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楊清嵐來了興趣。
她取出玉鼎，懸於頭上，無邊無垠的信仰之力瀑布般垂落，如一顆顆星子。
每一顆星子裡，都有萬民在祈禱誦經，一時間，彷彿有無數神國在供奉她。
楊清嵐是天后，雖不管事，也不露面，但在亞費羅娜的操持之下，六大星與三十六異世界都有她的神廟。
與佛門之類的專業人士無法相比，但S級「信仰大爆炸」，讓她的信仰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她身穿青衣，頭上慶雲託着玉鼎，懷抱如意，周身遍佈星子，神女一般走上道臺。
信仰之力迅速燃燒，星子蒸發，變成星雲般的夢幻霧靄。
她心底估算了一下，以她這幾年存儲的信仰，大概能在這片混沌中待十分鐘。
比李長晝長太多了。
但「信仰大爆炸」的效果是‘引爆一點信仰，獲得一百萬點信仰’，再加上這幾年的積累，如此海量的信仰，卻只能堅持十分鐘。
楊清嵐也不可能將信仰全部耗在這裡。
接下來必有大戰，信仰之力也是她的底牌之一。
她稍稍加快步伐，走至李長晝身旁，兩人一起凝望混沌人形。
混沌人形再次擡手，混沌氣構成的手指，在道臺上刻畫。
混沌氣外，李淺夏說：“我也進去看看！”
她還沒動，被瑤池一把抓住。
“望風。”她道。
李淺夏只好放棄。
瑤池自己也沒進去。
第四座聖城沒有將參戰者分開，如果有人發現這裡，來的很可能就是一羣人。
如果混沌氣沒有危險也就罷了，但進去一次，出來還要祛除混沌氣，恢復精氣，這就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所以，望風至少要兩人。
“你哥真是自由啊。”她忍不住跟小姑子吐槽一句。
“自由？”
“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直接扎進去，如果敵人來了，來的還是真龍或屍骨基因，怎麼辦？被混沌氣纏身，他是這些人的對手嗎？”
確認‘自由’不是好話，李淺夏立馬錶示自己不背鍋：“什麼我哥自由？那是你老公無法無天！你能拉着我，爲什麼不拉住他？還不是你慣的！”
原以爲瑤池會反駁，或者不在意地一笑，誰知——
“慣老公？也不錯啊。”
瑤池似乎很喜歡這個‘爲妻之道’。
李淺夏愕然，然後搖頭，覺得沒救了。
只是兩人幾句話的時間，李長晝又出來了，這次的混沌氣表現爲藍色的火焰，刀鋒一樣劈在他身上。
因爲眼睛沒閉過，左眼都被點燃了。
知道他量力而行，負責望風的兩人也不擔心。
李長晝盤膝，坐於虛空，這次金色神覺沒有躍出靈竅。
金色神覺離開靈竅，能讓他絕對安全，肉身徹底被混沌氣吞噬也不是大事，只是多費點勁重生罷了。
但他認爲，不能讓自己太舒服。
不說生死危機，至少要有點風險，才能逼出人體潛力。
“這你還不管？”李淺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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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我不能在方方面面都約束他，把他完全變成我希望的樣子，我希望的樣子，未必是我喜歡欣賞的樣子。”
頓了一下，瑤池說：“這不是慣，我本來就這麼想。”
“嗯——，就當是這樣吧。”
兩人都是傳音說話，眼神也十二分的警惕，神覺遍佈四周。
瑤池還組裝了不少小型機械。
李淺夏回頭看了一眼，李長晝被混沌火灼燒，幾乎已經完全成了藍色火人。
她心底有些擔心，想着他怎麼還不將混沌氣放逐。
