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對面的這個男人爲什麼要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但我知道,如果我的生活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在不久之後的某天,也許將會和他一樣。
整整十七天過去了,昕潔仍然沒有任何音訊,連唯一知道她四天前出現過的人都死了,而且僅僅是可能。
這日日夜夜無盡痛苦的折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夠承受多少時間。
我始終不願意相信她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但現在的情形卻已經和去了另一個世界沒什麼兩樣,而現在,又有一個男人在經歷和我幾乎一樣的痛苦——羅先梅的丈夫。
我在502的門口等了將近一個上午,仍然沒有人來開門,羅先梅的丈夫不知道是沒有回來還是不想再見到我,接下去的三天裡,我每天都去敲門,卻始終都沒有再見到他。
三天後的傍晚,凌志傑打來電話,告訴我特大連環殺人案終於告破,我追問他怎麼告破的,他笑得很無奈,然後說出兩個字:自首。
那傢伙殺了十三個人後自首了,但目前發現的屍體只有十二具,還有最後一具死亡地點比較特殊,需要警方陪同去指證。
我想了一下,說:“我能不能跟去?”
凌志傑愣了一下,但馬上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明確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
“對了,你要的那些指紋鑑定,結果應該出來了,不過還在鑑定科那邊,我回頭去拿了給你。”
“好的……”
“那沒其他事我掛了。”
“別!等等!你還記得那天去我家樓上的事不?”
“咳!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咋樣?那冰箱你打開沒有?”
“打開了,不過裡面的東西恐怕你沒看到是不會相信的。”
“操!你他媽別給我繞彎子,時間緊迫,我得趕着睡覺,明白不?”
“滿冰箱都是泥土,泥土裡面有頭髮……”
“什麼?!頭髮?!你確定?”凌志傑明顯變得緊張,追問道,“不要告訴我裡面又有屍體?!”
“沒,就只有泥土和頭髮……”我忽然注意到了他後面那句話裡的“又”字,就接着問他是什麼意思。
凌志傑長舒一口氣,然後說道:“這次案件的其中一個被害者被那狗孃養的肢解了塞在冰箱裡。”
我倒吸一口冷氣,同時慶幸自己沒有在樓上那冰箱裡發現屍體。
又說了幾句,凌志傑最後問我要不要去他那邊住幾天,緩解下壓力,我心想凌志傑是不是吃錯藥了,竟然也有婆婆媽媽的一面會問這種話,但還是說不了,怕昕潔哪天回來了找不到我,他就沒再多說,終於利索地掛了電話。
這天晚上,不管我怎麼敲,502的門還是沒有開,但我貼在門上聽過,裡面的確有人在活動的聲音,而且似乎不止一個,不知道羅先梅的丈夫請了哪些人,在裡面幹什麼,又爲什麼始終不肯見我。
按理說不願意面對他的人是我,現在倒是他在想方設法躲着我,這種狀態實在太奇怪了,讓我有種強烈的惴惴不安的感覺,就像那天在醫院裡看到他臉上陰惻惻的笑容時一樣。
我回到家,打開落地窗,走上陽臺,朝外面看看,雪還在下着,地面上早已積了厚厚一層,再也看不到三天前那個男人自殺的痕跡。
是因爲時間,或是周圍的人們,當一個人死後,不久就會被這個世界徹底遺忘。
深夜二點多,一個電話將我從無盡的噩夢中驚醒,是凌志傑打來的,他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那狗孃養的點名說要見你!”
“誰要見我?”
“狗孃養的還能有誰?你說還能有誰?!”電話那頭,凌志傑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幾乎瘋狂,以至於有點語無倫次,他大吼道,“何寧,你他媽到底過不過來?!”
街道上的積雪被推在路兩旁,壘起半人多高,但午夜兩點多的天空,仍然飄灑着鵝毛大雪,繼續往路面上堆起厚厚一層,在車頭燈的光照裡顯得晃眼無比。
車輪打着轉,一路溜到了刑警大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給我開了門,並將我帶到一間辦公室,不一會,凌志傑來了。
“他在哪裡?他到底說了什麼?那最後一具屍體到底怎麼回事?……”我一股腦兒地想把所有的疑問都拋出來。
“你別問我,我還想知道他爲什麼會點名叫你呢……”
我注意到凌志傑的臉色相當陰沉,他似乎在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隨時都會再次爆發。
凌志傑將我帶到一個房間,應該是觀察室,房間裡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玻璃透過去是另一個房間,那個房間裡有張大桌子,桌子上趴着一個男人,能看到他的雙手被拷上,腳上似乎也有一副鐐銬。
凌志傑將嘴湊到一旁的話筒,說道:“你想見的人已經來了,告訴我第十三具屍體在哪裡?!”
那人立刻回了一句:“你讓他進來,單獨進來,我跟他說。”他說的時候仍然低着頭。
凌志傑火了,將話筒一把拽起,大吼:“你***別跟我耍什麼花樣,老子一槍把你斃了!”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聲,說:“隨便你。”
聽到這句話,凌志傑臉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似乎憤怒到了極點。我趕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我進去跟他說吧。”
凌志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點頭,帶我出了觀察室,來到隔壁的房門口,開了門,讓我進去。
我把椅子抽過來,面對面地和那個男人坐下,那男人終於把頭擡了起來,看着我,笑的相當悽慘。
而我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剎那,呆住了。
因爲我認識這個男人,他叫王飛,是我曾經的病人,幾天前,他在我QQ上留言:我看到他們笑了。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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