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翁猜會接應你。”彭浩明對朱魅兒說道。
朱魅兒沒有說話,定定的看着彭浩明,半晌悠悠的說道:“彭浩明,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當然知道。”彭浩明有些奇怪。
“不,你不知道……剛纔,我接到了波比的電話。”朱魅兒說道。
“波比?!”彭浩明問。
“波比現在投靠在龍坤門下,不過不管怎麼樣,我曾經是他的老闆,所以他告訴我,讓我小心一些。”
“他說了什麼?”彭浩明更關心這個。
“以波比現在的身份,他不會明說,他只是告訴我,龍坤也在佈一個局,我想這局不是針對我的,你還不明白嗎?”朱魅兒看着彭浩明說道。
彭浩明沉默了,過了好一會,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放心吧,如果有問題,我不會牽連你。”
“彭浩明,我看不透你,你到底是來毀我的魔鬼還是保護我的人啊。”朱魅兒悲從心起,事情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的,彭浩明沒有錯,他爲了要一塊棲身之地,就猶如當年自己一樣,爲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委身信宜,爲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冷酷狡詐,可是彭浩明爲什麼要這麼做?他選擇了龍坤作爲對手,沒有人是龍坤的對手。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彭浩明問。
“不,我不知道,可是,我又錯了嗎?我錯在哪兒?”朱魅兒把頭別到一邊。
此時的朱魅兒讓彭浩明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她經歷了很多事情,誰能理解她內心的苦楚和煎熬?彭浩明輕輕的扳過她的臉,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有人曾經說過,世間沒有對錯,心放正了,錯也就對,心歪了,對亦是錯。”
“這種空無的說教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只想問你,彭浩明,你覺得我有錯麼?”朱魅兒像發怒的獅子一樣對着彭浩明叫道,把彭浩明的手打落。
“沒有錯,人爲了活下去這個理由,並無對錯,其實我也一樣。”彭浩明的眼神越過了朱魅兒,看着遠處的山,艱難的說道。
“彭浩明,你抱抱我吧。”朱魅兒輕聲的請求道,這個請求讓彭浩明無法拒絕,他輕輕的攬過朱魅兒,將她摟入懷抱,朱魅兒的手小心翼翼的環上彭浩明的腰,她覺得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遲疑了一下,手緩緩的攀上彭浩明的背,緊緊的環抱着彭浩明。
在這個時刻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朱魅兒覺得內心所有的躁動都平靜了下來,她輕輕的把耳朵貼在彭浩明的胸膛上,聽着那有力的心跳,在這一刻她是安寧的,她覺得非常有安全感,雖然她知道,這一切都會消失。
“我曾有一個男人,他高大,帥氣,卻也是一個混蛋,16歲那年,那個晚上我見到他,他在我耳邊吹響‘你的眼神’那一刻,我的一切都改變了……”朱魅兒輕聲的說道:“然後我變成了沒有魂的孩子,四處在飄蕩着,我覺得我應該就這麼過下去,沒有希望,也沒有追求,只需要能活下去。可是有一天,有一個高大帥氣的無恥混蛋闖進了我的生活裡,他是那麼玩世不恭,他又是那麼有能力,他讓我迷戀卻又讓我迷惑,在那一刻,他讓我覺得除了活下去,我還可以有更好的追求,可是……爲什麼美好在我面前我總是抓不住呢?彭浩明,你告訴我爲什麼……”
彭浩明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是又用力將她擁緊在懷中。
“希望……美好,我似乎曾經擁有過,可是它們在我身邊是那麼的短暫,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似乎它們都回來了,可是我不確定,不敢確定,我的命運已經不能把握在自己手裡,我害怕,害怕一切,只有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纔會趕到片刻安寧……天啊,我都是愛上什麼人啊,我琢磨不透你,彭浩明,我琢磨不透你……”朱魅兒輕聲的啜泣着:“你爲什麼要出現……”
彭浩明默然無語,這一切也超出了彭浩明的預料。“墊腳石……墊腳石……彭浩明,他只是你的墊腳石……”彭浩明心裡默默的對自己默唸着。
可是……這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一塊任人搬動的石頭,她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縱使她曾經有過罪過,可她也應該有改過的機會。
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所以彭浩明覺得讓朱魅兒躲避是正確的,他希望朱魅兒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朱魅兒緊緊的抱着彭浩明,手指似乎要摳進了彭浩明的後背,她把頭埋在彭浩明胸前,啜泣變成了嗚咽,彭浩明只能任由朱魅兒的眼淚沖刷着胸前……
“彭浩明,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點感覺?”朱魅兒止住了眼淚,看着彭浩明說道,滿臉的期待。
彭浩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將目光躲避到一邊,朱魅兒溫柔的將他的臉扳過來,輕聲的說道:“你就認真的告訴我,我不怪你……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魅姐,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我,這個世界,沒有人同情一個失敗者。”
彭浩明艱難的思考着,他不希望在朱魅兒最脆弱的時候再傷害她,可是他也不願違心的回答這個問題。
“我喜歡你眼睛亮晶晶的,單純清澈的模樣。”彭浩明緩緩的說道,認真的看着朱魅兒的眼睛。
“就像是這樣?”朱魅兒眼角又流下淚水,在淚水的沖刷下,朱魅兒那蒙着霧的眼神慢慢清澈透亮。
“是的。”彭浩明輕聲的答道。
“好吧,至少我知道你沒有討厭我。”朱魅兒悽慘的笑了笑,放開了彭浩明:“美好總是那麼短暫,現實總是殘忍的。”