李長晝嘗試了各種辦法，神通、法力、天妖、神意不行，那想着用壽元生機去抵擋。
作爲天位，理論上壽元是無限的，除非活得太久，人格都變了，與天意同化，化道成灰。
但在混沌氣面前，壽元也是一根柴，只會讓混沌氣更強大。
李長晝沒有放棄，繼續用壽元充當武器。
當混沌中的壽元足夠多，壽元會不會成爲‘盤古’，開天闢地，打破混沌，造就天空和大地？
失敗了。
眼看混沌烈焰已經燒進靈竅，金色神覺只好躍出肉身。
李淺夏這時才鬆了口氣。
瑤池只看了一眼，又繼續警戒。
金色神覺取下青銅長矛，對準肉身就是三十六矛，戳出三十六個虛空洞。
混沌烈焰流入虛空洞，進入無名之地。
李長晝一邊恢復肉身，一邊思考。
自己所能嘗試的方法，恐怕那些老天位早就嘗試過，如果能成功，早就有人成了。
他雖然自信，但也不認爲自己在短時間內，便能在這方面超越所有古人。
必須走出一條新路。
但新路哪有那麼好走？聖人演法，修行者也無數，能走的路都走遍了。
李長晝忽然靈光一閃，想到自己身上有一條其他修行者絕對無法走的路！
原初神體！
從古至今，聖人以下的修士，只有【聖人·人】擁有這種體質，其他修士不可能用這種體質進行任何嘗試。
原初神體吞噬一切靈氣的法子，他已經試過，能吸收，但引火自焚，等於沒用。
但他想起一件事。
原初神體誕生之時，爲了讓至高之物下沉，至深之物上浮，會瘋狂吞噬天地精氣，以達到迅速降臨世間的效果。
而楊天路和李魚音兩人，哪怕渡過天劫，因爲剛出生沒有自保能力，原初神體吞噬精氣的特性還持續了一段時間。
如果他能激發這種特性，以原初神體恐怖的吞噬能力，未必不能與混沌氣抗衡。
可想激發這種‘狀態’，很難，不是簡單讓肉身被焚燬就行。
只有真正的死亡，也就是金色神覺被點燃，纔有可能觸發。
之所以說“有可能”，是因爲這一切都是李長晝的猜測，或許那種理想狀態，只會出現在體質誕生之時。
以李長晝在修行上的魔性，都不敢嘗試。
如果是在進入聖城之前，有足夠的時間恢復，他還能拿自己做實驗，但現在是在聖城之中，爲了爭奪聖位，他不能在修爲上有任何閃失。
肉身時，竟然自帶神光，《八九玄功》更進一步。
儘管如此，李長晝依舊覺得可惜。
“未嘗試荒謬，難成就非凡。”他真的想試試將原初神體逼至絕境。
那或許是一條極爲不凡的路。
“沒錯。”楊清嵐走出混沌，周身的信仰之力已經稀薄到了極致。
她不想浪費如此多的信仰之力，但看見混沌人形所書的一切，立刻入神。
如果不是混沌人形書寫的東西並不多，她恐怕要耗盡全部信仰，混沌纏身，纔會驚醒。
“沒錯？”李長晝看向她，有點奇怪。
一是奇怪，她怎麼會忽然贊同自己；
二是奇怪，她難道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但他立即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什麼收穫？”
“一門玄功。”楊清嵐說。
《造化或寂滅玄功》。
“這名字真奇怪。”李淺夏道。
“我隨口取的。”楊清嵐解釋。
“怪不得有種返璞歸真、大道至簡的感覺。”李淺夏又說。
瑤池好奇：“具體是什麼功法？”
被李淺夏逗笑的楊清嵐，收起笑容，面露回憶思索之色，將自己的所見所得說出來。
這是聖人對造化的一次探索。
以己身密藏之力，重返先天，融入大道，撬動造化之力，重塑自身一切。
“簡單來說，就是保證現有的一切不變，投身天地母胎，重新孕育己身。
“然後在天地母胎中，有意識地奪取更多密藏之力，提升先天資質，還能獲得天地已有的神通、法力、道果等等。”
李淺夏還有更簡化的版本，她說：“哦，相當於重新挑個有權有勢還長得又帥又美的爹媽，讓自己的基因和出身更好，是吧？”楊清嵐還能說什麼呢？
