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7 安吉兒的假期(16)

山裡人對山峰的命名通常都是簡單且直觀的,一行人收拾好營地出發的時候,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個嚮導所說的饅頭頂,這是一個羣山之中的一個圓頂,像極了一個饅頭,在山脈都是尖頂的山峰中,這個圓頂非常的醒目。

照例的,每一個山峰都有他的來歷,嚮導介紹說,這個饅頭頂原來是沒有的,這裡本來都是尖頂,一片一片綿延而過,然後有一天……

“有一天是不是你們祖先覺得,都是一樣的山峰綿延太沒意思了,就捏吧捏吧捏出個饅頭?”安吉兒歪着腦袋,插嘴問

“不是,有一天,天宮的玉皇大帝擺宴席,玉皇大帝吃饅頭的時候不小心手一抖,那個饅頭就掉到了這裡,變成了饅頭頂。”嚮導介紹說。

彭浩明有些啞然,玉皇大帝難道也和凡人一樣吃饅頭?不過既然是傳說,誰也沒見過玉皇大帝,大約他也應該像山民一樣吃饅頭吧,彭浩明不得不佩服人類的想象力。

安吉兒又仔細的看了看饅頭頂,這是一片高山草甸區,樹木不多,但也稀稀落落的成行,有些地方有一小簇林子。

“彭浩明,我覺得它更像個包子……幹嘛不叫包子頂?”安吉兒指着山頂說道:“你看,那些樹,多想包子的褶皺。”

安吉兒這麼一說,彭浩明看起來似乎還真有幾分像包子,若是山頂上在多一簇凸起的話,那絕對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包子模樣,但現在看起來那光禿禿圓滾滾的山頂,叫饅頭還是非常形象的。

“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那裡宿營。”嚮導說道:“可以看日落,明天看日出!”

一路徜徉溜達,穿山過澗,安吉兒等人倒也非常快樂,嚮導非常稱職,彭浩明又經驗豐富悉心照顧,好幾個危險地段都是彭浩明和嚮導護送着幾位姑娘度過,有彭浩明在身邊,安吉兒覺得很安心。

一路的溜達又接近了傍晚,當一行人氣喘吁吁的爬上饅頭頂的時候,西邊的太陽正散發着餘暉,開始一天的告別演出,在饅頭頂是一個極好的看日落的地方,遠處的山脈好像舞臺上深色的幕布,蔚藍的天空漸漸發暗,眼看着太陽從金黃色慢慢變成橘色,然後變成紅彤彤,西邊的雲彩也很配合的簇擁在落日身旁,扭頭一看,另一面的月亮似乎等不及太陽的謝幕演出,已經在天空中露出了半個臉催促太陽趕緊回家,好把天空的舞臺讓給它,那些月亮重視的擁躉的星星也迫不及待的伴隨着月亮爬上了天空。

在安吉兒的記憶力,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日落,她呆坐在草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太陽從西邊的山脈沉沉落下,直到太陽沒有了蹤影,西邊的天空中一片紅霞,然後看着紅霞慢慢的變淡,變得越來越柔和,最後變成一片深藍紫色的天鵝絨一般覆蓋在山脈上,好像給山脈蓋上了一層被子……

“呼……太美了!”安吉兒幾乎是秉着呼吸看完這日落,似乎自己稍微大力喘氣就會將這美景吹散。

“是呀,很美……日出日落……”彭浩明本想還說些什麼的,但突然發現,在這個美景面前,用心感受是最好的,言語已經是多餘的了。

憨厚朴實的嚮導在他們看日落的時候,已經將營地搭好了,宿營在高山之巔,會讓她們有更不同的感覺,太陽落山後,月亮越發明亮起來,它的身邊跟隨着一顆異常明亮的星星,安吉兒指着它問:“這是什麼星星?”

