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具屍體是誰?爲什麼會死在那裡?他是約見自己的人嗎?如果是他,他又怎麼會死在那裡?是他襲擊的自己嗎?如果約見自己和襲擊自己的不是他,那他又是什麼人,怎麼會死在那裡?是誰殺害的他……
思考迅速深入:這個約會到底又是怎麼回事?那個神秘的約見人是真的有情況向自己反映,還是一個陷阱,想把自己引出去殺害?如果想殺害自己,爲什麼只把自己打暈而沒有殺死?如果不是爲殺害自己,爲什麼約自己去那裡……
李斌良想不清楚。
屋頂和吊燈又旋轉起來,向自己撲來,暈眩再次襲來,後腦勺的傷痛再次劇烈發作,李斌良只好停止思考,閉上眼睛。
好像有動靜……好像是敲門聲,是嗎?
李斌良強令自己振作起來,恢復耳朵的功能。
聲音又響起來,是,是有人敲門。
對了,一定是徐進安來了。李斌良急忙從牀上掙扎站起。因爲起身猛了一些,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但是,他迅速扶着牆站穩身子,走出裡屋,走向自己的座位。
“請進!”
敲門聲停了停,又響起來。
“李局長。”
對了,一定是何世中離開時把門鎖帶上了。李斌良急忙離開座位,向門口走去。奇怪,居然沒有搖晃,居然挺住了。這使他恢復了一點自信。
門打開了,兩雙眼睛在門口望着他,正是他們,徐進安和關偉,兩位英雄。
他們的英雄事蹟發生在一年前,當時,奉春發生了一起轟動一時的大案,兩個黑社會頭目將當地一個企業家綁架,用槍威逼其就範,這時,關偉和徐進安及原大案隊長陳雲清接報後趕到,雙方展開槍戰。槍戰中,黑社會頭目一死一逃,而陳雲清則中彈犧牲。
事件結束後,陳雲清成了烈士,關偉和徐進安分別榮立一等功和二等功,成了聞名一時的英雄,關偉還接任了陳雲清的大案隊長職務。而陳雲亮則接哥哥的班兒進了公安局刑警大隊,並且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進了大案隊。
在一段時間裡,這件事被好多媒體報道過,互聯網上也發過新聞,點擊量還很大。李斌良就是通過這些渠道知道的,而且,他還組織民警們學習過,一方面是學習他們的英雄事蹟,另一方面,也提醒大家,從中接受經驗教訓,在發生同類案件中,採取更加得力的手段,避免傷亡。
現在,這兩個英雄就在眼前,他們要對你進行詢問。
李斌良:“啊……徐大隊,關隊長,快進來!”
二人走進來,此時,他們好像和在小巷中見到時不太一樣,顯得風塵僕僕,眼神中透出壓力和疲憊。
一個刑警大隊長,一個大案隊長,這種案子,他們責無旁貸,壓力是可想而知的。
徐進安把一部手機捧在手中,遞給李斌良。
“李局,這是你的手機。對不起,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只好……”
徐進安語氣中充滿了歉意,李斌良急忙制止。
“別解釋了,你們都是爲了破案!”
徐進安:“你能理解就好。李局,你身體……能行嗎?”
李斌良:“啊,沒事,我能挺住。快坐下,坐下……關隊長,你們自己倒水!”
關偉要動,被徐進安制止。
徐進安:“李局,別操心了,我們不渴。你知道,是任局讓我們來的,看你這樣子,還是抓緊點吧,我們把筆錄做了就撤,你好休息!”
李斌良:“也好,開始吧!”
詢問開始,李斌良產生一種怪怪的感覺:當了這麼多年警察,還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身爲公安局長的自己,卻要被下屬詢問。
可是,他知道,這是必需的,因此努力支撐着,保持頭腦清醒,傾聽和回答他們的問話。
詢問一開始還算正常,他們沒有像詢問別的證人、嫌疑人那樣先年齡、姓名、身份住址等一大堆,而是開門見山,問起昨天夜裡的經歷。李斌良又把經過說了一遍,這次,把接到對方約見電話的事說了。他知道,徐進安和關偉肯定查了自己手機的通話記錄,因此,把這一點講得特別細。可是,說完後,他仍然清楚地看到他們眼中的懷疑。
徐進安:“李局,就這些?”
