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清、肅穆的刑偵支隊大零零的重案隊小樓,顛酬”枚繼續着,只不過繼續着的工作裡多了幾分悲哀、多了幾分無奈,進進出出的隊員臉上難得見到笑容,都還沉浸在前一天送戰友的感傷之。
該出外勤的還得出勤、該守辦公室的照樣得守着,逝者已矣,而工作和生活還必須向前繼續。
冷冷清清的一樓,冷冷清清的大辦公室,只剩下了三個已經離退的老同志,一頭花白的郭定山在看着報紙。三個人都在看着,每人一份。不知道爲什麼,上班的時候不是溜號就是遲到。這幾天反而都是準時來單個,似乎還在等着空蕩蕩的大辦公室裡再響起那幾位小同志互不服氣的爭辨、吵鬧,再聽到有人嚴叔、時阿姨親親切切地叫。
沉默,已經沉默了很多天,這個專案的有生力量,三今生龍活虎的大小夥一下全躺下了,還有一個沒有醒過來,醫生說是心力交瘁加上傷重失血所致,而這幾位心裡猜得出。怕是悲傷過度了。連一向胡說八道的肖成鋼在醫院躺着也沉默了。何況本來就心思很重的簡凡。
平時時繼紅不看報,不過今天的非看不可,三個人都在看着,報紙上二版整版《殉職警察今日下葬,三萬羣衆沿街相送》。
附着張傑的生平、照片和驚心動魄的大梟落網經過,在市局宣傳部和記者生花妙筆的描述下,即便不認識這位殉職的英雄,也會被字感染到熱淚盈眶。大幅的照片上。是掛着張傑遺像的送葬車在人羣本送的景像,沿路的派出所、刑警隊、分局全體出動,站在路邊向殉職的同行敬禮相送。看着報紙會不由得看看對面張傑常常吊兒郎當沒坐相的位置,一切恍如昨天,似乎身邊的人並沒有走遠,似乎就走出勤去了。似乎像平常一樣溜了,用不了多大一會就回來了。
可這一次。永遠回不來了
支隊的廣播操喇叭裡,又響起了熟悉的警察之歌:在繁華的城鎮屍在寂靜的山谷屍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神聖的國徽放射出正義的光芒,金色的盾牌,守衛着千家萬戶在歡騰的海岸,在邊疆的水路屍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
每一天聽着同樣的歌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但每每有傷在一線、殉職在一線的警察,這首鏗鏘的歌總是能聽到人清然淚下。時繼紅又想起了被炸得面目全非,連遺容化妝都沒有恢復原貌的張傑,看着報紙憤憤地一扔,兩眼含淚唏噓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打破了這裡的沉默:
“多好的孩啊”就這麼沒了。都幹什麼去了?就咱們這個專案組一下人都沒了,還有仁躺在醫院呢,一個還沒醒,一個永遠都醒不了了,,多好的孩啊,見了我就阿姨長、阿姨短地叫,一下班就先把我送回家門口,比我兒閨女還親,憑什麼把他們都送到一線遭這罪”這當領導的,都是黑心鬼、白眼狼
張傑家孩才一歲多,這讓他們孤兒寡母以後可咋過?還有簡凡,老倆口守在醫院已經哭了好幾天了,人還沒醒,,這麼好的孩怎麼了?讓他們遭這罪
邊說着邊罵着邊哭着,邊嗤…嗤…搭着鼻涕,嚴世傑有點訥言了,不知道這人該怎麼勸,難過是肯定的。比難過還難過的是,差不多都是這個專案組的人,都在第一時間全躺下了,剩下的幾個站着的,還偏偏是可有可無的。還沒開口。嘴快的時繼紅由悲傷到悲憤,雜七雜八地開始點名罵上了,包括那個,陳禿沒把孩們保護好、包括那個伍黑臉不該把孩們都送上一線、更包括市局一干從小到大的領導不顧一線刑警的死活,罵得有名有姓,罵的抑揚頓挫,直罵得嚴世傑緊張地起身關好了門。
“哎,”郭定山搖搖頭,放下報紙插了句:“繼紅呀,你這覺悟還沒這羣孩們高啊,工作總得有人幹吧?”