“金星,也就是傳說中的長庚星。”彭浩明解釋說。

“好亮……比天狼星亮多了!”安吉兒對星星的研究幾乎沒有。

彭浩明笑了:“因爲它是一顆距離地球很近的行星,反射太陽光芒,就像月亮一樣

。”

“好吧……今晚你就給我們講星座的故事吧。”秋高氣爽,天氣晴朗,太陽落幕之後,星星們好像約好的一樣,紛紛開始跳上舞臺,在夜空中閃爍起來,短短的半個小時,天幕中已經繁星點點,在這兒,是個觀星的好地方。安吉兒的提議得到了阿黛拉和克里斯朵的舉手贊同。

“嗯,沒問題,不過大小姐,能不能先讓我們把晚飯做了?”彭浩明笑了笑說道,走了一整天,中午只是隨便在路上吃了點乾糧,肚子的確是非常餓了。

這讓安吉兒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天一直都是彭浩明和嚮導忙活着各種事情,自己都是在享受,他覺得自己也該做點什麼,於是說道:“今晚我們做飯!”然後用求援的目光看着克里斯朵和阿黛拉。

“no……安吉兒,你忘了上一次你做飯的時候把廚房弄爆炸的慘案了嗎?”阿黛拉誇張的叫着,試圖躲避安吉兒拉壯丁。

“那只是意外路上”安吉兒不好意思的說道,上次在阿黛拉家裡聚會,自己自告奮勇做個水煮雞蛋,結果沒有多餘的鍋,安吉兒腦子一時糊塗就把雞蛋放進了微波爐裡,結果當然是炸了一爐子的雞蛋……

“嘿!那今天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等吃的了。”彭浩明順水推舟,往草地上一躺,順便把嚮導也叫了過來,叼着一根草棍,罷工了。

三個大小姐只好硬着頭皮上,忙活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把火升了起來,彭浩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們手忙腳亂的樣子,覺得很放鬆。

嚮導好幾次想過去幫忙,彭浩明叫住了,讓她們爲自己做一頓野外的美餐,這也是一種感受吧,凡事總得有第一次,於是嚮導也就只能樂得清閒,和彭浩明一邊閒聊着一邊等着吃飯。

事實證明,偷懶還是要付出代價的,平時嚮導和彭浩明配合,最多一個小時生火做飯,此時已經可以拿出四菜一湯的國宴標準野餐了,但現在一個半小時過去了,三個大小姐還在手忙腳亂的對付火,那火被她們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纔有氣無力不情願的着起來,然後在接下來一個小時時間裡發揮得非常不穩定,時而大得竄起來,嚇得大小姐們怕燒了頭髮連連後退,時而忽明忽暗似乎加一口氣就會滅掉,甚至有時候就乾脆罷工,火苗都沒有,急得幾個大小姐趴在地上呼呼吹氣。

“柴別加那麼多……沒有空氣流通。”彭浩明有些無語,爲了肚子考慮,彭浩明提醒了一下。

不會燒火的人,總覺得火苗不旺是因爲柴火不夠,就拼命的加柴,這時候那個簡易的竈上,層層疊疊的堆了厚厚一堆大小不一的柴火,但最底下的火炭已經被壓得奄奄一息……

“先細柴,再搭稍粗一點的,等火炭和火旺了,再加粗柴。”彭浩明又補了一句。

“快來幫忙啊……”安吉兒已經無語了,看着嚮導和彭浩明燒火跟玩兒似的,可輪到自己卻怎麼也搞不定,對於阿黛拉和克里斯朵而言,這燒柴簡直就是原始社會才應有的技能,她們更是急得抓耳撓腮。

“哎……來了。”彭浩明嘆了一口氣,照這個架勢,天亮了晚飯還沒能吃上,彭浩明爬起來,來到火堆邊——或許說柴堆邊更貼切一些,剛想伸手去把那些柴抽出來,看了看幾位大小姐的臉,“噗嗤”笑了。

幾位大小姐不明就裡,彭浩明笑着指着她們的臉,她們互相看了看,互相指着就笑了起來——從未燒過柴火的大小姐們着急起來哪兒還顧得上那麼多,一頭大汗就隨手一抹,結果臉上抹成了大花貓!

彭浩明邊笑着,邊把柴火抽出來,重新搭好了柴火,俯下身,輕輕的一吹,火苗聽話的騰了起來,彭浩明又加了幾根柴火搭好,拍了拍手:“搞定

!你們可以開始做飯了。”

彭浩明生火的時候,沒注意到安吉兒偷偷的撿了一塊炭在手上抹着,彭浩明吹好了火,正自鳴得意的時候,安吉兒從他身後突然伸出手,照着他臉上抹了幾下。

彭浩明遭到“襲擊”,本能反應一個撞肘就要過去,但聽到安吉兒的笑聲,生生的把肘收了回來,腦袋一偏,想躲過安吉兒的惡作劇,安吉兒哪能放得過他,看到彭浩明要躲,人幾乎都趴在了他的背上,非要把彭浩明抹成大花貓才甘心。

