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聖城,無邊無垠的碧海,一座黑色巢穴漂浮。
巢穴中,一隻展翼兩米的獄鴉,仰頸吞下一條半米長的青魚。
熟悉的溫熱感從腹部開始蔓延,全身浸泡在熱水中一般的舒適。
可怕的黑霧,從獄鴉每一根羽翼下溢出。
在獄鴉頭頂,黑霧之中,一座監獄若隱若現。
“成了!”獄鴉狂喜。
如果不是爲了節省精氣,它一定恢復千丈本體,仰天狂吼,呼嘯天地。
獄鴉一族傳說中的黑獄體,在它身上覺醒了!
黑獄,只要將生靈關進去,便能隨意支配犯人的一切神通。
足以縱橫宇宙的體質!
雖然無法離開第五聖城,但獄鴉不急,它每天關注直播,相信那些至強者一定會找到出路。
它只需要等待。
現在有了黑獄體,等離開九座聖城,它有一絲機會靠自己成聖!
與它想法一致的不少,所以哪怕第五座聖城無法離開、無法恢復精氣,進入者依然絡繹不絕。
獄鴉打開直播,這是它唯一會消耗精氣的地方。
平日裡,哪怕遇見霧影島,它也不會登陸挑戰。
第五聖城的直播者極少,畢竟直播也要消耗精氣。
一個個直播間瀏覽過去,直播者如何不重要,如今在大海上,天各一方,直播者也無法收集情報。
重要的是留言,那纔是消息主要來源。
今天的留言,大多依然是炫耀釣了什麼顏色的魚,沒有關於出路的消息。
迅速瀏覽完,獄鴉關閉直播間,哪怕精氣充足,也不能浪費。
“嗯?”獄鴉愣了一下。
大海茫茫,此時沒有風,也沒有霧,波瀾不驚。
它也發現自己停下了。
進入第五座聖城,身上作爲船的黑巢,會自動前進,有強者猜測,大海有一個終點,考驗便是在精氣耗盡之前抵達這個終點。
現在,黑巢的前進停止了。
突變的異常,獄鴉沒有任何興奮,它不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也不認爲是覺醒黑獄體的原因。
進入第五座聖城,覺醒血脈、體質、天賦神通的參戰者,數不勝數,憑什麼它與衆不同?
它只感到惶恐。
“怎麼回事?!”
顧不得吝嗇精氣,除了萬法不侵的大海,海面與天空被它神覺壓滿。
沒有任何發現。
它又迅速打開直播間,不管是直播者,還是留言,都沒有任何生靈提及船原地不動的狀況。
它想留言,發現沒人搭理它。
不對,太不對了!
獄鴉直接開啓直播,自己成爲直播者。
如果是在前三座聖城,新直播者想獲得關注很難,但第五座聖城的直播者很少,再新的新人,也會有海量生靈與參戰者涌入。
沒有,一個旁觀者與參戰者也沒有!
獄鴉,如果將靈種分爲九階,一名處在九階巔峰,幾乎快要悟出自己的天意的強者,此時嚇得顫抖,寒意遍體。
它不斷嘗試。
但不管怎麼驅使,使用再強的力量,都無法讓船行動半步!
和體質有關嗎?
獄鴉自斬,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身體逸散出來的黑霧變淡變少,體質瞬間下降一大截。
船依然沒動。
忽然,嘩啦一聲,獄鴉身體一顫,扭頭看去,只見一條黑魚在海面繞着黑巢遊曳。
“異色魚?!”獄鴉大吃一驚。
大海茫茫,多是青魚,顏色非青色,都是異色魚。
異色魚是真正的神物。
有參戰者吃了白魚,覺醒仙體,能聆聽【聖人·仙】的聲音。
吃了紫魚的參戰者,更是直接超凡入聖,體內【聖人·神】的血脈濃度逼近聖人親子真龍!
而它眼前,就是一條異色魚!
