓人覺得在山間走了一遭。
婚禮定在南城郊外的一處教堂,安靜而神秘,老太太親自請人來設計了這場婚禮的佈置,從場外到場地,整整也就一個詞,浪漫。
地毯上鋪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瓣,粉色玫瑰圈成的花門,桌上的香檳一瓶又一瓶,來者賓客數不勝數。
傅雲深是這場婚禮的伴娘,蘇青嬈正在房間裡化妝,她打開門走進來,就看見女人一身紫色的婚紗坐在那兒,安靜美麗的如同公主。
“果然是霍東莛結婚,這陣仗排場真是不必說,”傅雲深也就一身白色的婚紗,伴娘不能搶了新娘的風頭,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她進來,手裡還拿着一瓶酒,“外面來了好多人,真希望你一會兒出去的時候不要被嚇到。”
化妝師還在給蘇青嬈弄着眉毛,女人的眸光淡淡的落在鏡子裡,看着鏡子裡面慢慢飲酒的傅雲深,嗓音很低,“我爸來了嗎?”
“怎麼可能不來,他可是要牽着你入場的,我看見了,就在外面和人聊天呢,看起來好像還有點緊張。”
“嗯。”
蘇青嬈心頭微微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爲楊柳會不讓蘇向楠來參加這場婚禮。
不過蘇向楠心頭應該還是想借着這場婚禮來認識有些人,可能不會被楊柳的隻言片語所擾亂,更何況,這是她的婚禮不是嗎,她好歹也是他的女兒。
傅雲深抿了口酒,“不過,我看見司南月了,他一個人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你之前說的賓客名單裡面沒有他,難道是後來補上的麼,還是,他自己想辦法進來的?”
司南月。
蘇青嬈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好像一顆心也沒有什麼波動了。
她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和他聯繫,也已經具體記不清楚時間了,很晚了,男人似乎是喝了酒,在酒吧裡給她打的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她還是聽清楚了他說的每一句話。
他說,“蘇青嬈,你真的覺得你嫁了個很好的男人嗎?我告訴你其實不是,霍東莛他在外面有女人,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他還說,“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後悔徹底離開我,後悔嫁給了霍東莛那樣的男人。”
霍東莛那樣的男人,他是怎樣的男人?
那個女人是誰,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問,因爲霍東莛的事情,她根本不瞭解,也許只是一個認識的朋友在一起吃飯而已。
被司南月撞見,所以借題發揮罷了。
到現在,她竟然會相信霍東莛的爲人,也不願意去相信那個曾經傷害過她的男人。
何況,他也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可今天,他來到她的婚禮現場,又究竟是想幹什麼呢?
離婚禮開始還要一段時間,傅雲深無聊去了教堂的一邊散步,周圍是灌木叢,很安靜,沒有人來。
她找了個長椅坐下,這兒空氣不錯,陽光也很好,暖洋洋的光從樹葉裡落下來落在她的身上,很舒服,很乾淨而溫暖。
眸子微微一動,卻看見薄臨城一個人看在那兒抽菸。
他也來了。
也不奇怪,薄臨城是南城薄氏集團的ceo,曾經也在德國總部待過,和霍東莛這樣的男人,自然是可以做朋友的。
一樣的高雅矜貴,一樣的高高在上。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霍東莛在幾分鐘之後就離開了,薄臨城依舊在原地,伸手擰了擰眉心,然後又從包裡掏出一支菸來。
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傅雲深雙手抱着站在那兒,她今天是伴娘,不比平時的烈焰紅脣,妝容很淡,但是依舊很漂亮,一身白色的禮服站在那兒像是公主一般。
何況她傅雲深,從來也都是公主。
趾高氣揚不可一世,除了得不到薄臨城這個男人。
“你怎麼一個在這裡抽菸?”
她忍不住,忍不住地關心他。
抽菸對身體不好,不知道他爲什麼老是抽菸,從她愛上他開始,就好像,每一次都會在他身上聞到菸草的味道,雖然他身上的菸草味道很好聞,但是,不都是對身體有害麼?
男人微微眯了眸,指尖的香菸已經燃氣,空氣裡漂浮着淡淡的菸草氣息,有些嗆人,傅雲深一下子就擰起了眉心。
“想一個人靜靜。”
“……”
傅雲深扯了扯脣,模樣輕佻的從他手裡搶過他的香菸,看了一眼,然後送進自己的嘴脣,輕輕的吸了一口。
煙就這樣被她吸進了喉嚨,難受的厲害,她着急的一下子就吐了出來,面前一片白色的煙霧,迷茫而朦朧。
薄臨城當即就皺了眉頭,直接伸手把女人手裡的香菸奪了過來,“你幹什麼?”