女人說話就怕沒有人接茬,有人接茬時繼紅來勁了,火上來了,把氣撒到這個半拉老頭身上了:郭定山。你少給我打官腔啊,領導侄外甥外加七大姑八大姨帶小舅。亂七八糟親戚從市局到分局有多少?我怎麼沒見有人犧牲有人受傷?淨拿着工資還不忘賺外快,還沒人敢說,,郭定山,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那小,簡凡當了一年警察能把這個案扯出來,我就不相信你當了一輩警察,破不了這個案?就當年沒破了,難道事後破不了?簡凡還是從你和吳鏑的案卷裡找的線索要是你早幾年把案翻了,就沒有今天的事了,他們的事,有你一部分責任。”
“這,,這賬怎麼能算我頭上了?”郭定山被質問得啞然失笑了。
“你敢說,這個案你一點苗頭沒看出來?還有你,老嚴,從參加案你就蔫不拉嘰少言少語,敢說你們倆心裡沒一點想法?還好意思說我,要比起來,你們倆覺悟比我還低,,要是你們一個早破案、一個早開口,我看李威他就跑不了。更不至於到現在連王爲民也抓不着。”
時繼紅把矛直指這倆人,這個辦公室引可倆得嚴世傑和郭定山面面相覷,臉難煮開刀?仁一,不討聽到李威和王爲民的名字,郭定山不置可否地笑着:“老時你別亂發言。看來你是真不豐楚,現在都水落石出一大半了。”
“什麼不清楚?”
“肖明宇被省廳和檢察院聯合調查組雙規了,你不知道呀?。
“什麼?肖”肖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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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還有誰?”我當年就覺得蹊蹺,贓物被滯留在分局、肖明宇當天破例請客、李威當天晚上下落不明、還正好是個大下雨天、一堆巧合就像專門給作案者準備似的
呵呵,我到是有懷疑,可我什麼證據都沒有讓我怎麼辦?”郭定山說上了。
嚴世傑看樣也不知情,壓着聲音問:“真是他乾的呀?”
“說不準,不過省廳這次行動網住的人不少,治安總隊長、晉案街派出所的、再加上市局肖明宇,都被牽進來了,這個攤最終有多大還說不準,不過我想,小不了。”郭定山解釋着,原委卻是和肖明宇住在同一個小區裡,親眼目睹了肖明宇被帶走,上班的功夫趕着一問多少知情的人,市局大院差不多早傳遍了。
“什麼時候的事?。嚴世傑問。
“今天早上郭定山道。
“壞了,完了,完了”時繼紅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比聽到真兇還要更甚幾分,看着郭定山、嚴世傑,有點驚愕、有點痛悔地直拍桌:“完了完了,這白眼狼收了我三萬塊錢,我家妞妞工作還沒辦下來呢!這抓人不能遲倆天抓嗎?我這錢可朝誰要去?老郭你怎麼也不早說?”
”
郭定山和嚴世傑聽得愕然之後。被時繼紅追悔莫及、痛悔不已外加埋怨的說辭又搞得有點哭笑不得了。郭定山網解釋了一句,時繼紅能埋怨十幾句。三個人正說着。敲門聲一響,嚴世傑趕緊地??“噓”了聲以示噤聲,開了門,是辦公室高主任。客氣地請着三人。一解釋知道了。省廳政治處來人了
,,
三位老同志上來的功夫一聽支隊辦公室高主任解釋才聽得明白了,重案隊的檔案是**的,省廳政治處耍提走張傑的檔案,幾個猜測八成要追認一大堆頭銜了,上樓的功夫高主任生怕有什麼閃失,安置着仁人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這其的言辭當警察的自然心領袖會,畢竟人已經沒了,要說只能說好的,像平時調皮搗蛋、不聽指揮甚至於其他可能造成不良影響的風言風語自然是一概不能提,否則這是給英雄的臉上
。
對了,高主任強調了一點,這是政治任務。
四個人上到三層檔案室的時候,陸堅定正和辦公室檔案員同志把大摞的檔案分揀着,一盒張傑的警籍檔案放到了省廳政治處來人的面前。一介紹一個叫趙傳軍、一位叫林國威,倆人認識郭定山,進門寒喧着坐下,那個帶隊的趙傳軍翻着檔案詫異地隨口問了句:“他不是黨員?”
