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飲而盡

“無妨無妨,宗界大人乃是手握數十、上百萬貫的商業巨擘,能夠看得上我,也算是我的榮幸了。”黑田職高嘴角微微一翹,不冷不淡的說道。

“黑田大人說笑了,黑田家乃是西國有數之勢力,隱隱有一統西國之勢,黑田大人又是黑田家的嫡長子,未來繼承黑田家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在下這樣的商人,即使勢力再大,掌握的資源再多,能夠調動的錢財驚人,在武士的眼中,也只不過是賤民罷了。一個德政令,什麼都沒了。”

德政令最早於永仁五年(1279)鎌倉幕府,出於救濟御家人(幕府直屬武士階級)的目的,而發佈的一條法令。法令規定:御家人不得將領地出賣或典當給非御家人,非御家人已經取得的御家人領地必須無償返還,幕府不再受理與御家人借貸相關的訴訟糾紛。

法令其實很簡單,就是武士不能把自己的土地賣給非武士,這裡只要指的是有錢的豪商,而豪商獲得的土地必須歸還給武士,而且基於土地買賣產生的糾紛,幕府是向着武士的。

此後各個幕府爲鞏固統治,曾多次頒佈德政令。都是圍繞令御家人對商人的土地交易無效和解除債務,雖說對象延展到農民等下層階級,但是其核心還是在打擊商人階級獲得土地的權力,這就是爵參屋宗界剛剛提到德政令的原因。

在封建社會,統治者一般都比較重視農業,比如明國自古便有士農工商這樣的經濟地位劃分的傳統,在作爲文化接受國的高麗和倭國,也是有着同樣的傳統的。商人雖說掌握着數不盡的錢財,但要統治者真的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在用任何理由予以沒收,這就是這個時代商人的悲哀。同時,這也是爲什麼,各地的豪商都要找一個靠得住的大名,自己作爲其御用商人的原因了。

“好了,這個就不說了。”黑田職高笑了一下,故意帶過了這件事情。

“大人來品一下我的茶藝。”爵參屋宗界雖說顯得有點失望,但還是馬上恢復了過來,笑着指了一下黑田職高面前的茶碗說道。

黑田職高拿起茶碗,一看就是黑田燒,還是比較值錢的那種。黑田職高嘴角再次翹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一口就將茶碗裡面的茶湯給一口喝乾了。

母裡隆友和服部正成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因爲這兩個大老粗根本就不懂什麼是茶道,但是延歷寺全宗就吸了一口涼氣,少主這是要幹什麼呀?

剛剛進來的時候延歷寺全宗就已經注意到了,爵參屋宗界這個年輕人的茶藝是非常的精通的,不論是洗茶具,到研磨茶粉,再到調製茶湯都是一板一眼的,而且絕對是千家流派的茶道傳人。因爲延歷寺全宗自己也是此道中人,而且親眼見識過千利休的茶道的,所以一眼就看了出來。

但是少主的情況,他一樣是知曉的,雖說不精通於茶道,但是茶道的規矩還是多少懂一點的,絕對不應該做出現在這樣粗魯的舉動。但是少主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揣摩人心的高手,所以也就只能說明一點,他這樣做是故意的。

茶杯黑田職高一飲而盡,末了還說了一句:“好苦。”然後才放下手裡的茶碗。

看到黑田職高的動作,爵參屋宗界的眼睛都瞪圓了,別看他智慧過人,但是畢竟年齡擺在那裡,怎麼會是黑田職高這種兩世爲人的老油條的對手。

“這……黑田大人,您還真的是豪爽呀!”爵參屋宗界尷尬的說道。

“說實話,我不喜歡倭國這種所謂的茶道。茶本來就是放在熱水之中(不是沸水),任其自行瀰漫出芳香,那纔是最好的茶。這是明國喝茶的方式,簡約但是不簡單,無論是茶還是水,甚至是這水的溫度都有所講究,但是其他的細節就沒那麼多的關注過了。”黑田職高笑着說道。

“黑田大人很懂茶道嗎?”爵參屋宗界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並不懂茶,只是知道明國人是這麼喝茶的,所謂的茶,也不過就是一種解渴的飲品罷了,要是因爲強調喝茶的方式,強調每一步要做什麼,怎麼樣子纔是對的,這本身就本末倒置了,茶就是用來喝的,茶道不是喝茶,只是一門藝術。我這個人是個粗人,我只知道茶是用來喝的,所以我渴了,就把茶水一口喝掉。真的去玩藝術的,全部都會真的渴死吧!比如說大內家,還有今川家。”

黑田職高的話其實有兩層意思,第一就是不喜歡爵參屋宗界現在這樣和自己繞圈子,他希望爵參屋宗界快點說出實際點的事情,而不是在這浪費時間,他是個沒有耐心的人。

第二,就是要告訴爵參屋宗界,黑田家重視的是實際的利益,而不是什麼虛名,茶藝這種高雅的東西,誰愛玩誰就去玩好了,反正黑田家現在沒有茶道一樣活得好好的,反倒是重視藝術和文化的大內和今川兩家,已經因爲這些藝術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了。

爵參屋宗界稍稍一想,就知道了黑田職高的意思,他馬上對着黑田職高一拜,說道:“黑田大人所言頗有道理,實在是發人深省,茶不做茶,而當做一種藝術,乃是本末倒置之舉,即使是師傅在這裡,估計也會沒有道理辯駁吧!在下實在是受教了。”

爵參屋宗界還算得上是聰明,既然別人都已經認慫了,黑田職高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裝下去了,所以他馬上問道:“爵參屋大人看起來非常的年輕,不知道貴庚幾何呀!”

“小子今年一十五歲,比大人尚小三歲,不過聽聞大人一十五歲之時,已經可以爲黑田家出謀劃策,奪取備前國了,相比之下,在下和黑田大人完全沒有辦法相比呀!”爵參屋宗界謙虛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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