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路圖睜開眼睛，雖然沒有人提醒，但他知道天亮了。
作爲獸人，以前要他和陽光一起起牀，他肯定會哈欠連天，但此時坦路圖毫無睏意、精神飽滿，抓把水抹抹臉之後，他穿上學院的見習服，這身衣服以灰黑爲色，上面繡的重錘戰斧栩栩如生，獸人的見習服不像人類那樣長衣大袖，而是一種日常服和作戰服的綜合體，無論是上課還是比武，穿着都不礙事。
年輕的獸人走出家門，忍不住擡頭看，曦光鋪灑在寬闊平坦的礫石路上，後者呈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直線，坦路圖享受地沐浴在安穩閒適的陽光下，不禁想起遠在彼洋作戰的父母，他清楚的知道這份安寧和諧是無數黑翼用鮮血換來的，他頓了頓，下定決心待會一定要給自己的父親奧爾喀什寫信。
這裡是維克托瑞、距離王城僅僅數十里外的獸人之城，坦路圖身處一處新建的居舍羣，鄰近學院的見習生居住地。
“戰火不息，坦路圖。”一個女聲在他身邊想起。
“意志永續。早啊，娜赫。”坦路圖聞聲識人，轉過頭露出微笑，娜赫也是見習生，不過比他大幾歲，應該快成年了，她是混血、人類與獸人的孩子，脾氣不錯、長得很好看，行動起來比獸人更迅捷靈巧，因此很受歡迎。
據說早些時候，這種混血獸人是很受排擠的，那時候不管人類還是獸人都很鄙夷這樣的血統，但帝國並不禁止人類與獸人結合，對混血也不曾區別對待，後來經過十幾年的發展，混血的獸人也慢慢多了起來，處境也變得好了許多。
“今天你睡了多久？”娜赫問。
“八個或者九個小時吧，怎麼了？”
娜赫點點頭：“邊走邊說。”
他們並肩一道前往學院，途中，娜赫和坦路圖分享了一些松子脆餅和淡甜酒作爲早餐，這是娜赫母親的手藝，獸人是不會做這麼清淡的東西的，他們的食物一般都是醃肉或者烙餅。
“原本每天太陽未升起時我就會醒，這是我家的習慣，但今天我錯過了時間。”娜赫說。
“學院的課程太辛苦了，每天都很累。”坦路圖狼吞虎嚥的解決餅乾和甜酒，結果嗆得直捶胸。
“不是這個原因。”娜赫給了同伴一個白眼：“是我們在變化。我還好，主要是我父親，他變得更加嗜睡了，直到我離開家的時候父親仍未睡醒，搞得母親的嘮叨一天比一天多。坦圖路，你就沒有感覺嗎？還有你的食量。”
娜赫吃的不多，剩下的都給坦路圖了，但似乎還是不夠，因爲每次熬不到中午他就會感覺很餓。
“有嗎？”坦路圖撓撓頭，“好像……沒什麼感覺。”
“你昨天回家之後應該倒頭就睡了吧，你可以試試，回家後先用筆記一下時間。”娜赫正色說：“據我的估計……啊，斯夫卡納老師。”
前方，獸人揹着沉重的武器，輕巧的邁步而來，斯夫卡納是大酋長的女兒，纔剛剛成年就已經是經過學院認證的精英戰士，令人驚歎的努力和超高的天賦令她成爲學院內令人崇拜的明星，身上的學院服也換成了純正的黑色，象徵着她教員助理的身份。
雖然只大了幾歲，但坦路圖和娜赫卻已經要稱她爲老師了。
“戰火不息。”
“意志永續。”兩個見習生齊聲迴應。
“要去上課嗎？”斯夫卡納輕聲問。
“嗯，上午是馴獸基礎和急救學，下午還有實戰演練，一起走一段吧，斯夫卡納老師。”
“叫我學姐就行。”
一路靠近維克托瑞帝國學院，兩側連綿的金橡樹逐漸進入視野，在廣場上，近百名獸人正在錘鍊身體，自從維克托瑞建城日後，陸續有獸人裔從北地乃至艾拉迪亞各處趕來，絡繹不絕，最終他們大多都會選擇在這裡定居。
“娜赫，我剛剛聽你說到我們的改變，能講給我聽聽嗎？我很有興趣。”斯夫卡納問。
“學姐，你知道自從遷來維克托瑞之後，大家的生活作息發生了很大變化吧。”娜赫說。
坦路圖使勁點頭，這點顯而易見的改變他還是知道的：“對對，維克托瑞頒佈了很多政令和法規，咱們的生活不復以往的隨意自在，更加有序，一開始挺難過的，但後來我發現每天的時間好像多了不少。”
斯夫卡納靜靜聽着。
“不是這些。”娜赫搖頭打斷說：“我的意思是，獸人的作息時間開始變得很規律，到現在，我們已經漸漸適應了這些規律，拿我自己舉個例子，我平常都是二十一點睡，五點起，維持八個小時。”
“好習慣。”斯夫卡納點頭。
“但是最近我發現，我的睡眠時間在延長，這十天來我每天都在做記錄。”娜赫抽出一張表格：“學姐你看，從五點、到五點零八分、五點十七……到今天的五點半才醒，我父親則更加明顯，這兩天我問了不少學員，他們似乎也有類似的情況，更廣泛的，除學員以外的獸人平均睡眠時長也有所增加……”
坦路圖張着嘴：“真是難以置信……”
半獸人聽到同伴的驚歎，有些得意揚起脖子：“確實如此。”
“我是說，你居然每天記錄自己睡多長時間的覺，還跑去問別人，你是有多閒啊！是課程太簡單，還是演練太輕鬆了？”
“蠢蛋，這叫學以致用！”娜赫捲起表格給坦路圖來了一下，“老師們講授的知識在方方面面都能用得到。”
“不錯。”
斯夫卡納看着他倆鬧了一會，纔對娜赫微笑點頭，讚賞道：“敏銳的洞察力是成爲一名優秀戰士的基礎，而洞察絕不僅僅只存在於戰鬥，生活中也是如此。作爲一名混血獸人，你能察覺到這一點真的很難得，請不要誤會，娜赫，我並非對你的血統有所偏見，混血獸人同樣優秀，有許多普通獸人難以擁有的優點，但這一次，許多改變在混血獸人身上並不明顯。”
“而作爲純血獸人的你……”說着，她將目光轉向坦路圖：“本應該先她一步察覺這些問題，但坦路圖，你似乎什麼也不知道。”
坦路圖只能不好意思的憨笑。
“學姐，你知道原因？”娜赫觀察着她的表情。
“汝曾困於世間，如今盡除鎖鏈。”斯夫卡納肅聲說，頓了一下，又朝他們露出微笑：“這是皇帝陛下對我們的話，想要理解的話，你們得先熟悉獸人的歷史……到了。”
斯夫卡納仰頭望向帝國學院高矗的巨龍雕像，與其他學員互相問好，然後沿着臺階登上維克托瑞帝國學院的校區。
維克托瑞，這座斯卡隆王朝的末代王城，在當年的舊址上重建，在斯夫卡納身後，無數獸人拾階而上，陽光淌下他們的背影，剎那間恍如千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