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通達回到家裡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
這個時候外面就有點兒冷了,僅僅是從車裡走到家裡面,就有一種從寒帶到熱帶的感覺,他把外套脫了下來,掛在衣架上,只覺得那外套都在往外滲着寒氣。
在燒得很足的暖氣上稍微暖了暖手,陳通達就開始喊老婆兒子。
戴萱正在屋裡面看書,聽到陳通達的聲音後跑下來一看老公回來了,就問他現在要不要吃飯,“飯菜都給你在廚房放着呢,稍微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留着當夜宵好了,在別人家裡吃了些。”陳通達回答道。
“今天有人擡着屍體遊街,你們聽說了沒有?”戴萱在醫院裡面聽病人說起了這件事情,於是就順口問了問陳通達,看他是否清楚此事。
陳通達苦笑道,“何止知道,今天因爲這事兒忙碌了一整天。”
戴萱忙問其故,於是陳通達就把這事兒給她講了講,然後說道,“暫時是安撫下來了,接下來還是得花一點兒時間做工作的,比如說老團長那邊兒家屬的賠償,還有跟喻氏集團的交涉,總得讓方方面面都滿意了才行。”
“那你豈不是要忙一段兒時間了?”戴萱聽了之後就覺得有些鬱悶,眼看就要到了春節前面了,自己家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又出了這樣的狀況,怪不得人家都說當了官之後,時間就不屬於自己了,現在看看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陳明洛聽到了響動,也慢慢地走了下來,看到老爸風塵僕僕的樣子,就笑着說道,“嘿嘿,老爹今天肯定特別忙碌吧?”
“你小子幸災樂禍的,去,人家女孩子給你捎的東西在這裡呢——”陳通達一指手提袋,對兒子說道。
“女孩子?!”一聽這話,戴萱的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看着陳明洛問道,“乖兒子,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狀況嗎?”
陳明洛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於是接過手提袋來翻了翻,這才明白過來,於是便笑着說道,“哦,我跟高三的同學借書,準備提前進入狀態,這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連高三的女孩子都開始勾引起來了?”戴萱驚奇地問道,“蕭瀟多好啊,你怎麼還那麼不知足?再說了,人家高三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你沒事兒撩逗人家女孩子做什麼,這不是影響人家的前途嗎?你要知道,女孩子在這方面的抵抗力很弱的——”
陳明洛還沒有來得及分辯,就被老媽劈頭蓋臉地給教訓了一通兒,簡直是委屈極了,可是也非常佩服老媽的想象力,什麼事兒到了她那裡都能變成一部傳奇小說。
陳通達聽了也是哭笑不得,對戴萱說道,“沒有那麼多事兒,人家女孩子跟蕭瀟關係很好,特意幫明洛準備的書,正好我去她家裡面辦事兒,就給捎回來了,這些東西本來是要讓蕭瀟轉交的。”
戴萱倒是沒有再說什麼,見父子倆坐到一起又開始討論時政要事,她就坐到一邊兒去看她的專業書去了。
做外科醫生也是很辛苦的,不斷地做手術不說,還得時時刻刻地進行學習,尤其是最近戴萱一直在學習微創手術這方面的知識,要看的各種資料文獻和手術實例非常多,在家的時候,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這方面了。
陳明洛聽父親講了今天的事情之後,就感到父親今天的處理手段非常自如,可以說是四兩撥千斤也不爲過,三兩句話就把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們給打發了不說,同時也爲解決下一步的問題奠定了基礎。
如今的情況已經很明朗了,只要是喻遠帆想着繼續在明陽呆下來,喻氏集團希望在明陽站住腳,他們就必須捏着鼻子接受陳通達這個百分之一百三十的賠償標準,除此之外,就是拍屁股走人,同時還要面臨被起訴的危險,再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
“唉,其實這一次的事情,完全可以把喻遠帆給弄下來的,有點兒可惜了。”陳明洛想到這個,不由得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道。
其實這也是陳明洛所一直盼望着發生的事情,他早就料到喻氏集團不肯吃素的,絕對要在拆遷問題上壓價,很有可能會引發通拆遷戶之間的衝突,只不過沒有想到還沒有正式拆遷,就已經讓他們逼死了一個離休的老幹部。