彭浩明默然無語,河道上一艘船緩緩的開了過來,這是彭浩明安排給朱魅兒離開的船。
“彭浩明,如果讓你回到16歲,你會做什麼?”朱魅兒看着那艘船在靠近,分別的時刻終究會到來了,她突然回頭問道。
“16歲……好遙遠的時候。我那時候在幹什麼呢?如果你回到16歲,還會不會愛上一個混蛋?”彭浩明的思緒飄得很遠,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16歲的時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既相信命運又不相信命運,就像我不確定我愛你還是不愛你一樣。”朱魅兒搖了搖頭,這一切就像夢一樣,夢醒了,一切都將回歸現實。
“如果你能回到16歲,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正心疼你的人,然後平淡一點度過這一生。”彭浩明說。
“平淡,對我而言,那是多奢侈的生活啊。”朱魅兒努力的想笑一下,可是卻怎麼都笑不起來。
“彭浩明,給我個吻別吧。”朱魅兒看到船在靠岸,他輕輕的對彭浩明說道。
彭浩明將她攬入懷中,輕輕的在他脣邊印下一個吻。
……
朱魅兒站在船尾,看着彭浩明的身影越來越小,她上船的一刻說不出再見,再見,能否再次相見?朱魅兒不知道,在這時刻,朱魅兒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希望,眼淚再次蒙上她的眼睛,她強烈的抑制着淚水,只是想再多看清一眼……
船消失在彭浩明的視線中,彭浩明怔怔的又站了許久,“好吧……終究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彭浩明對自己說道,掏出了手機:“翁猜,魅姐已經離開了……唔……我知道……你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是的……我是說絕對的安全……如果有什麼情況,你把她送出國……”
“老闆……現在到底怎麼回事?!”翁猜聽到彭浩明的語氣很嚴肅,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沒事,做好你該做的,翁猜,老闆不會虧待你!”彭浩明說道。
“老闆你放心吧,我會保證魅姐的絕對安全。”翁猜說道。
彭浩明放下電話,對着船開走的方向默默的說道:“朱魅兒,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找個安靜的地方,平平靜靜的生活吧。”
彭浩明離開了河邊,順着山坡慢慢的走到了山腰上的路邊,他的車停在那兒,當他走到路邊的時候,看到一臺車停在了他的車前,小武站在車門邊,看到了彭浩明,輕聲打了個招呼:“誠哥,老闆找您。”
彭浩明看了看小武,沒有說話,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送走了?”郎羣問道。
“送走了。”
“唔,離別總是讓人傷感的。”郎羣又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彭浩明問。
“別緊張,我不會派人截她。”郎羣笑了笑:“我只是來確認我的探員在最後時刻是否還能保持冷靜。”
“你說呢?”彭浩明問道。
“現在看來應該沒有問題。”
“應該,老闆,似乎你從來沒有應該這個概念,你不是一直告訴我說,任何事情都要做到百分之百嗎?”彭浩明問道。
“世間哪有這麼完美?”郎羣笑了:“但我不能告訴你,一切事情只要應該就可以了對不對。”
“其實你可以截住她的,爲什麼不?”彭浩明突然問道。
“唔……是的,我可以截住她,可是,有人說過,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重來的機會。”郎羣緩緩的說道。
“沒想到老闆竟然這麼有人情味。”彭浩明笑了笑。
“唔,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很多。”郎羣拍了拍彭浩明的肩膀:“人終究還是要講感情的,我並不希望我的探員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雖然那樣的他是一個效率極高的殺手,但只是一個機器而已,所以……彭浩明,選擇你並非你會戰鬥,而是你有感情,有忠誠……”
“你沒有懷疑過我?”彭浩明問。
“懷疑過,就像當年我懷疑羅伊一樣……可是我選擇了相信。”郎羣緩緩的說道。
“那你還會不會再相信我一次?”彭浩明問。
“彭浩明,彭浩明,你呀,聰明,太聰明瞭,說吧,你又有什麼鬼點子。”老闆笑道。
“我需要幾個人,把安吉兒帶回到她該去的地方。”彭浩明很認真的說道。
“你就這麼把手裡的籌碼放掉了?”郎羣看着彭浩明,問:“沒有了安吉兒,龍坤會來見你?”
“他會的。”彭浩明肯定的說道:“因爲他不知道安吉兒已經離開了。”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郎羣問。
“安吉兒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她的生活纔剛剛開始,我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的父親被逮捕,僅此而已。”彭浩明說道。
“有沒有別的一些……唔……感情上的考慮?”郎羣又問道。
彭浩明低下了頭,郎羣這句話問到了要害,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段時間和安吉兒朝夕相處,彭浩明怎麼能沒有一點點動心。
“或許有,可是我還有一個等候我的人。”彭浩明說道。
“彭浩明,不,彭思誠,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世間唯愛不可辜負。”郎羣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認真的說道。
“對,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彭浩明低聲的重複着郎羣的話。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禍不及家人,不管做什麼,我們都應有自己的底線。”郎羣說道。
“謝謝老闆。”彭浩明推開了車門。
“彭浩明,最後時刻了,我希望你能保持狀態。”郎羣在車裡說道。
彭浩明沒有回答,他給郎羣一個微笑,擺了擺手,回到自己的車上,發動汽車,一打方向盤,車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