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挑開木木的眼皮看了看,眼珠上翻,一動不動,竟然是丟魂了。
呀呀呸的,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媽的,管你是什麼邪祟,老子今天教教你該怎麼做鬼!
現在還不是逞強報仇的時候,必須先幫木木聚魂回來。
聚魂又稱拘魂。人有三魂七魄,魂爲陽,是人類精神的主體,魄是陰爲肉身的本能。三魂是人活之本,不過一旦遭受巨大外界變化,三魂可能揹回被嚇得失去一部分,所以一定要把這部分魂“拘”回來。
當然,有時候魂魄並不完全是自己驚飛的,身體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還有可能是遭受邪祟的勾引。
我掏出一張黃紙,用硃砂寫好木木的名字,然後寫下符咒,口唸咒詞:蕩蕩遊魂,何處留存。荒郊野外,廟宇山林。山神五道,河陸神仙。當莊土地,送於家門。陰身氣魄,接於本身。
口訣念罷,將符咒與木木面前燒掉,我大聲喊道:“花木木,三魂歸位,三魂歸位,三魂歸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我猜測木木的散魂並未走遠,所以趕緊又在木木面前豎起一根妙香。
等了一會,木木的眉頭皺了皺,然後便睜開了眼睛,木木看着我臉色蒼白的說道:“肖哥,我夢見我死了,後來又聽見你似乎在呼喚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時做噩夢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道:“木木你躺着不要動,看來今晚上有事幹了!”
既然我開着天眼,屋裡卻發現不了東西,那就說明是外面有人在故意整我啊!
我熄了燈,悄悄走到牀邊,果然,窗子有一道指寬的縫隙。
我示意木木不要說話,因爲她剛纔三魂才被拘回來,體魄不強,我又讓她口含糯米以防萬一,而我則獨自悄聲躲在窗邊。
燈熄了一會後,外邊終於星期了似有似無的風聲,我知道,狐狸要露尾巴了。
果然,窗外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雕蟲小技,來的竟然是一隻小紙人。
既然你先出招了,那老子就奉陪到底,想當初小姥爺就曾戲耍狐爺山黑衣人,今天我舊計重拾。
我緊緊盯着那小紙人,等它剛從窗外閃進來,便將已經準備好的靈符攢成了小球,塞進大錢的錢孔。用手心握緊大錢,默唸道:“山不動,萬物不動,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壓頂不動!去!”然後將大錢向空中一拋,大錢帶着金光直奔紙人而去,輕鬆便將那紙人死死壓在了身下。
既然整人就要整的狠一點,我掏出一個小的桃木針,對着紙人就是一陣猛扎,心到扎死你……誰料那紙人卻沒了動靜,按理來說外邊的操作者應該鬼哭狼嚎纔對,怎麼還沒開始就落荒而逃了呢?
我轉過頭正要像木木顯擺一番,結果這一回頭讓我倒吸了一聲冷汗,原來一個身着紅衣、臉色慘白的妖豔厲鬼正吊在木木的頭頂,兩隻長着大長指甲的手正隔空掐着木木的脖子,丫頭已經要喘不過起來了!
由於兩次三魂受損,木木現在非常虛弱,我將她那放在牀上,額頭蓋一點紅布,手中握上桃木枝,這回就算是黑毛厲來了也絕不可能再近她身了。
不過事情遠沒結束,我猜測外面挑事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便也躺在牀上佯裝着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敵人果然中計,又故伎重演了。不過這次來的不是小黃紙人,也不是什麼鬼魂,而是順着微開的窗縫一滴滴向室內留起了水。
我翻身起來,流道窗邊,仔細一看,說是水其實也不對,應該是一種粘稠的液體,還散發着一股濃重的海腥味,讓人有點噁心。
我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忽然一個黏糊糊的觸角從窗縫鑽了進來。看到這個東西我立刻並明白了過來,敢情是在釋放屍鯹。這屍鯹又叫“勾魂魚”,是海邊一種專門攝人魂魄的怪物。
在古代,渤海、黃海一帶海岸線上的海島漁民不實行土葬和火葬,他們認爲自己在海上生活了一輩子,衣食取之於海,是大海養了他們一生,所以人之將死,便主動選擇海葬,將自己奉獻給大海。久而久之,這些自投於海的屍體便成了海里動植物最喜歡的一類美食。
肉身還給了大海,但是魂魄卻不能於海中昇天,因爲海水較沉,所以會越沉越低,最後擠壓在海底。由於陰魂越來越多,水中的氣流便越來越大,導致活着的人討海生活越來越危險。到了元代,有一位叫做“魚樂子”的道士,體諒漁民疾苦,便將海中一種善於潛入海底的軟體動物“鯹”整蠱成了勾魂蟲,勾魂鯹嗅覺發達,只要發現有自投於海的屍體它便會立刻游過去,將尚未離散的魂魄勾走,送出水面,作爲回報,水中的動物就都不會再和它爭搶吞噬屍體。
可是時間久了,屍鯹越來越多,但選擇海葬的人卻越開越少,屍鯹便將目標直接轉向了活人,從而常常釀成慘案。明末膠州一帶曾流傳着這麼一個故事,灣底生活着一隻數百歲的大屍鯹,周身數米,觸角百隻,能輕而易舉將大船撞翻……
我真沒想到,在遠離海岸的燕城竟然見到了這個東西,看來《燕東化術》的記述確實是真實的。
爬進窗子的這個東西有七隻觸角,有點像章魚又有點像水木,反正身體軟綿綿的,像個大水泡。據說這個水泡裡面都是人的腦髓,一個觸角就代表着它曾吸過一個人的腦液!