“.船體不動,是異色魚的原因?”獄鴉嚥了口唾沫,既有面對未知的緊張不安,也有興奮狂喜。
不管了!
黑魚靠得如此之近,根本不需要垂釣,它直接打撈。
黑魚雖然掙扎,但也沒逃過獄鴉之爪。
獄鴉觀察了一番,船體依然沒動,它盯着黑巢中的黑魚,良久,一口將其吞入腹中。
轟!!
獄鴉無法感知肉身的變化,它的神覺穿越時空,來到獄鴉一族誕生之時。
它看見一窩鳥蛋,一條蛇來襲。
公鳥出去覓食,負責孵蛋的母鳥不得不離開巢穴,與蛇纏鬥。
就在這時,鳥巢涌起黑霧,當黑霧消散,鳥蛋全部變成黑色。
母鳥驅走蛇之後,面對變成黑色的鳥蛋沒有任何懷疑,繼續孵蛋。
很快,母鳥與公鳥也漸漸染成黑色,實力越來越強,那窩鳥蛋出生之後,更是一隻只黑霧形狀的鳥,竟然沒有肉身!
“這就是我的始祖?”獄鴉不敢置信。
獄鴉一族在自身所屬的文明圈,可謂威名赫赫,獄鴉老祖囚禁無數高手,曾經血染過星系!
初祖竟然只是幾隻被黑霧侵染了片刻的凡鳥。
這黑霧是什麼?!
時光碎片遠去,獄鴉回過神,它已經成了一隻黑霧鳥,自身便是監獄。
無數神通從記憶深處浮現。
血脈依舊不如真龍,但也強大到不可思議,之前的‘黑獄體’遠不能和現在相比!
獄鴉心中的狂喜,幾乎要把它撐爆。
血脈返祖,有了腦海中的神通,多了無數的手段,這第五座聖城難不倒它!
就算是第八座聖城內的十二尊聖位,也未必沒有機會。
它睜開眼,嚇得快要死過去。
密密麻麻,無數黑魚環繞着黑巢,漆黑如深淵的魚眼全部盯着它。
獄鴉跌跌撞撞後退,遠離黑巢邊緣,心頭再也沒有一點血脈返祖的喜悅。
“滾!”它因恐懼而暴怒,無情出手。
大海吞噬精氣,它腦海中的神通救不了它。
它試圖飛走,離開黑巢,一瞬千里,但越接近三十秒極限,心中的恐慌越大,毀滅感撲面而來。
它只能返回黑潮。
使盡手段,卻拿這些黑魚沒有任何辦法。
“好,好,你們自己送上門!”獄鴉覺得自己瘋了,但又很冷靜。
它大口吞噬,有多少黑魚吃多少。
黑霧越來越濃郁,時光碎片一次次出現,原以爲已經是初祖的血脈,更進一步!
上千條黑魚吃下去,獄鴉在時光碎片中,看見一道身影。
濃郁的人形黑霧,盤坐在混沌虛空之中。
人形黑霧手中有一個水晶球。
獄鴉一看那水晶球,球內是一個平行時空宇宙,而獄鴉的祖先,不過是平行時空宇宙的一個小小生靈。
因爲獲得了人形黑霧的力量,獄鴉一族的祖先,超脫出來,進入現世。
把玩平行時空宇宙,這樣的手段聖人!
注視聖人,死。
第五座聖城,無邊大海,黑霧獄鴉瞬間膨脹,下一刻,無聲潰散。
作爲舟船的黑巢,緩緩沉沒,黑魚散去,大海依舊波瀾不驚。
又是半年過去,在直播間留言的參戰者越來越少。
“被騙了,我們被騙了!”
“第五座城一定有問題!”
“之前炫耀血脈返祖的參戰者都不見了!”
“救命.”
恐慌在蔓延。
宇宙萬域的生靈只是旁觀,都一陣寒意。
到底發生了什麼?