“對,就這些。”
關偉:“剛纔……你說你不知道爲什麼去的現場。”
放肆!
李斌良:“當時,我確實不知道,因爲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現在,我忽然想起來了。”
關偉:“那……約你的人沒說他是誰?也沒說有什麼事要告訴你?”
李斌良:“沒有。”
徐進安:“你就這麼相信了他,一個人去了現場?”
李斌良:“對。”
徐進安:“昨天夜裡,我就在隊裡值班。”
責難!
是啊,刑警大隊長就在局內值班,你卻沒把這個情況告訴他,單槍匹馬去了那個詭異的小巷。如果……
如果叫上我們,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你這是對我們的不信任!
這樣的想法是正常的,合理的。
李斌良產生愧意,他解釋說:“對方說了,如果我帶別人去,他就不露面。”
關偉:“我們可以暗中行動,不讓他看到嘛!”
李斌良:“他也在暗中行動,你們能保證不被他發現嗎?”
關偉和徐進安對視一眼,二人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徐進安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李斌良:“李局,你看看!”
李斌良接過照片,心猛地一跳。
照片上是個死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瘦瘦男子,雖然人死了,可是,從表情上仍能感受到他死亡前的痛苦,頭的一側還有凝固的血液。
不用說,他是倒在自己身旁的那個死者。
關偉:“李局,你認識他嗎?”
李斌良:“還用我再重複一下剛纔的話嗎?”
關偉:“可是,他就死在你身邊。”
什麼意思?懷疑我嗎?難道是我殺了他?太過分了!
李斌良拉下臉:“我需要解釋這個問題嗎?”
關偉:“這……可是……”
徐進安:“關偉,你別說了。李局,你別多心,我們是爲了儘快破案。”
關偉:“對對,我沒別的意思。”
李斌良:“在和全局民警見面會上,我已經說過,我是第一次來奉春,此前從沒來過這裡,我在奉春不認識任何人!”
關偉不再說話,目光看向徐進安。
徐進安:“啊,李局,看來,你還不知道……”
李斌良:“什麼事我不知道?”
關偉:“死者手中有一部手機。”
李斌良:“怎麼了?”
徐進安:“他的手機上有你手機的號碼。”
關偉:“時間就在昨天夜裡。”
什麼……
死者的手機上有自己手機的號碼,而且是昨天夜裡……啊,明白了……
李斌良:“這麼說,他就是那個和我通話、約見我的人?”
關偉:“對。”
徐進安:“李局,你這回明白了吧。所以,我們不得不問你這些。”
李斌良:“這……那好,我就再說明一下,即使是他約見的我,我也不認識他。我跟他通話就是這件事,沒有別的。你們明白了吧!”
徐進安和關偉對視一眼,默默地向李斌良點點頭。
李斌良:“對了,你們查死者手機的通話記錄了嗎?”
徐進安:“沒有。”
李斌良:“爲什麼不查?”
關偉:“因爲,手機上只有和你的通話記錄。”
李斌良:“這……再沒有別的通話記錄了?”
關偉:“沒有。”
看來,死者是新買的手機,或者,是買來專門用於和自己聯絡的。
李斌良:“除了手機,在死者身上還發現什麼了?”
徐進安:“還有二百多塊錢,別的就沒什麼了。”
關偉:“對,再沒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
李斌良思考了一下擡起頭,看到徐進安和關偉還在原地坐着,看着自己。
李斌良:“還有事嗎?”
徐進安和關偉又對視一眼,關偉開了口。
“李局,你到底看到襲擊你的人沒有?”
“你們問第幾遍了?我有必要隱瞞這個問題嗎?”
徐進安和關偉再次對視一眼。
徐進安:“李局,你知道兇手是用什麼東西襲擊的你嗎?我是說,兇手使用的什麼兇器?你知道嗎?”
李斌良:“我怎麼能知道?他一下子砸到我的後腦,我就昏迷了……啊,感覺上應該是件金屬物。技術大隊不是鑑定過,是鈍器傷嗎?應該是一件金屬鈍器吧!”