“不是。”陸堅定搖着頭,問到最難爲的事,如果翻開檔案的話,還有更難爲的事。
“這麼好的同志,怎麼不發展成黨員?”寫過入黨申請書嗎?”林國威問着,這官腔一聽。還有那夾着煙翹二郎腿的姿勢?一看就是以前那種政工幹部,現在稱黨務工作者。
“沒有陸堅定誠實地搖搖頭。簡直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就張傑那覺悟,頂多繫着紅領巾當過少先隊員。
問話一開頭又是一堆沉默,偶爾回答也乾脆利索倆字:不是、沒有。感覺到了這裡氣氛的詭異,省廳倆位來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都好像有所難言之隱一般三緘其口。看着時繼紅,時繼紅可不怕了,解釋了句:“倆位領導啊,咱們這基層。幹活的天天在外頭風吹雨打的。他那有那閒功夫。就有那功夫,他也沒那覺悟。”
“這
省廳倆位,一臉愕然,這倒是實話,可總不能真說出來吧?就務虛工作也實打實做呀。陸堅定聽的嘴裡泛苦,趕緊地解釋着:“這是隊裡返聘的退休老同志,這個,,這個”。
這麼說倒明白,說胡話的一種是新同志不懂事,另一種就是這種老同志瞎摻合事。
“噢,實話實說嘛,這是好事”我們就是來聽實話,來聽對張傑同志的真實反映瑰??”趙傳軍看樣並不介意,好歹讓陸堅定、高主任鬆了口氣,翻着檔案這位省廳來人又詫異上了:“這”這是怎麼回事?。
一摞,足足一摞紙質資料被趙傳軍拿了出來,放到了檔案桌上鋪開。檢查、檢查、檢查還是檢查。再加上兩份督察處、支隊的處分通知
這纔是讓陸堅定最難爲的事,檢查嘛原本可以藏起來,尚有的那幾通報可不敢藏,這是警籍的真實反映。請示支隊長之後。支隊長搖着頭不語。陸堅定乾脆橫着心什麼也不遮不掩了,原封不動了展出來了。知道張傑平時什麼人的同事倒不詫異,省廳這倆可興趣大了,奇怪地看着。粗粗一看,風二律,作時間喝酒寫檢杳、突審毆打嫌疑人被舉報寫檢曲淵阻拔處分、逾期逃班寫檢查、還有一次被督察處分居然是和派出所的片警從爭執發展到打架,也就是因爲這件事被平南派出所交回了市局當時的人事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後,當時的人事處給張傑找了個,人盡其材的地方:重案隊。
這明顯是個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的主。省廳倆位看完了。弱弱地瞪着陸堅定,這一次又是有點出乎意料。別說省廳來人,估計市局、支隊到基層調查,肯定是抹脂添彩把自己的誇得像朵花,這麼看到是頭一次。
“其實我們這兒一直就是這樣。”
陸堅定橫着心實話實說上了:“能攤上功勞的不多,可攤上處分的不少,別說他一個警員,就隊長包括我這重案隊長也給支隊、給市局寫過不少檢查,一個接一個案。差不多都有限期,壓得大家翻不過身來,別說他當了十年警察,就是在這兒呆上一年,脾氣壞得就不像個正常人了”張傑人很耿直,性本來就烈,每一次抓捕都少不了把他編在第一隊,衝在第一仙??…哎,我現在都有點後悔每天把他刮來喝去的。到死了,都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我,”