◇
李長晝四人出關了。 半年時間,只夠消化初見《造化與寂滅玄功》的爆發性靈感,想更進一步,需要漫長歲月。
出關之後,他們自然開始關注第五城的情況。
“太詭異了,全都忽然消失。”瑤池蹙着細眉,白髮如初雪,有一股神聖的凜然。
“而且沒有規律,不管吃沒吃魚,上沒上霧影島,都會出事。”李淺夏出入各個直播間,聽見多識廣的直播者分析,看衆生的留言。
猜測無數,但實際驗證的卻沒有。
“咦?”李淺夏發現一個直播間,名字竟然是《如來》。
點進去一看,竟然真是釋迦牟尼!
“哥!快看!佛祖開直播了!”
比起佛祖講什麼,李淺夏顯然對佛祖開直播更感興趣。
誰能想到傳說中的神佛竟然變成了網紅?
不過只要活得久,佛祖也要順應時代發展。
四人都進了直播間,只能說不愧是如來,直播間與衆不同,彷佛離開了第四聖城,來到了靈山。
天空中全是金色祥雲,觀衆無數,站在一片片祥雲之上。
如來現出萬丈佛軀,端坐中央,捏智慧印。
楊清嵐站在一朵金雲上,懷抱如意,眼神環顧,輕聲道:“信仰之力。”
金色佛光照在她身上,她像是一尊神女。
她盯着如來的萬丈金身看,在研究,希望能借鑑。
李長晝曾對她說過,如來依靠信仰之力,修成‘原初信仰金身’,等同於李火雅的原初火樹,是人間最強體質之一。
雖說需要源源不斷的信仰澆灌,才能不衰退,不沾因果,但也算奪天地造化的絕世秘法。
佛祖也不管衆人的留言,直接笑道:
“我是靈山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號如來,我已入第六關。”
吵吵嚷嚷的衆人,霎時間結冰了一般安靜。
佛祖繼續道:“我曾在道祖聖人座前聽道,聽道祖聖人言——世間有母海,曰天地母胎,萬物出於其中,這第五關,便是那天地母胎。
“我等天靈之軀,想脫離母胎,唯有瓜熟蒂落。”
說完,萬丈金身往後一隱,消失在滾滾金色祥雲之中。
衆人還沒反應過,便被踢出幻境。
“這就沒了?”
“說的什麼呀!”
“瓜熟蒂落?是從母胎中出生的意思?但怎麼出生倒是說清楚啊!”
“我還以爲如來是好人,原來是什麼極樂世界的主人,想必也是依靠聲色犬馬保持本性的老天位。”
“不要胡言,佛門的極樂世界,與你們文明圈的極樂世界含義不同。”
“這如來好強,已經第六關了!”
“呵,等他第七關的時候,就是敗給‘永遠無敵’的時候。”
“雖然聽不懂,但多謝佛祖,十年份的萬人信仰獻上!”
李長晝、楊清嵐、瑤池三人關掉直播,只有李淺夏流竄於各大直播者的平臺。
“打賞好多啊,嵐嵐,你要是開直播,信仰之力估計要爆炸!”她一邊看,一邊說。
當然是自言自語,因爲沒人搭理她。
“聖人在這裡留下《造化或寂滅玄功》,看來是去過天地母胎。”李長晝說。
“瓜熟蒂落到底是什麼意思?”瑤池沉吟。
李淺夏隨口猜測:“是指獲得足夠多的密藏之力?”
楊清嵐緩緩搖頭,邊思考,邊說:“第四城的‘船’,必然是通過第五城的關鍵。”
李長晝想到自己的船。
“肉身做船舟,理想是羅盤針,努力是風帆.我有一個猜測。”
三人看向他。
清麗、明豔、嬌俏的三張臉。
“瓜熟蒂落,是指條件或時機成熟,事情自然會成功,而嬰兒要從母胎中出生,條件有兩個——一,身體成熟;二,有意識。
“但這是天地母胎,是密藏之海,並非普通的女人生孩子,條件要稍微變一變——一,船,達標;二,意志要堅定,也就是道心不可催。”
李淺夏琢磨一下,下意識道:“那我們不是穩過?”