關偉:“那麼,具體是什麼東西呢?”
李斌良:“那我怎麼能知道?大約是斧頭、錘子之類的鐵器吧!”
徐進安和關偉對視一眼,二人不再發問。
李斌良:“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徐進安:“啊……沒有了。那,李局,我們走了!”
李斌良:“好吧!”
徐進安和關偉對視一眼,站起來扭身向外走去,李斌良卻突然對着他們的背影叫了一聲。
“等一等!”
徐進安和關偉站住,詢問地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跟你們說一下,從現在起,我就回到工作崗位了,有什麼情況必須隨時向我報告!”
關偉:“可是,任……”
李斌良:“我已經跟任局說了,他協助指導我們偵破。”
徐進安和關偉又對視一眼,關偉似乎還想說什麼,被徐進安的眼神制止了。
徐進安:“好,李局,我們一定隨時報告。對了,你有什麼指示嗎?”
李斌良:“具體工作由你們幹,任局也一定有部署,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我覺得,當前的重點有兩個。一、要圍繞現場進行調查、搜查,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和物證,特別是作案兇器什麼的。二、要儘快查明死者的身源,這兩點只要有一點取得進展,案件就可能取得突破。”
徐進安:“是。李局,還有什麼嗎?”
李斌良:“沒有了,你們忙去吧,受累了!”
徐進安:“應該的!”
二人轉身欲走,徐進安突然扯了一下關偉,又轉過臉來。
“李局,對不起……”
李斌良:“怎麼了?”
徐進安:“剛纔……我是說,在現場,關偉起初沒認出你來,啊,也是我平時教育不夠,對你不夠尊重……”
關偉:“對對,我光想着案子了,一時沒認出您……”
李斌良:“這個呀……算了算了,我沒往心裡去。不過,你們要記住,咱們是警察,不是土匪,無論是對羣衆還是對下屬,說話都要注意,一定要尊重人……啊,我說得直了些,你們多擔待!”
徐進安:“沒關係沒關係,李局,我回去一定對他狠狠批評,還要對大隊全體進行一次教育整頓!”
“那就好,你們忙去吧!”
“是。”
二人這才向後退去,走到門口,拉開門走出去。
天地再次旋轉起來,後腦再次劇痛起來,李斌良再次倒在牀上。
真希望就這樣倒下去,睡過去,沒有人打擾,什麼時候想起來再起來。可是,另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呼喚着。
“李斌良,你不能這麼躺下去,上級剛剛調你到這裡任公安局長,你有好多事要做,案子還一點兒進展也沒有,你必須站起來,站起來……”
李斌良聽到了呼聲,可是,他還是又躺了一會兒,恢復了一下體力和精神,然後一點點站起來,等待着屋子的旋轉速度減慢,一點點平穩下來。
是的,你不能躺下,你要乾點什麼。
幹什麼呢?案子有任副局長指揮,刑警大隊都在忙着,你又能幹什麼?
李斌良想了想,找到本局內線的電話號碼本兒,查了查,拿起話筒撥了技術大隊的號碼。當對方聽他自報身份後,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訝。聽到李斌良要看屍體後,他說,屍體還放在解剖室,技術大隊長馮才就在那兒。
李斌良放下電話,控制一下暈眩,向門口走去。當他推開門時,發現黃淼恰好站在門外。
“黃主任,你……”
“啊,我想看看你怎麼樣,需不需要什麼……”
“啊,不需要,我出去一下!”
“你這個樣子,禁得住折騰嗎?還往外跑什麼呀!”
“啊,我不走遠,去樓下!”
李斌良輕輕推開黃淼,向外走去。
解剖室在一樓最西頭的房間,當李斌良戴着導演帽、露着繃帶出現在技術大隊長馮才面前時,對方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驚異之色。
“你……”
馮纔是個四十來歲、看上去有些木訥的男子。他好一會兒才認出李斌良,急忙迎上前。
“這……李局,你……能行嗎?”
“沒事,就後腦勺有一處傷,繃帶纏得太多了。對了,等一會兒讓你們法醫給我重新包紮一下。”
馮才:“可是,我看過醫生的報告了,傷口雖然只有一處,可是出了不少血,肯定會形成腦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