陸堅定說得鼻發酸、眼睛發紅。下意識地抹抹眼生怕失態,檔案員是位女內勤,聽着聽着忍不住捂着嘴抽泣着奔出了辦公室。
“這些,,銷燬吧,”
省廳倆位互視了一眼,有點黯然的指着一堆檢查和處分說道:“我們只帶走這些工作履歷,他是英雄,現在是大原警察和市民心裡的英雄。不管他以前工作哼哼過什麼失誤,行爲有過什麼不當之處,有這一次殉職在本職崗個上就足夠說明一切了。什麼也掩蓋不住人性的光輝我們不是造假,我們只是不希望英雄的名字裡出現這些字眼。謝謝你陸隊長,讓我們看到這麼一位真實的英雄,其實在我們心裡,你們這些工作在一線、每天面對着罪犯和危險的刑警,都是英雄。”
謝謝……我替張傑謝謝你們。”陸堅定有點激動,深深的鞠了一躬。
“別搞得這麼沉悶啊”這樣吧,光履歷有點太單調了,你們要不誰替他寫封入黨申請書吧,總得應個積極要求進步的名吧?”年紀較大的林國威提議上了,正悲悲切切的陸堅定不知道何來這一茬,霎時被搞得哭笑不得,再看三位老同志,都撇着嘴、斜着眼明顯不接這一茬。反倒是支隊高主任見機得快。不迭地應着:“我馬上準備好,,不。不,張傑同志交過入黨申請書的。今年的,還沒有來得及歸檔”他上次的請功報告還沒批下來呢。也沒有歸檔。”
說着辭讓着先行一步告退了。這類資料支隊恐怕不少,高主任估計是回辦公室翻箱倒櫃找底稿去了。
特殊的地點、特殊的單位,特殊的事。即便是你不情願也必須抹上濃厚的政治油彩,不過這一次是給隊友一個身後美名,到也沒人覺得高主任做得錯了,到也不覺得省廳有什麼錯,只是覺得有點爲時晚矣。
這位省廳的林國威看樣確實是黨內資深的人士,回頭就詳細解釋來意了,要重點宣傳殉職的張傑同志和負傷追逃的簡凡同志,省廳的政治處專門來人就是要從這倆位先進人物的身邊發掘閃光點,推己及人,在大原警察隊伍裡樹立一個榜樣,當然,找最近的就是專案組和重案隊幾
。
這侃侃而言,說得這類套路三位老同志自然是懂,不過像是故意作怪似的,林國威還沒有說完,時繼紅的手裡嘰嘰喳喳唱起流行歌來,聲音還甭大,一下搞得幾個人頗不的勁了,省廳倆位看着陸隊長隱有責備的意思,陸堅定無奈的嗤嗤鼻,這幾個老傢伙支隊長都不惹,自己算那根蔥,不予理會了。
卻不料,還有更難堪的事,世接電話,時繼紅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嚇了衆人一跳,就見得這胖老婦苦臉霎時成了笑臉,大喉嚨說了句:“成鋼的電話,”簡凡,簡凡醒了,回頭說啊,我看看孩去”
“我也去!”
“我也棄!”
嚴世傑、郭定山人老腿利索。早覺得這氣氛有點那個,一見時繼紅跑了,一前一後跟着跑了出來。陸堅定一聽也心下稍稍發急,指着門外徵詢地看着省廳倆位大員,直解釋說要先去看看傷情,倆位笑了笑未加阻攔,陸堅定急匆匆也奔出去了。一霎那隻剩倆位省廳來人了,姓趙的這位對這冷場倒有點意外,自嘲了句:“哎,看來我們到哪兒都一樣。受尊敬不受歡迎。其實咱們也當差的,不也是身不由己嘛,孟副廳專門交待的。”
“得了唄,連那尊敬也是假的,,這地方只認真刀真槍敢拼命的人。委曲點吧,走,醫院去,人家命都豁出來了,咱們擺什麼架?”
另一位,更深玄地自嘲了句,不過言辭裡帶着幾分驕傲,不知道是爲那位已經殉職的警察,還是爲自己和他穿同樣的制服。。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