“這只是根據如來所言進行的猜測,”楊清嵐說,“那些消失的人去哪了,霧影島與密藏之海的魚類,又有什麼作用,這些都還不清楚。”
瑤池補充:“船怎麼算‘達標’?意志又怎麼算堅定?是否需要考驗?這些也不清楚。”
“不管如何,我們該出發了。”李長晝道,“不能因爲危險止步,不然就算過了第五城,到了第六城,我們又會等着進入第七城的人透露消息。”
連堅持‘活着才最重要’的瑤池都點頭。
她堅持‘活着才最重要’,是爲了成爲『勝者』,而不是真的貪生怕死。
再怎麼‘活着才最重要’,也不能畏難而退,坐享其成,失了拼搏精神。
“走吧!”李長晝說。
原初神樹變成飛舟,懸浮在四人身前。
李淺夏上去的時候,說:“原初神樹是老哥你的本體,我們這樣是不是踩在你身上?”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爲妹子牛。”李長晝走上飛舟。
“哈哈哈!”李淺夏笑得像個小傻瓜。
楊清嵐笑着撇撇嘴,她把‘俯首甘爲妹子牛’裡的‘妹子’理解成“女孩子”,而不是特指李淺夏。
在她眼裡,李長晝這句話就是要做舔狗。
瑤池對過家家的小孩兒玩意沒興趣。
天意戰甲着裝,將她包裹嚴實,造型完美的戰甲有一股神性。
她擡手一掌,粉碎混沌道臺附近的虛空,混沌氣流入其中,連混沌人形也消散不見。
聖人遺蹟被她毀了。
“畏己窮,憂人富。”李長晝點評。
這是剛纔說他詩——如果算是詩的話——不好的報復。
“老公,你跟誰說話呢?”神聖威嚴的鎧甲,卻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沒有跟誰說話,自言自語。”
飛舟懸浮,消失在第四座城。
◇
有人說,第五座城是碧海,所謂碧海,是綠寶石色的海。
而李長晝四人所在的第五城,看到的卻更像是蒼海,放眼望去盡是藍色的海。
李長晝的原初飛舟可大可小,他將飛舟保持在四人來回走動也不礙事的大小。
船頭孤燈明亮,哪怕是青天白日,依然有些刺眼。
能明確感覺到飛舟的前行,詭異的是,身後沒有留下浪花。
“要不要試試釣魚?”李淺夏興奮道。
進入第五聖城,每名參戰者都會得到一根魚竿,在自己的意識中,需要時可直接取出。
“先不急。”李長晝望向海平線。
在那裡,有一個異樣的小點。
“怎麼了?”
“看見什麼東西了嗎?”
三人的目力都不及他。
“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霧影島。”李長晝想着去那兒,飛舟便朝那個方向竄了過去。
他心中忽然一動。
這會不會和意志堅定有關?
忽略第五座城的一切誘惑,始終想着‘去第六關’,船便會前往第六關。
沒這麼簡單.
如果真如此,那些被嚇壞了、只想離開的參戰者,早就應該抵達第六關纔對。
飛舟走了不遠,李長晝看清了。
“是一座霧影島。”
很快,三人也看清了。
孤零零的一座島,島也不大,估計只夠站三五個人。
島中央有一道八爪魚形狀的黑霧,黑霧裡有一個寶箱。
“我覺得我在玩冒險遊戲。”李淺夏說。
“是價值遊戲。”李長晝提醒她。
飛舟靠過去,小島中央的八爪魚黑霧,像是NPC一樣開口:
“你一件,我一件,對賭寶物,贏家通吃,願者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