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芷筠也並不是膽子大,可她不知受到什麼動力驅使,很想循着聲響去一探究竟。閆蓉蓉卻一把攔住她:“你別幹蠢事!”緊接着壓低聲音說:“你沒經驗。恐怖電影裡一旦出現了這種鏡頭,誰要是好奇去看,必死無疑!”
卓芷筠拍了她一下:“你剛纔還總抱怨見不到活人呢,怎麼現在又怕了?什麼時候你才能長大呀?這應該是一些貓狗之類的動物去偷肉吃了,你總是給一些明明可以解釋得通的事情加上超自然元素……”
閆蓉蓉反駁說:“我抱怨見不到活人,可肉案那邊是不是人還兩說!你不也是總想給人和事情都臆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嗎?這更牽強!你想清楚,這麼大的空間,這麼久的時間,沒有一個人!突然來了這麼一聲響,你覺得用貓狗來解釋,真的合情合理嗎?”
卓芷筠的手機驟然響了,她在實驗室裡長期接觸噪音,怕聽不到手機響,就選了一首很強勁的音樂作爲鈴聲,而且聲音調到最大,在這空曠的場地裡顯得更外尖銳。兩個人都嚇得心臟狂跳,不約而同地俯下身半蹲在地,貓縮在角落裡。卓芷筠忙不迭地把手機調成了震動,她本以爲自己絕不會相信什麼超自然現象,可很明顯,這個不假思索的下意識動作表現出她在內心深處也不認同那是什麼“貓狗”。
陡然,那邊肉案又是一陣怪響,然後不知什麼東西猛地跳到鐵板桌上,通過這震動可以想象那東西有着相當的重量,甚至可以想象出它被手機鈴聲吸引,四下循聲張望的樣子。儘管卓芷筠和閆蓉蓉沒有親眼看到什麼,可她倆卻總感覺自己在兩個極端之間急速擺動,一會兒覺得可怕極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被最幼稚的集體惡作劇給耍弄了。
直到她們聽到一陣粗重的喘息聲,那聲音不像是人類或者其他什麼她們所知道的動物發出來的。喘息聲一停頓,就有桌子被什麼壓上去的聲音,然後斷斷續續,直到這聲音完全消失,她們才相信,那東西的確已經走遠了,而她們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堅持又等了兩分鐘多,才慢慢地俯身向外退,直到重新跑回大食堂的步行街,纔開始沒命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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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又跑到煙州大學幹什麼?你少來這一套,什麼看望同學的弟弟,你是又看上哪個女學生了吧?我跟你說,芷筠是個不錯的姑娘,可不能對不起人家!人家都和你同居兩年多了,你該把她當妻子看待,別朝三暮四在外面花心,你考慮一下你老爹的名聲,你是體制內的子女,注意影響!”任植看了看錶,“好啦,不跟你瞎掰掰了,我們有規定,只能打十分鐘以內……什麼?手機信號不好?你媽媽的手機講着講着就忽然掉線了?家裡也打不通?是這樣啊,我當然不知道啦,我一直打電話都沒問題,可能是因爲鋼谷政界、軍界和公司內部人員使用的電話大概和普通電話不同,不受影響吧……行了行了真的不能說了,我……”
譚覺把腕上的愛彼錶一抖,急切地提醒道:“任叔,到時間了。”
任植吃了一驚,忙不迭關掉手機。鋼谷的法規是鐵律,原則性的法規如果觸犯,帶來的將是立竿見影的嚴酷懲罰,就拿這每月一次的探親電話,規定是十分鐘內說完,超過十分鐘,手機會立即放出高壓電流,持有手機者將會休克。
“同步分析結束,沒有反動內容,沒有影射含義,沒有泄密行徑,語言無相關密碼匹配,一切正常。”一旁的電腦以柔美的女聲做出判斷。鋼谷內部員工如有家屬不在公司內住宅區居住者,若想聯繫,必須來到這裡打電話,電腦會同步分析是否有違規行爲。
譚覺笑着說:“任叔,以後可別打這麼久了,擦邊球萬一把握不準,時間到了手機可就成了兇器了。”