“嘿!彭浩明!”克里斯朵叫道,彭浩明一擡眼,就看到閃光燈一閃,克里斯朵把安吉兒和自己玩鬧的一幕定格了下來。

有了火,接下來都好辦多了,三位大小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也是把晚飯做好了。

“我做的!”安吉兒快活的拿着自己的成果,夾起一塊肉,要塞進彭浩明嘴裡。

彭浩明只好張開嘴,肉一入嘴,彭浩明眉頭皺了一下。

“好吃嗎?”看着安吉兒期待的眼神,彭浩明一邊嚼着,一邊含糊的說道:“好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喏,這是犒勞你們的!”安吉兒把裝肉的套鍋往彭浩明手裡一塞。

“這……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吧。”彭浩明好不容易把那一口肉嚥下去,有些無奈的說道。

“不,你們辛苦了,肉要多吃一點!”安吉兒不容彭浩明反駁。

彭浩明捧着套鍋,遞給了嚮導,嚮導也餓了,夾起一塊肉就放進嘴裡,接着眉頭一皺,差點沒吐出來:“彭哥,怎麼這麼鹹?!”

彭浩明有些無語,看了看不遠處忙碌的安吉兒,低聲說:“加了鹽吧……”

“這……罐裝紅燒肉還要加鹽?!”嚮導看着彭浩明。

“哎哎哎……多吃點,多吃點,大小姐們辛苦了。”彭浩明看到安吉兒端着一個鍋又跑過來,趕緊把話題岔開,以免傷了她的自尊心。

“湯來了……紫菜湯!嗯,還少點蛋,不過就這樣吧。”安吉兒把湯往他們面前一放,又跑去忙活了。

嚮導勺了一口湯,有些無語:“怎麼這麼淡?”

“沒放鹽唄……”彭浩明淡定的說道:“不過,涮着肉吃正好。”說着,架起一塊鹹得發苦的紅燒肉,再淡得沒味的紫菜湯裡涮了涮,然後放進嘴裡,雖然還是有些鹹,但比剛纔好多了。

嚮導也只能有樣學樣,半晌,嚮導說了一句:“彭哥,我看以後還是咱們做飯吧。”

彭浩明剛想搭話,安吉兒又跑了過來,看到他們涮肉,奇怪的問:“咦?怎麼還有這種吃法。”

“野外涮鍋啊,怎麼?沒見過?”彭浩明笑着說。

“我也要試試……”安吉兒來搶彭浩明的筷子,彭浩明一看,把最後一塊肉塞進了嘴裡,裝作很享受的樣子說道:“好吃的我纔不給別人呢

。”

“貪心!”安吉兒故作惱怒:“我再做。”

彭浩明看到安吉兒轉身去火堆邊,趕緊解下腰間的水壺,猛灌了幾口,然後對火堆邊喊道:“大小姐們,罐裝食品已經夠味了,不用加鹽啦。”

吃飽喝足,彭浩明和嚮導又到下面的小水潭裡打夠了水,安吉兒把地席撲好,拍了拍地面叫道:“彭浩明,來看星星。”

彭浩明躺下,用手枕着頭,給她們詳細的講解了星座,怎樣尋找北極星,一直到了晚上快11點,天空的星座在她們眼皮下轉換着,除了北方的北極星,許多星座都改變了位置,這讓從未觀星過的大小姐們異常的驚奇。

阿黛拉和克里斯朵有些困了,夜間山頂風也開始吹了起來,彭浩明把她們的帳篷用風繩加固了一下,和嚮導找到附近的一塊石頭,搭好了庇護所,把火堆挪了過來,打算繼續席地而睡,彭浩明幹完準備躺下的時候,看到安吉兒抱着睡袋跑了過來:“我今晚也睡外邊。”

“外面涼。”彭浩明說道。

“不會呀,那麼多星星給我當被子。”安吉兒沒管彭浩明的勸阻,在火堆邊躺下,把睡袋蓋在身上,對嚮導說:“你去帳篷睡吧。”

嚮導一聽,也沒注意彭浩明讓他留下的眼神,去帳篷休息了,這讓彭浩明有些尷尬,他躺着看着天上的星星,安吉兒也一直沒有說話,彭浩明終於忍不住扭過頭,看到了安吉兒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看什麼?”彭浩明笑了笑問。