“……”
兇什麼兇?
傅雲深拍了拍胸口,等到自己可以正常呼吸了,這才擡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你這麼喜歡抽菸,我就嚐嚐是什麼味道。”
後來她才知道,一個人抽菸,只是因爲內心的孤苦寂寞無處排解,所以纔會一根一根的抽着。
很多年來,他和她分開,各自天涯,她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又或者是黑暗的角落裡,總是習慣性的點燃一根香菸,看着它亮亮的星火,然後自己一口一口的慢慢抽着,品嚐,呼吸,吐出煙來,像是從海水裡奔跑出來,從而解脫。
“我抽菸啊,”傅雲深無所謂的笑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一臉怒氣的男人,“我看你很喜歡抽菸的樣子啊,那我就來吸一口,感覺也不怎麼樣嘛,這味道難聞死了,在嘴裡還有一股怪味兒,你們男人怎麼都喜歡抽菸呢,是不是覺得抽菸的男人就比較有魅力比較帥比較冷酷比較會討女人的喜歡啊?”
可是她不這樣覺得哎,她好像,還是喜歡不抽菸不喝酒的男人,喜歡規規矩矩的,可以專心的來談情說愛的男人。
薄臨城冷笑了一聲,把菸頭熄滅,然後扔進垃圾桶,俊美的五官上依舊沒有什麼起伏的表情,只是落在傅雲深身上的那雙眸子一點點變得深邃了起來,“小小年紀抽什麼煙,不學好。”
他這副長輩的語氣直接讓傅雲深勾脣笑出了聲來。
她覺得也是好笑,也就真的朗聲笑了起來,細白的手指落在男人的袖口上,下巴微擡,本就美麗好看的一雙狐狸精一般的眸子此刻微微的轉動着,柔情萬種,“薄叔叔,你現在,是在管我?我學不學好和你有什麼關係啊,你真以爲你自己是我親叔叔啊?”
不過是她父親的朋友罷了,還真的把自己的身份擺到了長輩的譜子上。
她叫他薄叔叔,不過是在自嘲罷了。
薄臨城看着面前傅雲深的模樣,不想再做糾纏,直接轉身就想離開。
傅雲深卻哪裡能讓他這麼輕易地離開,女人擡腳就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細白的手指再次攥上他的袖口,擡着下巴,冷笑,“怎麼這就要走了,現在連見我都不想見到了嗎?”
“傅雲深!”
男人連名帶姓的叫她,似乎是很不滿意她這樣的做法。
傅雲深冷笑,“你也會生氣,我怎麼了,我只不過想和你說說話而已?你不是一直要避開我嗎?那晚上酒吧你把我送回家,之後我就一直沒有看見過你,薄臨城,你是多害怕見到我,你明明心裡也有我,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開我?”
她根本不信他心裡有了別人,可是爲什麼總是要這樣冷漠而狠心地對待她,一次又一次的推開,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男人薄脣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並沒有回答她。
傅雲深心裡涌起陣陣的疼,苦笑,然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一般。
她眼眶猩紅,咬了咬脣,“今天的婚禮,你一個人來的嗎?”
薄臨城皺着眉頭,嗓音低沉不已,“雲深,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放手吧,好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好嗎?
從前的每一次,他都只是直接的拒絕她,說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可能。
可現在,他這樣樣子,她的心,卻更痛了。
爲了要推開她,他不惜如此低聲下氣,是嗎?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啊,”傅雲深笑着,手上的力氣卻一點也沒有放鬆,她就是厚臉皮,就是死心眼,就是一根筋,何況對於自己沒有得到的男人,她就是要如此的固執,非要他不可,只要他不可,“薄臨城,我明明可以感覺到你喜歡我,可你爲什麼就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因爲年紀?這根本不算是理由,那你告訴我,究竟是因爲什麼?”
薄臨城臉上沒有什麼顏色,分明的手指落在女人的手腕上,微微一用力,就把傅雲深推開了。
嗓音是淡到極致的沙啞,“沒有。”
“雲深,是你自己理解錯了,我不愛你,從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