“你纔是真正的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她又繼續道：“修煉這門玄功，哪怕是修行資質極差的凡人，也能一次次‘投胎’，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資質。”
李長晝被驚豔，道：“我以爲《八九玄功》，能讓人肉身成聖，已經是大道玄功，今天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無上正法！”
全方位的提升啊。
不說資質，就連價值遊戲都不提供渠道的魅力，都能提升——真正的先天提升，不是修仙改變氣質外貌，只能騙人的後天無用魅力。
瑤池向來多疑，看見好處，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風險。
所以，她很冷靜地問：“你給這門玄功取名《造化或寂滅玄功》，‘造化’二字已經說了，‘寂滅’呢？”
“重回‘天地母胎’有風險，這位聖人提及，如果沒有‘不死’、‘永恆’、‘合道’等天意輔助，施展這門玄功必定胎死腹中，重歸天地。”
李長晝想起【聖人·黑手】的【大帝印】。
這些聖人走的路，當真是奪天地造化，鬼斧神工，改天換地般的存在。
“怪不得。”瑤池明白過來，“阿晝說‘未嘗試荒謬，難成就非凡’，你開口贊同。”
在她眼裡，這些聖人之道，就是‘荒謬’。
“我們沒有這些天意，清嵐還是【天意·道合】，沒成【天意·合道】，這玄功是不是沒用啊？”李淺夏說。
楊清嵐看向李長晝，輕笑道：“【天意·命運】也可以。”
“嗯？難道我真是天命之子？”李長晝忍不住說。
“不對，”李淺夏反駁，“天命之子是天路和魚音，你就是天命。”
也有道理。
瑤池問楊清嵐：“聖人明確說了【天意·命運】可行？”
“天意無數，聖人不可能將合適的全部列出來，只在最後提了一句，‘天命在我，玄功大成’，這是原文，我認爲【天意·命運】也可以。”
三人思量一番，也覺得可行。
實際上，【天意·命運】在什麼事情上不可行？
命運之力，無處不在。
楊清嵐收起臉上的笑容，很嚴肅地說：“就算有這些天意，成功率也很低，且資質越強，成功越低，阿晝，你是原初神體，哪怕有【天意·命運】，成功率也無限接近零。”
李長晝確實沒有必要冒險。
在聖路上，只有別人冒險蛻變，以求追上他的腳步——在資質這條路上，在他前方已經沒有人了。
只有聖人之子真龍，以及融合萬骨的屍骨基因等少數幾人，才能和他相提並論。
就算這些人，也在有不如他的地方：不死則成聖。
如果沒有價值遊戲，李長晝的優勢無限大。
可惜價值遊戲開啓，九座聖城對所有生靈開放，他這點優勢蕩然無存。
“老哥不行，我們也不行吧？”李淺夏問。
能修煉到這一步，三人的資質自然不會差。
“其實《造化或寂滅玄功》未必有想象中那麼神奇，”楊清嵐忽然說，“每一種修煉體系，本身便是一種造化玄功。”
三人聽後，都忍不住點頭。
對於凡人而言，能延長壽命、改善容貌、擁有排山倒海之力的修煉法，何嘗不是造化？
甚至能融合天意，擁有永恆生命；
萬萬萬萬萬萬分之一的機會，還能成聖。
這不是造化是什麼？
甚至是比《造化或寂滅玄功》還要大的造化，因爲更有普適性，安全性也更高。
楊清嵐又笑道：“雖然不修煉，但學一學，參悟一番，也是好的。”
李長晝再次佈陣。
陣法符籙不在身邊，但只要還在，他的道果就在，佈陣沒有問題。
楊清嵐將《造化或寂滅玄功》的精要，一一闡述給三人。
四人圍繞着混沌道臺閉關，悟道古樹被她取出來，栽種在附近，四人在樹下談天說地。
李長晝、瑤池、李淺夏三人，也輪流親自踏上道臺。