“我在想,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安吉兒說道。

“有答案了嗎?”彭浩明問。

“不……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我很開心。”安吉兒說。

“開心就好了。”彭浩明訕訕的說道,繼續看着星星,天空中巨大的獵戶座佔據這天頂,高舉着“棒子”和“盾牌”,勇敢的面對着金牛座的犄角,身後忠實的大犬座和小犬座是他有力的後盾,這場“戰爭”在天空中已經延續了幾十萬年,可至今“戰爭”還在進行,或許永遠沒有結果。

“彭浩明,你爲什麼知道得那麼多?”安吉兒也看着星星,在她眼裡,那些星座好像變得有些光怪陸離,奮戰的獵戶座和金牛座,快活追逐的大犬座和小犬座,已經掠過天際的天鵝座,北面夜空中孤獨的小熊座,那代替大熊座守護小熊的仙后座,還有仙王座,室女座……那些星座後的故事,讓安吉兒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自己從未有過這麼放鬆,自從自己記事時候開始,她就一直處於一種莫名的緊張當中,從未能有像現在這樣,處於羣山之中卻毫無壓力,暖暖的火堆,漫天的繁星,還有一個讓自己覺得可以信任的男人,太不真實了。

“爲了生存。”彭浩明答道,這句話答得很快,快得讓安吉兒有些驚訝。

安吉兒又轉過頭看着彭浩明,彭浩明枕着手,眼睛看着天頂的星座,表情很自然。

“難道……你一直都是爲了生存麼?”安吉兒又問。

“嗯……應該是吧,生存有很多方式,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彭浩明答道。

“什麼樣的方式?”安吉兒用手撐起身子,這樣讓她更能看清楚彭浩明的表情

“不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找。”彭浩明笑了。

這句回答讓安吉兒有些失望,彭浩明在尋找自己的生存方式,自己呢?或者自己已經不用爲了生存而擔憂,但人似乎都是那麼不知足,安吉兒對未來的生活毫無信心,她覺得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不能像自己想象那樣生活,安吉兒有些羨慕彭浩明,他至少可以用自己想的方式去做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說生存方式。

“彭浩明,你說,美好的東西是不是都是不長久的?”安吉兒突然問道。

“唔……這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是長久的,那也要看,你長久的定義。”彭浩明答道。

“一生一世……算不算長久?”安吉兒問。

“或許對人而言,算是吧,可是對於宇宙……那就是一瞬間。”彭浩明說道。

“爲什麼?”安吉兒問。

“喏,那是北極星。”彭浩明用手指了指北面夜空,安吉兒清楚的看到了北極星,和它附近像個大大的w的仙后座。

“對呀,那又怎麼了?”安吉兒問。

“現在,它佔據着北極的位置,其他的星星繞着它轉動,可是20萬年後,取代他的是天琴座的織女星……唔,所以,對於宇宙而言,人的一生一世,並不算長久。”彭浩明說道。

“彭浩明,你是不是總是這麼的樂觀?”安吉兒又問。

“不,其實我並不樂觀。”彭浩明說道:“所以我要知道很多東西,那樣能讓我更有安全感。”

“可是爲什麼,我有着別人看起來羨慕的生活,我卻覺得沒有安全感?”安吉兒說。

“或許,你還沒找到讓你能有安全感的事情吧。”彭浩明也說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活在當下。”

兩人輕聲細語的談着談着,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了,安吉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嘟噥的說道:“彭浩明,這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幾天。”

“這是對我的讚揚嗎?”彭浩明問,可是安吉兒沒有回答,彭浩明一看,安吉兒已經睡着了。

彭浩明給火堆加了幾塊柴,躺下,可眼睛卻不想閉上,他怔怔的看着夜空的星座在慢慢的旋轉,一個落下,一個升起,直到眼睛睜不開,才沉沉的睡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彭浩明被人推醒了,是安吉兒,她問:“彭浩明,當你仰望星空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人類很渺小?”

彭浩明對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擡眼看了看,很淡定的說道:“我覺得,我們的帳篷沒了!”

“咯咯……那還不快去找。”安吉兒笑道,剛纔一陣風吹過,安吉兒臉上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醒了過來,一看搭在頭頂上阻止冷空氣下沉的簡易帳篷沒了蹤影,突然想起彭浩明說過的笑話,就把他推醒了。

等彭浩明把帳篷找回來的時候,乾脆也不搭了,彭浩明往地上一躺,把火燒旺了一點,安吉兒側臥着,看着彭浩明,說道:“彭浩明,能和你一起經歷沒有帳篷讓我覺得很開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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