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B,戶主:修明睿 )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週末,尹心水攬着劉言的胳膊一臉幸福地漫步在海濱廣場。實際上,劉言有什麼樣的想法尹心水並不知道,但尹心水清楚,劉言肯定知道她幸福洋溢的笑容是表面上的。爲了近來那些奇異恐怖的案件,強大的壓力使得她有些焦慮和抑鬱。每當這類怪事發生,公安局上下都難有頭緒去抽絲剝繭時,尹心水就會感到臉上一陣陣地發紅——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偷偷議論自己,新來的警員更是好奇地窺視着,因爲他們從來之前就聽說了尹心水的男朋友各類荒誕不經的奇聞。
她每每想到這裡,就不經意地望着劉言,眼神裡難免有些哀怨。劉言也偶爾看看她,笑得很自然,根本看不出什麼破綻。楊兆林曾經惡作劇似的提議尹心水留神劉言晚上說夢話,也許能套點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尹心水面色緋紅,辯駁說她從來沒有在男友家過夜。回憶種種過往,尹心水嘆了口氣,把注意力轉移向大海。煙州守着海,可煙州人對大海的愛戀從來沒有出現過審美疲勞,即便是在冷風颯颯的冬日,一到週末,來到海濱廣場的人數依舊遠遠超過了幾家大型購物商場顧客的總和。況且爲了改善城市面貌,吸引外來旅遊和投資,市**不惜斥巨資修建了連接三區的環海長廊公園,設施煥然一新。愜意的海風拍打着嬉鬧的孩子們,並掠起一片片悠閒的白翅膀。
劉言很滿意地說:“這裡對所有人免費開放真好,比花錢去超市商場逛強多啦。”
尹心水給他氣樂了,暗想:“你倒實在。平時那麼省吃儉用,上個月居然突然拉着我去商廈買了件八百多塊錢的羽絨服,還說什麼像公主,你終究還是心虛。”
兩人在沙灘上堆起了城堡。尹心水覺得手很冷,堆了一會兒就坐在石凳上悵然遠眺。劉言漫無目的地隨手堆砌着,居然堆出一棟像模像樣的古老建築底層,儘管遠遠沒有堆成型,可尹心水仍然能看出這手法像隨手畫圈一樣嫺熟。儘管多少吃了一驚,但她也想象得到這種事的發生。周圍遊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還以爲來了位專業的沙雕藝術大家,劉言毫不惋惜地一推,將沙雕建築推倒,然後挽起尹心水的手快速離開。
尹心水的電話卻突然響起,她望了一眼劉言,將秀髮掠到耳邊,聽到遲明濤的聲音:“小尹!市區九中發生兇殺案,二十分鐘後必須趕到!”
尹心水扣上電話,抱歉地望着劉言。她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一個月也難得休兩天,而且一旦遇上緊急任務就會立即取消所有原定休假,回局裡待命,故而每天都過得很緊張,但這是她的使命。
劉言沒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只是微笑說:“沒事兒,環海公園也不能跑了,等你忙完了,咱們有的是時間麼。”
尹心水衝他苦笑了一聲,隨即向一輛出租車招手。
二十七分鐘後,尹心水匆匆對準備攔住她的警察們一亮警證,快步跨過警戒線,按說她應該先注意到法醫們在室內拍攝和取證以及現場散發出的陣陣惡寒氣息,可她更驚異於十多名公安幹部都在現場,其中竟然包括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龔書一和東安區的公安局長仇善龍,並且一臉肅然。死者是誰,會有這麼大的面子?
尹心水向諸位領導敬禮後,悄聲問楊兆林:“死者是誰?”