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話,喻遠帆肯定討不了好處,而如果是喻遠帆倒臺的話,常委的名額自然會空缺出來一個,那麼已經是市政府秘書長的老爸陳通達就大有希望。
假如喻氏集團退出,自己接受舊城改造項目,則老爸的身份很可能也發生相應的變化,有資格坐上市委常委的位置,那麼一來,可是要比慢慢地熬時間強很多。
陳通達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着眼大局,明陽實在不能再出亂子了。”
陳明洛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然後就點頭表示了贊同,明陽確實不能再出大亂子了。
自從去年傳出蔡素珊到省裡任職的消息之後,明陽市的官場上就動盪不斷,蕭名學以代市長之尊含冤入獄,差點兒被判刑不說,王賜銘一夥兒居然連最高法的判決都不放在眼裡,而之後的糧庫虧空案,則更是讓明陽這個地級市趕到了風口浪尖兒上,雖然說各地都存在這種普遍狀況,可歸根結底是從這裡開的口子,這個惡名算是擔上了。
前不久王賜銘的自殺則是又一顆重磅炸彈,讓剛剛平息一些的明陽市官場無比被動。
而現在,如果讓一位新任的市委副書記也因爲這些負面事件下臺的話,估計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明陽市的情況也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鄧思銓這人還算不錯,雖然自身的水平有限,但是他懂得放權,這也是蕭名學能夠得以發揮的前提條件,以前他做市長的時候如此,如今他做了市委書記依然如此。”陳通達對兒子說道,“如果因爲喻遠帆的問題,使得上面對於鄧思銓的能力產生懷疑,進而使他離開現在的崗位,對於蕭名學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兒。雖然蕭名學很可能因此勝任市委書記,但是就目前而言,他留在市長任上,對於明陽市的發展更有好處。”
陳明洛點頭表示贊同,之前他並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此時仔細想一想,確實如此。
如果再給蕭名學五年的時間,用於發展明陽市的經濟,很顯然他之前的思路都會得到沿襲,經濟建設方面的成果也會更大,對於明陽,對於他自己,都是很有益處的。
但是如果此時蕭名學直接升任市委書記的話,看起來地位是升上去了,可是實際效果並不一定好,所以一動不如一靜,喻遠帆此時倒是不宜動他。
“凡事都有掣肘,想要辦點兒事情,總是這麼難啊!”陳明洛有些感慨地說道。
“不過這一番心血也沒有白費,至少說拆遷戶們可以得到實惠了。”陳通達笑着說道。
經此一鬧,喻氏集團和喻遠帆叔侄不得不低下頭來,認真地履行職責,充分考慮拆遷戶們的訴求,按照更高的賠償標準跟他們進行談判,得到實惠的自然是廣大拆遷戶們,至少在這個賠償問題上,居民們對於市政府方面不會產生多少怨言,這個就是意外之得。
現在整個明陽市政府的精力都集中到明陽段高速公路建設上來了,舊城改造無暇顧及,扔給別人也是無奈之舉,但是如今喻氏集團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終於入了局,再想順利抽身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便宜喻遠帆這老小子了——”陳明洛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結,也不由得有些遺憾地說道。
其實,便宜的何止是喻遠帆一個人呢,喻昌健因此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地搞工程項目,沒準兒這個項目完成了之後,喻氏集團的房地產開發公司也會因此進入整個西嶺省的視野,進而打開一片更加廣闊的天地。
心存厚道,總是會有好報的,儘管他們是被迫提高了補償標準,但是因此造成的社會影響可能是他們始料不及的。
“其實我現在並不着急——”陳通達摸摸兒子的頭,對他說道,“最近對市政府的工作有了比較深刻的瞭解,才發現這裡面的門道兒很多,如果能夠在這個職位上幹上兩年,然後再尋求其他的突破方向,估計對於今後的發展會更加有利一些。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要想有大發展,冷板凳總是要坐夠的。”
陳明洛聽了就說道,“我這也是白擔心了,其實如果現在喻氏集團退出的話,還真有點兒成問題,畢竟我手頭上幾乎沒有剩下多少流動資金了,現在幾乎把所有的身家,都壓到高速公路建設上了,即便是知道舊城改造是一塊兒大蛋糕,也是有心無力。”
“你明白就好,飯總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吃太快容易噎着。”陳通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