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位女編導近一個多小時的開導,董憶心中的不平之氣漸漸消散。
當然心中還有些不痛快,也是在所難免的,而且董憶將它表現的很明顯。
但他控制的很好,剛好在系統底線的邊緣徘徊。
這樣既能最大程度招黑,而系統又不能判定違規。
如果董憶沒有猜錯,節目組肯定也希望自己這樣。
無他,因爲有衝突人們印象纔會深刻,同時也纔有點評的興趣。
一行人回到村子時,村口已經來了一大羣看熱鬧的村民。
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無論眼前發生的事是否與自己有關,甚至不管這件事對錯與否。
都會吸引他們的目光,特別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小山村。
這次能有這麼多城裡人到來,更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村民在那裡評頭論足,因爲他們說的是方言的緣故,董憶根本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
不過就算聽懂,董憶也不會在意。
只不過他們偶爾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讓董憶心裡有些發毛。
“這裡就是你的新家,進去看看吧。”
聽到身旁趙鵬的提醒,董憶依言抱起已經灰不溜秋的行李箱,來到院內。
由於沒有大門的緣故,董憶將行李箱放下,站在院內有些茫然。
三間破舊不堪,且木牆上滿是窟窿眼的小木屋,旁邊還有一間堆滿雜物的庫房。
如果不是鼻翼間,能呼吸到的豬糞味以及雞糞等混合的味道。
董憶很難相信這座院子還有人住,或者這是人住的環境。
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又吸入另一口新鮮的濁氣,整個胃裡瞬間翻江倒海。
乾嘔了幾聲,卻什麼也沒吐出來,董憶面色蒼白的在院子裡開始巡視。
當看到第一間木屋上的門把,烏黑鋥亮的反光。
董憶強忍着不適,拿一根手指戳開房門。
然後趕緊在褲子上蹭了蹭,直到手指發紅微腫,他纔將腦袋探進去觀察。
幽暗的光線照射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董憶發現,房間的陳設也極爲簡單。
木質的牆壁上貼着紅藍相間的塑料布,斑駁的陽光透過縫隙,照射在已經掉漆的桌子上。
在桌子不遠處,便是一張雜亂的牀鋪。
如果不是上面鋪着一牀滿是褶皺補丁的被褥,董憶根本不會認爲這是牀鋪。
佇立在地面上的牀腿早已發黴變綠,牀單的一角拖在地面上,正隨着微風輕輕擺動。
除此之外,木屋正中央還有一堆未熄滅的灰燼,在一圈石頭上,還堆放着一口鐵鍋。
鐵鍋內有一汪清水,嫋嫋熱氣正向上升騰翻涌。
微塵在陽光下肆意飄蕩,整個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潮溼苦澀的酸味。
只一眼,董憶便滿臉驚恐的退回院內,有些後怕的看了眼這間木屋後。
董憶又轉身看向其他木屋,第二間木屋,比董憶想象中的要乾淨整潔一點。
裡面的陳設和第一間木屋別無二致,不過這裡的木牆上,多了兩排淡黃色的獎狀。
讓這座木屋顯得熠熠生輝,想到自己一張獎狀都沒有,董憶不禁老臉一紅。
走近後,董憶發現它們被漿糊緊緊黏在塑料布上。
其他地方還偶爾有落塵的存在,獎狀上倒是光潔一新。
當看清上面的名字時,董憶不禁眉頭一挑。
第一排的獎狀,是姐姐孫詩蓉的名字,第二排則是妹妹孫詩薇。
董憶這纔想起,自己來到的這個新家,是一對雙胞胎姐妹的家。
只是沒想到,她們兩姐妹的學習都這麼好?
而且,名字中也飽含才華和寓意,很難想到,會在偏僻的山村中出現。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姐姐的獎狀,爲什麼只到小學五年級?
妹妹的倒是從小學到初三,一期不落。
董憶深深看了眼獎狀後,便離開這間木屋。
當推開最後一間木屋,董憶心中一驚,因爲他發現,這間木屋中的塑料布竟然是嶄新的。
而且桌椅上,被擦洗的乾乾淨淨,就連地面,也被清水灑過。
董憶也是再次呼吸到清新的空氣,雖然還殘留着一絲黴味,但已經淡不可聞。
“這是孫家兩姐妹收拾了三天,才收拾好的。”
趙鵬肩扛着攝像機,給董憶解釋道。
董憶展開被褥,發現這是一條完整的被套。
相比其他兩間木屋裡被褥的補丁,這間房間裡,可以用奢華來形容了。
雖然這些錢對自己來說,不足爲提,但這是山村!
是一個極度貧困的家庭!
他們自己都捨不得用,反而因爲自己的到來,讓他們破費。
一時間,董憶心裡有些發酸。
驀然,他想起了什麼,趕緊壓抑住心中的情緒,將手中的被子一揚,砸向牀後的塑料布。
“這什麼破東西,我家扔掉的都比這個好!”
說完後,董憶頭也不回的離開,因爲走的太急,胳膊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壺。
水壺翻滾幾下後,便掉到地上的水窪裡。
董憶看了一眼,並沒有理會,轉身徑直來到院子裡,看着院子的一處空地發呆。
趙鵬以爲董憶是因爲心裡的落差,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但其實是,董憶怕自己流露出真實的情感。
畢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年,而是兩世爲人的老油條。
要毫無顧忌的說一些狠話,做一些出格的事。
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特別是別人拿真心待你的時候。
不過,這也是一個鍛鍊演技的好機會,如果能騙過節目組。
對以後的職業生涯,應該會是一個很大的提升。
就在董憶沉思時,忽然聽到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
擡起頭,董憶發現門口正怯生生的站着一位少女。
她臉色呈枯黃色,五官倒是精緻小巧,一頭齊肩的秀髮梳成馬尾辮,在身後一晃而過。
她眨着一雙迷人的大眼睛,好奇的觀察着董憶,但她卻又不敢開口問話。
哪怕她已經猜到了什麼,還是有些怯懦。
當她看到董憶的目光,女孩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趕緊鑽進房間。
等她再次出來時,才小心翼翼的靠近董憶,隨後從身後的揹簍中,拿出一顆包裝精美的棒棒糖。
董憶下意識的伸手,可當他看到,女孩曬得黢黑的手臂上,滿是細密的傷口。
有新傷,也有舊疤,一雙小手上,也滿是厚厚的老繭。
如果不是那細長的手指,提示着她是女孩。
董憶根本無法想象,這是一位十五歲花季少女的手掌。
看着稚嫩掌心不停轉動的劣質棒棒糖,董憶沒來由一陣心煩。
他一把推開女孩的手,大步離開這個院子。
“我不吃!你愛吃自己吃!”
女孩看着在地上打滾的棒棒糖,眼圈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