“九中的校長穆仲楷,受省領導接見的全國百大教育家之一,”遲明濤解釋說,“是一名女英語老師第一個發現屍體,我們接到報案後迅速趕到現場。周法醫……”
周法醫擡起頭,扶了一下眼鏡:“死亡時間大約八個小時左右。他是被一根鋼筆**額頭致死的。鋼筆不在現場,但傷口大小可以明顯判斷鋼筆是兇器。”
尹心水微微抖了一下。
楊兆林看得出尹心水的疑惑,低聲說:“兇手擅長格鬥,力氣也很大,不然不會用一根並不鋒利的鋼筆一擊致命。不過話說回來,經過特殊訓練的專業殺手應該都能做出這種事來。你也不用擔心……”後面的“你家劉言”四個字雖然沒說出去,但也不言而喻了。尹心水接連八個小時和劉言呆在一起,知道鐵定不會是劉言,但萬一這個兇手和劉言一樣非比尋常,那也很難說和劉言沒有任何聯繫。
遲明濤搖搖頭:“不然。很難想象一名長年操勞在教育第一線的校長——就算獲得了這麼多榮譽,也始終是名教育工作者,誰會和他結仇派專業殺手來殺他?就算是專業殺手,要殺害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發福的中老年文人,也應該有很多種方法。何必用這麼獨特、難度這樣高的手法來證實自己不同於一般殺人犯的素質呢?這不是不打自招麼?”
周法醫耐心等他說完,又說:“遲大隊,這恐怕還不是一般的專業殺手。力氣大到要將鋼筆直接深深插入顱骨,已經是尋常人很難做到的了。而我們觀察到,兇手在插入顱骨後,又攪動了一下**,這一舉動不僅表現出兇手對死者的深仇大恨,關鍵在於……顱骨原本被第一次插出的傷口居然又被攪動着的鋼筆擴大了,這樣的力氣……怕是任誰也做不到吧?”
儘管周法醫並不認識尹心水,更不認識劉言,但這句話令高傲敏感的尹心水再次面色通紅,楊兆林等人也儘可能不表現出來真實想法,可尹心水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一出現不可能解釋的事件,他們就會潛意識地把劉言看作是兇手的最佳人選。
等待法醫具體的驗屍結果之前,衆人乾脆就選擇了科技實驗樓上一處幽靜的化學實驗室開了個會。大家都覺得不該隨便把兇手界定爲某個他們已知的特殊人物,誰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沒有能徒手輕鬆擊碎顱骨的人呢?
“死者是校長,這很特殊。認識他的人太多了,我還是他的高中同學。”龔書一發話的時候,大家都安靜極了,一方面出於恭敬,一方面也是很少聽到龔局長親自剖析案情,也許在乾隆大廈神秘爆炸事件那會兒他也發表過意見,但那次的會議屬於高層,在座的連仇善龍都是普通聽衆,至多到遲明濤、潘鐵志、董炎這一級,至於楊兆林、尹心水、沈頎等人則沒有這個資格。
“加上學校人數衆多……好在流動性小一些。我建議,我們分成兩組,一組先排除在死亡時間前後幾小時內出入學校的外來人員,包括公務人員、考試人員、家長、來本校借用場地打球的外校學生,甚至閒雜社會青年等等。另一組假定前一組沒有摸到可疑人物,對校內的教職工和學生展開排查,兇手一定在這幾類人中。”他是副處級幹部,已經不可能像遲明濤說得那麼清楚,但大家都明白,龔書一是說,兇手只要是人,或者是以人的形態出現,那總需要依靠這幾種身份來便於接近校長併成功刺殺。
仇善龍接茬說:“九中是市重點,在全市高級中學排名裡面僅次於省重點十六中。老實說,市教委原本打算擴建這裡,進一步弘揚我市名校的盛譽。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上級領導非常重視,要求我們給個明確態度,儘量減輕廣大學生的恐慌情緒,否則不利於他們的心理健康,對逐漸形成中的人生觀也會產生不良影響。兇殺案發生在我們東安區,市領導又要求我們給明確態度,我沒辦法,只能向魏書記和譚市長立下軍令狀,限期三個月,務必在春節前把這個案子拿下,向新年獻禮!有問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