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花這壞孩子,咋就出現三個你?
三個,嚇死人了。
三個一模一樣的小豆花,有一個惹禍就夠了,要是三個一起熱,恩進士府的屋頂還在?
哎,不對。除你之外他們兩個是雙胞……也不對,她們的媽媽是雙胞胎,一個是你親奶奶,一個是……
因爲睜着眼,安美兒相信自己沒有睡,可是面前流動着一個個晶瑩剔透的人影。
安美兒頭上嚇出了一層冷汗,最高統帥來了,小豆花的親奶奶來了。
哎呦喂,這些個孩子還沒教育好,這可怎麼辦?
任務完不成,死了也閉不上眼,不過臨死前看見小豆花了,也知足了。這孩子枕着她的腿睡了。
這麼安穩的覺,她曾經有過幾次?可是爲什麼睡夢中還在流淚?
“別怕,你已經過了九十五歲,能和高級生命溝通了。”還是隱形人在她腦子裡說話。
鬼魂!勾死鬼這個詞在腦子裡一閃,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他們是高級生命,不是鬼魂。”
他們是誰,誰呀?
老眼昏花了,看錯了吧?
不對,確實有人影,而且在向她靠近。
這人影晶瑩剔透。
安入心眨眨眼,怎麼奶奶看不見他?
晃晃手,奶奶還是看不見。
小葫蘆人、小貨郎鼓,怎麼回事情,我在哪兒?
“誰?誰在那兒?”安美兒問。
“我們,是我們小美兒。”回答的不是安入心,另有其人,而且沒有聲音,但安美兒就是知道,那人在說話語音輕柔文雅。
在恩進士府,誰敢直呼奶奶的名字?
“誰,你是誰?過來讓我看看。”安美兒輕聲招呼着。
安入心首先湊過去,他想讓奶奶看見自己,可是安美兒沒有看見他。混蛋玉指甲,把他搞得奶奶看不見。
“不可以靠的太近,你會怕的。”一個極其膽怯的聲音響起來,就像膽子早在八百年前就給嚇破了,一聲呵斥就會尿褲子的那種。
聽着這聲音,害怕的應該她自己,好像她的腿都在顫抖吧。
誰的聲音?
這顫抖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安美兒納悶。
“我離蒼天很近了,有什麼好怕的,過來吧!”安美兒招呼道。
聽了安美兒的話。那幾個晶瑩剔透的人走過來。
近了,近了,這下連鼻子眼睛都能看見了。
這麼熟悉的面容。誰呀,誰呀這是?
自曾相識,可是想不起他們是誰?
這麼精緻的面容。誰配擁有?
人,怎麼可能有如此美輪美奐的容姿,除了……除了……
在腦子裡靈光一閃,這容姿好像在哪見過。
漢白玉雕塑!
對。
烈士陵園裡的漢白玉雕塑就是這個姿態,這些雕塑的原型就是孩子們的爸爸媽媽。
安美兒看着如同漢白玉雕塑的幾個人,站了起來。這不是人,也絕對不是普通的鬼魂,普通的鬼魂不配進駐恩進士府。
凡是供奉在家廟裡的人,全都是爲了海城捐軀的烈士。
如果是他們來了,她安美兒就沒有資格站着迎接,應該跪迎纔是。
該死的,剛纔還叫人姐過來,不應該,實在是無禮。
想着想着,安美兒當真跪了下來,衝着那幾個晶瑩剔透的人。
“奶奶,他們是誰?你爲什麼要給他們下跪?”
沒有迴音,只有熱淚盈眶的奶奶。
小葫蘆仙,你在哪兒,你是一縷風嗎?小貨郎鼓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也不知道,不知爲什麼,奶奶就是看不見我,安入心回道。
四下張望,只見那些透明人改變了漢白玉雕塑的姿勢,單膝跪地,攙扶着安美兒。
“小美兒無需大禮,你把我們的都孩子養大了,對我們有恩,我們應該跪謝你纔是。”這聲音像個直筒子,野性十足,聽着這聲音,安美兒想起扯着嗓子吆喝羊羣的牧羊女。
安美兒站起來,來人的容顏把她嚇了一跳。
這是一張酷似安可心的容顏!
這是一張酷似安任婕的容顏!
這是一張酷似安燕飛的容顏!
還有,還有安稱心、安雄飛、安任威……
是他們!
他們、他們、他們!
“在人間飄忽了七十年的魂靈來了,二姐,這是你的英靈,太漂亮了,”安入心在嘆息,關鍵這個安可心不會動不動就打人。
“我死了,死在七十年前?”安可心的眼睛會說話,她睇視着小弟弟:“那我現在是人是鬼?我在哪兒?”
“當然……”安入心有些搞不清,不知這是誰,“這個……那個……”不敢說話。
這個玉指甲很邪門。
這一切都是它搞得。
他們是誰?
是解放和八一的親媽媽親爸爸們,她們是辛想男、王音旋,那是安燕飛的奶奶費麗,安任婕的奶奶任冰。那邊是肖長朕、經文和王三孩、第五輩和錢七虎……
哇哇哇,大哥、大姐他們去客串了自己的爺爺奶奶?
“二姐,二姐,那邊兩個你,可以留一個給我?”
你客串誰?小葫蘆人問。
不知道,安入心回答。
二姐只客串了一個,另一個給我行不行?
“哈哈哈哈,小葫蘆仙,你在想啥?”小貨郎鼓笑了,一個小小子竟然去客串女人,而且是那麼美麗的女人。你去客串她,你這模樣有點犯罪。
我只是靈魂附上她的身體,那時我也就美麗了,犯什麼罪?
大姐們,大哥們,看見了,看見你們了。
七八十年了,我終於再次看見你們了!