我是不打算把它捅破的,因爲據說水泡一散,裡面的腦液便會四濺開來,這種擠壓的液體毒素極強,沾者必死!
我按照《冀東化術》所講,悄聲掏出黃紙,倒了半杯白酒,將黃紙疊成一個小鳥,點上硃砂,鳥身浸泡白酒,口唸咒語,用火一點,小紙鳥便行了一隻火燕。輕輕拍着翅膀飛了起來,直奔屍鯹而去。
屍鯹狼狽向窗外逃去,可火燕子速度更快,一頭撲在了屍鯹的身上,頓時從窗縫裡冒出一股白煙,屍鯹冒着氣越變越小,拖着粘液一樣的東西退出了窗縫,最後聽見“噗嗤”一聲,大概是自爆掉了!
呀呀呸的,跟小爺我鬥,你還嫩了點!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窗子這邊的屍鯹剛被陣法,門口那邊又傳來了動靜,我聽見了腳步聲,我擦側是操作者本人親自過來上陣了。
果然,門外不一會就響起了呼呼聲,像是有狂風在吹一般。慢慢地,那實心木門上居然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圓圓的黑影。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木頭裡面還能走出人影來?
黑影並沒走出來,像是融在了木頭裡一樣。木頭裡的黑影像是木偶一樣扭了扭身子,忽然嗖的一下子從門縫鑽出了十多條像繩子一樣的東西,這東西行動迅速,就像是蚯蚓有了蛇的速度一般……
幾條“蚯蚓”去襲擊木木,另外幾條則朝我遊了過來。
這都是什麼東西啊,又是屍鯹又是蚯蚓的,這敵人的品味也太差了,怎麼釋放的都是這些噁心的東西!
我看着這軟綿綿蚯蚓似的東西並沒上心,這細細的東西能有什麼作爲?抽出匕首朝着撲過來的一根蚯蚓就是一刀,結果讓我嚇了一大跳,那蚯蚓立刻被砍成了兩節,可是掉地下的那節反倒更加靈活起來,一頭在椅子上判了一圈,另一頭飛快地將我的大腿盤住了……
我一下子慌了手腳,這要是不能用刀子可怎麼辦?
勒住我的蚯蚓用力一扯,我便趔趄着摔倒在地。木木那也十分危急,一側的胳膊和大腿都已經被束縛上了。我先前給她安排的防護措施都是針對鬼魂的,誰想到竟然面對的是這種噁心東西……
這些動起來跟活蚯蚓似的長鬚子見初步得逞了,便越發張狂起來,其中一根觸角直奔我的脖子,而另一根觸角竟然朝着我的嘴襲來……
我承認這一刻真是嚇尿了,先不說它的醜陋所帶來的的恐懼,單是想一想這種髒了吧唧的東西要從我的嘴巴鑽進去我就渾身只打冷戰……
我感到渾身都發麻啦,再看木木,幾隻蚯蚓正將她向門口拖呢,究竟該怎麼辦呢?
我忽然想到一個以暴制暴的法子,媽的,你不是喜歡往人嘴裡鑽嗎?老子就給你機會!
我伸手摸出幾個小黃紙人來,點上硃砂,同時抓住機會,抽出三根妙香插在地板縫上點燃。妙香菸霧一起,我便三拜九叩,開始召喚起來:“天地通靈,隔空請願,現有美食,請冥府派遣餓死鬼前來助陣!”
我知道,借鬼別召喚那些散仙、陰兵容易多了,因爲冥府樂不得讓這些鬼魂自尋出路呢。果然,話音一落,妙香菸柱便直立起來,空氣中立刻出來了嗚嗚的叫聲,毫無疑問,要請的人這就來了。
佛經記載,餓鬼居於閻魔王界,由閻魔王統治。亦有居於人間墳地、黑山洞等處。在冥府拘押時,嘴小腹大,永遠吃不飽,但是一旦受冥府派遣出來,那就是大嘴一副,所見之物盡數吞噬。餓死鬼又分爲外障礙飲食餓鬼、由內障礙飲食餓鬼、飲食無有障礙餓鬼三種,其中尤以飲食無有障礙餓鬼最爲兇狠。
幾個小紙人馬上活奔亂跳起來,一個個在我面前鞠躬點頭。不過你可不要以爲他們可愛,這些傢伙是慶幸我能召他們出來呢!
我掏出一張靈符,點燃說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你等助我吞了這雜碎,去!”符咒一拋,幾個小紙人像是脫了繮的野馬,吃吃叫着就衝了過去,一人抱着一根“蚯蚓”便大嚼起來。
門裡的黑影忽然尖叫起來,那個聲音那就慘烈啊,如同扒骨抽筋一般。黑影子像攤泥一樣從門裡掉在了地上,還冒着很輕的煙,依舊掙扎着向門縫跑,好像就要出去了。
我心想,到了這時候還不求饒,看我給你加大馬力,便又加了三株妙香,說道:“諸位冥主,使勁給我咬!”幾個小紙人越發地兇狠氣來,一邊托住黑影的身子,一邊大嚼大嚥着……
撲通一聲,門外似乎有人摔倒了。
“先生饒命,我服了……”
門外終於傳來了求饒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