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門開啓，眼前白霧朦朧，洶涌的冷氣撲面而至。
但半巫妖的視線是不會被此影響的，越過黑龍龐大身體間的縫隙，穿透層層冷煙，雷恩看到了其中內裡。
一頭龍，死去的龍。
西爾維亞被包裹在堅冰中，仍保持着臨死前的景象，瞳孔瞪大、神態猙獰，腰腹處有幾個比人類大腿還粗的血窟窿，看上去觸目驚心。不過這並非置它於死地的癥結所在，真正的致命傷在於頸脖，現今那裡正呈現出詭異的彎曲。
愷撒感應不到，但半巫妖卻非常清楚，能察覺到老綠龍體內蘊含的強大魔力，即便這頭死去的真龍被冰層所覆蓋，周圍依舊盪漾着它生前的威能。
毋庸置疑的強大。
雷恩斷定，假設這頭龍不曾陷入永眠，在單獨相對的情況下，自己絕不是它的對手，靈魂之火會被湮滅，被徹底碾壓。
然而現在，這頭綠龍卻只能陳列在黑龍皇帝的寶庫裡，供人觀賞，龍血將被用於澆灌龍之王的侍僕。
“怎麼樣，法師。”
愷撒摩挲着下巴，金屬間的摩擦聲大得嚇人，他上下打量着這座瑰美潔淨的冰雕，問：“這頭綠龍，可以給多少眷屬賦予龍脈。”
“這要看您的需求，陛下。”
半巫妖小心翼翼的說：“龍血洗禮並非一個簡單的概念，賦予的龍脈，也從殘缺到完美分爲許多規格級別。”
“全都以最高規格的龍血洗禮來計算。”
“這……至多不超過十人，皇帝陛下，並且，並非光龍血就能完成如此複雜的洗禮，還需要許多其他輔助材料。”雷恩表示。
“足夠了。”
愷撒想，揮了揮巨大的右前肢，不是所有氏族頭領都需要得到提升，像野豬人、掘地蟲和變形怪這些功能型氏族，並不需要這樣的洗禮，那是一種浪費。
“能作用在不死生物身上嗎？”愷撒接着問。
雷恩的眼睛迅速亮了起來，靈魂之火高漲，它以爲龍之王打算賜予自己這樣一份恩賜，不過這個情緒波動只出現了一瞬，眼窩藍火隨即迴歸沉寂：“這恐怕不行，陛下，不死生物並不是依託血肉而存在的。”
“的確。”
愷撒點點頭，然後下令：“你開始準備吧，需要什麼材料去霍格要——哦，就是那頭豺狼人，他會給你解決。”
僅憑霍格本人當然無法解決，但身爲黑翼之巢目前的總管，愷撒賦予了豺狼人頭領動用寶庫財產的權力，通過卡基領人類那邊的渠道，龍血洗禮的佐料問題應該不難解決。
“謹遵您的號令。”
雷恩點頭，然後在愷撒的示意下退離翡翠王宮。
半巫妖離開後不久，豺狼人首領馬上前來覲見，黑龍還以爲霍格是爲龍血洗禮的問題而來，結果實際並非如此。
“陛下。”
霍格進來，在地上單膝跪下，對盤踞高臺準備小憩的黑龍領主說：“我想有一件事，現在應當稟明您知曉。”
愷撒沒回話，而是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豺狼人一番。
說起來，霍格跟着他已經有十年了，如果以真龍的時間觀念來看，這段時間極其短暫，但對豺狼人來說，這卻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日子。
要知道，作爲艾拉迪亞的下位種，豺狼人擁有強大的繁殖能力和短到誇張的成長週期，同時相對的，它們的壽命也非常短，
一般情況下，年紀超過三十五的豺狼人就已經非常長壽了。
霍格雖說天賦異稟，到現在體魄依舊強壯、精力旺盛，但依舊無法打破這個界限，愷撒能很清楚看到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豺狼人首領昔日脊背後那高聳的漆黑鬃毛，如今已轉化爲斑駁的淺灰色。
他時日無多。
“得儘快進行龍血洗禮才行。”
愷撒想，龍脈不僅會賦予氏族首領們強大的力量，也會改變它們的生命屬性，將它們轉化爲長生種。
唯一的缺憾在於，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異怪野獸，只能進行一次龍血洗禮、賦予一道龍脈，而由死去真龍賦予的龍脈，是沒有上升空間的，這意味着自那以後，它們的上限就已被徹底鎖死。
所以，愷撒並未將璐娜計算在內。
紛雜念頭在腦海一穿而過，望着一直單膝跪地靜默的霍格，愷撒半響纔回過神，這纔開口：“說吧，怎麼了？”
“想必您還記得，三年之前，您讓我時刻緊盯一隻地精、一頭戰蜥人，以及那一批護送它們的狼崽子。”
霍格低沉陳述，擡頭看了一眼蜷踞的黑龍領主，看到愷撒點頭，他才繼續說道：“現在，它們出現了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
“在您沉睡後的那段時間，地精和戰蜥人的生活狀態保持不變，但慢慢會進入自言自語的狀態，後來，它們開始間歇性地出現情緒暴躁，到現在，它們有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狂躁、瘋狂之中。”
“而近幾天，當年那批護送它們的狼崽子，也陸續開始自言自語。”霍格說。
聽到這些，愷撒不禁提起警惕，將原本蜷縮成團的身體舒展開，問：“它們自言自語，說的是什麼？”
“在漫長的歲月裡，在亙古的等待中，即使是死亡也會死去。”霍格沒有猶豫，原話重述：“吾等終將重臨。”
……聽完，愷撒歪了歪腦袋。
這番話邏輯清晰、條理分明，以戰蜥人和地精的水平，是說不出這種格調的東西的，顯然受到了其他影響。
那個暗中存在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不怕引來諸神注視？還是說，這些傢伙，根本就不怕諸神？
當初，愷撒並未親自觸碰那個詭異怪誕的小雕像，而是找個兩個替死鬼，借它們之手將那玩意毀掉，如今隨着時間推移，異象也逐漸顯現出來。
看來，三年前的未雨綢繆是正確的。
“除了精神之外，它們還有什麼其他徵兆嗎？例如力量增強、身體劇變什麼的。
愷撒問，除開之前陡然出現的低語，黑龍至今沒受到其他任何影響，看樣子他自己應該沒中招。
霍格想了想回應：“暫時沒有，陛下。”
“可以了。”
愷撒撓了撓胸口的裝甲：“用籠子把這些傢伙圈養起來，丟到地牢去，讓守衛保持觀察就行，之後再有什麼其他異常再通知我。”
說實話，他對這些東西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黑龍本就是邪惡，哪還會去管其他更邪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