安美兒震撼中。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這句話有點不正確?少年已經失去了!現在的相會是在哪裡?
在虛擬的雲煙,還是夢裡?
“大姐們!我一直以爲離別不是最淒涼的事情,逝者還能看着生者。而生者只有回憶。小美兒活着,錯誤連連,辜負戰友的託孤之情”
“爲什麼說這樣的話?”
“對小松鼠。我深表歉意,我沒有帶好這個孩子。”想逼他思考人生,想把他放在風雨中,可她又捨不得,安美兒探口氣,又說:“辛大姐,沒有把小松鼠調教好,我不敢見你。”
奶奶提到了他,安入心有些大驚小怪。他回頭看看,馬上驚呆了。
安可心哪裡去了?
辛想男、王音璇她客串了哪一個,留下了哪一個?
小葫蘆人,別想了,人家是女人,而你是男人。小貨郎鼓提醒安入心,別癡心妄想,去客串別人。
陳哥也是男人,他不就男轉女了?爲了能客串一個大人,安入心不放棄自己的念想。
“大哥,大姐,小美兒不敢見你們。”
“小美兒,你可別這樣說,大姐們不知怎樣感謝你。”容顏俏麗的辛想男看着安美兒,溫柔淡雅、柔情似水。
好傢伙,安可心,你還記得你是誰?
小葫蘆人,你的這些先祖眼睛裡藏着什麼,別震撼了,先讀讀他們眼睛裡的故事。
故事?
想讓我找找另一個二姐哪裡去了,我要客串她。安入心不理小葫蘆人。
小貨郎鼓,完了,小小傻瓜陷進去了,我們的話他聽不進去了。
不聽,不聽,不聽。
留下另一個安可心那就是犯罪,多浪費?
啥?兩個小靈仙呆了,他真有女人情結!
小貨郎鼓把辛想男說成安可心,她那溫柔慈祥的眼睛裡沉澱的不是慈祥,而是陰謀詭計。
安可心怎麼上哪兒都很有心計?小葫蘆人納悶。
一邊是一羣形體晶瑩剔透的年輕人,一邊是一位耄耋老人,他們就這樣對望。
羨慕幫你們,青春常駐,容顏不老。
我們也羨慕你,長生百年,華髮滿頭。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時光這場大雪,染白了她鬢髮。大姐們的屍骨,都已零落成泥土。只有她還寄住在蒼茫人間,在尋找一絲絲生着的眷戀。
想流淚,沒有,只有說不出的痛留在心裡。
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羨慕你們永恆的年輕。
好,就這樣看着你幸福的老態。
別說話,就這樣寧靜的看着。
安美兒的心臟承受不住這樣的相聚。七十年的沉寂,七十年的風雨,在家廟裡,你們怎樣度過的?
“小美兒,放開小松鼠,讓他長大吧。”辛想男懇求。
一份溫潤掩蓋了一份心機。小葫蘆人嘆息,這雙眼睛不用嘰裡咕嚕的,嘴角輕輕一彎,就是一個心機。
多出這一個安可心害人不淺,小葫蘆仙陷進去了,換不回來了。小貨郎鼓嘆息: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辛大姐。我也想,可是這個孩子有哮喘病。很厲害的。我不在身邊,他會憋死。只有我知道在什麼情況下,他會發病。這是個早產兒。身體狀況很差。”
“知道,我們一直在看着你們。”沒有聲音,沒有形體動作但是腦子裡就是有他們的聲音。
他們屍骨還沒有找到,烈士陵園裡是他們的衣冠冢,家廟裡的牌位也是冠上安姓。因爲不姓安,他們就進不了恩進士府的家廟。
過於激動的安美兒,忘記去問他們此行的目的。
被安美兒眼淚擋着,有話他們也說不出來。
辛想男眼睛都不用眨,只需輕輕一瞄,王音璇就明白了。
我來吧。
王音璇不愧爲安家軍的最高指揮官,一句話就打破了沉默:“小美兒,我們有辦法讓小松鼠長大,想不想知道我們用的什麼辦法?”
“你們嗎?”安美兒問。
“小美兒,把小松鼠放在我們這兒,戰爭會讓它長大的。”費麗就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說話聲音顫抖,腿也在顫抖。就像犯了錯的學生面對嚴厲的老師一樣。
沉浸在往事裡的安美兒,大腦一片空白,聽了費麗的話。連忙點頭稱是:“好,好好,就放在你那兒。”
話沒說完,馬上拐過彎來了。九十五歲的心智放哪兒去了,怎麼就被幾個英靈給糊弄了?
啊!不對。
不好,答應這個幹什麼?他們已經死啦!
把小松鼠交給他們,豈不意味着小松鼠也得死,活人怎麼能跟着死人走?
不幹,不幹了!
別帶走他。他應該活上100年,101年,他不可以死。
反悔了,反悔了,不幹了,我反悔了!
這時溫文爾雅的辛想男笑了,就是轉身的時候,費麗衝她一點頭,好像從安美兒身邊順走了什麼。
一個激靈,安美兒醒了。
一個夢,好真切的夢。
這時,小松鼠的聲音灌進了安美兒耳朵裡:“我們教授一覺睡死了,睡死了,睡死了!睡死了……”
顫動的聲音把“睡死了”這三個字擴大無數倍。
該死的安美兒,剛纔就怎麼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讓他們把小松鼠帶走。
在看身邊,已經沒有了小松鼠。
小松鼠被他們帶走了!
安美兒的汗都下來了,剛纔辛想男好像……好像……睡覺,趕快睡,追上夢的腳步,把小松鼠追回來。
小松鼠安入心上了哪兒,安美兒能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