任植面帶歉意地衝譚覺笑了笑,神情又恢復了慣有的冷漠,這是鋼谷內部人員普遍的日常情緒特徵,只有每月與家人短短十分鐘的聯繫,纔是他們盡情釋放情感的時候。儘管對譚覺的熱情幫助和好意提醒面無感激之情,可任植打心眼裡喜歡譚覺,這個小夥子是自己的老鄉,比自己早一個月考入鋼谷生化部亞洲分部。自己以四十五歲的“高齡”從底層一步步艱難地爬到象徵全球生化科學界最高權威的生化部,本以爲來到一個嶄新天地,要大幹一場,卻失望地發現周圍全都是冷漠無比的態度和居然以此爲光榮和時尚的思想,只有譚覺這個性格開朗,樂於助人的小夥子幫襯自己,當初以爲只是看來老鄉的情誼,後來發現譚覺不分是誰,都親切對待。譚覺在舊世界時是煙州某市長的公子,鋼谷時代開闢以來,舊時代的政權更迭,譚家自然失勢了,按說有了這樣的經歷,不該有什麼好的情緒,可譚覺就像沒有任何煩惱一樣,成天笑眯眯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和爲他人提供便利,在這個工業高速發展、物慾橫流的社會,這樣純真的陽光男孩真的快要絕種了。他心裡喜歡這孩子,可還是不敢像譚覺那樣表裡如一地快樂工作、快樂生活,近來恐怖組織橫行,鋼谷總部召開專門會議,要“清潔”內部意志不堅定者,尤其是同情四大恐怖組織,熱衷於環保理念的員工,儘管評判標準不好推斷,可似乎在鋼谷傳統文化裡普遍認爲感性明顯大於理性的人容易受到歪理邪說的誘惑,故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儘可能讓自己顯得不近人情,不管本性是否如此,他們都藉此表露自己是真正的鋼穀人,用冰冷去取得長官的信賴。
望着任植走出大門,譚覺轉進了另一條長廊,隨後進入一個小房間,對端坐在那裡的長官與導師不死原菊心說:“老師,任植沒有異向,他沒問題,只是……有點太冷漠了。”
不死原點點頭:“冷漠都是裝出來的,咱們體制內的這種潮流真讓人齒冷。譚覺,你就不一樣,你古道熱腸,這是真性情,我很喜歡。我們生化部和機電部是並立的平等部門,難道就因爲董事長是出身機電部,我們就要對機電部的荒誕習慣進行膜拜?鋼谷的最高目標是追求人類的幸福,如果只停留在經濟增長上,而忽略了人間的溫情,那還算什麼爲民謀利的好政權呢?你也不用擔憂,‘女王’是很支持我們的,我們偏要互助互愛,和機電部那些冷血動物唱反調!當然……你也知道,這都不是什麼秘密了,‘女王’和乾兒子霍先生在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上很不一致,尤其霍先生似乎對他的養母有些仇視,兩人不太合得來。女王和我們呢,屬於原生化部的根基,而霍先生和我的下屬忍海部先生,好像更親近機電部。”
譚覺雖然笑容可掬,但比較謹慎,不輕易發表意見,不死原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多,便轉而說:“譚覺,我一直是很看重你的。論人品,論學業,論能力,你都是這批年輕人的佼佼者,你唯獨缺少功績,但這不難,以後會有機會。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基本上全憑自己刻苦鑽研,是靠過硬的才學而非我的關係。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你還是一個普通人,而非解禁者,但你除了體能外,辦起事來是一點也不遜於他們的。對於這次露臉的業務,我想不推薦你都不行了。”
“那全是老師的栽培。”譚覺謙遜地微笑着,俊美而瘦削的臉龐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我是舊世界的***,本來成分就不太好。您能不計較這些,只看我的分數和綜合考覈能力值,把我提拔起來,學生是銘感五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