可惜，因爲不能長時間待在混沌中，而每次進入，混沌人形都會重頭開始，三人都沒能完全領悟這門玄功。
但也靠着看到的那麼一丁點，相互驗證。
用李淺夏的話來說，便是：“盲人摸象，摸到的也是真相！”
“這話大道至簡啊。”瑤池稱讚。
到目前爲止，應該明白的一點：大道至簡絕非什麼好詞，就像誇一個人‘純粹’一樣。
“你們兩個夠了！我和我哥同一天出生，到底誰大誰小還不一定呢！指不定你們要喊我姐姐！”
“這話也有大道至簡。”李長晝道。
李淺夏左掌抱住右拳，指骨捏得噼啪響。
“慢！”李長晝擡手，做了一個容我狡辯的手勢，“你看，如果你是姐姐，你的性格和遭遇，很可能與現在不同，這就是命運的力量——在我們兩個出生之時，誰大誰小的一件小事，影響如此深遠，能直接改變一個人，不，無數人，你就是那隻掀起風暴的蝴蝶。”
這話說的，李淺夏都不知道他在胡扯，還是認真的了。
這種俏皮對話只是偶爾，一天都沒一句，大多數時候，四人都在冥思苦想，靜心修煉。
衆人正修行，忽然感覺到一股特別的氣機。
三人急忙睜開眼。
楊清嵐化作流光，進入拳頭大小的玉鼎中，玉鼎瞬間從白玉變成紅玉，這代表內部已經燃起熊熊烈火。
有道音吟唱，神魔低語。
李長晝立馬看出來，這很像以前的《天地烘爐玄妙至道開悟闡化寶籙》。
現如今，結合《造化或寂滅玄功》，楊清嵐真的走到以三千大道爲柴這一步。
另外三人也各有所悟。
李長晝再次進入混沌，企圖在混沌中蛻變，但都失敗了。
可與之前不同，有了《造化或寂滅玄功》，失敗之後，每次重塑肉身，都會有一股股熱流，自四肢百脈中流淌而出。
肉身、神覺，都被這股熱流改善、強化。
這是密藏之力，也可以說是潛力。
《造化或寂滅玄功》，便是提煉自身密藏之力，重新融入天地母胎，釣取更多的密藏之力。
這一步太危險，李長晝沒走。
他只是激發自身的潛力，迅速提升實力。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這麼做，潛力需要慢慢挖掘，才能持久，猶如捕魚留魚苗，可他是一網打盡。
但他是原初神體。
原初神體的潛力，浩如煙海，無邊無垠。
天位，修行本該以千年、萬年爲尺度，現在得了《造化或寂滅玄功》，直接引動人體潛力，修爲竟然時時刻刻在提升。
駭人聽聞。
更讓李長晝動容的是，當他撬動密藏之力，久違的“鍛鍊感”傳來，就像他終於走到了第五次【神體強化】跑道的起跑點！
這條路漫長得沒有邊際。
就算每時每刻都如此修行，千百萬億年也不可能走完這條路。
李長晝沒有沮喪，也沒有灰心。
走不走的完，他已經不在意。
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下去，正如他對命運的參悟：全力把握現在，命運不可能在未來背叛他。
不管路有多遠，只走好當下的一步，未來也必不會負他。
金色神覺光芒湛湛，他信念如鋼似鐵，堅不可摧。
“嗯？”正在修行的瑤池又被驚醒，“有人跟着機械，找到了倉庫，對手很強。”
楊清嵐還在鼎中。
李淺夏進入自己的恆沙世界，用【天意·造物】不斷探究《造化或寂滅玄功》。
現在只有她和李長晝清醒。
“我回去，還是你回去？”瑤池問。
混沌氣在李長晝身上繚繞，明明是在同化他，看上去卻像他駕馭了混沌氣。
這是錯覺，但這種錯覺極其可怕，象徵着無上高深的境界。
“都不去。”李長晝沒有睜眼，“他們要，便讓他們拿，還有比自身更重要的船嗎？”
瑤池打量他：“你又有精進？”
矗立在李長晝身後的原初神樹，轟然而起，竟然在空中變成一艘普通的小木船。
船頭點一盞明燈，神異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