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莫一凡則已完全沉浸在了手下的工作中,一雙手穩定而又快捷,完美的半機械狀態,讓他感覺手中的半截刀片就如同以往掌握的毫針一樣,幾乎與他的融爲了一體,甚至擁有了的觸覺一般。
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刀片穿透薄薄的子宮,緊貼着裡面的胎兒的背部一掠而過,並順勢將纏在嬰兒脖子上的幾圈臍帶盡數割斷。
“剪刀——”
莫一凡回手拋下半截刀片,接過夏薇手裡的剪刀,仍然是十分迅速的將破開的子宮用擴大了一些,然後一把托住胎兒的臀部,將其從血肉模糊的腹腔中提了出來。
孩子是成功的取了出來,但是卻沒有發出一聲哭聲,看上去臉色發紫,顯然是因爲長時間的缺氧而造成的,這時候多半是活不了啦。
夏薇見此情形心中一陣酸楚,正想要接過孩子看看還有沒有救,卻見莫一凡已面無表情的隨手把孩子放到了牀邊的毯子上,然後說:“脫脂棉……紗布……止血針……酒精……”
那孕婦的肚子雖被剖開,可是神智一直都清醒着,眼睜睜的見到自己的孩子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先是一喜,可隨即聽不到哭聲,也不見小手小腳有任何的動作,頓時驚得魂飛魄散,驚叫道說:“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大夫,你不要管我……快救我地孩子呀……”
莫一凡擡頭看了孕婦一眼。冷冷的說:“你的刀口不及時處理,一樣會死,想要我救你的孩子就好好配合我,不要亂喊亂叫,等處理完你的刀口,我自然會救他……”
說罷不再理會那孕婦,接過夏薇遞過來的止血針,先將孕婦皮膚上破裂的血管處理好,然後再用紗布和脫脂棉清理了一下腹腔中的積血。再用含量75%的酒精均勻地消過毒,這才鬆了一口氣,對一旁手足無措的夏薇說:“你拿針線幫我把她的刀口縫合起來。我救孩子……”
“啊……我……我不會呀……”
夏薇萬沒想到莫一凡居然會把這麼重要地工作交到自己的手裡,她一個女孩子雖然是學醫的,可她學的是中醫,並不象學西醫地那樣子。s還得上解剖課之類地。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人體的內臟,到現在爲止還能保持站着沒有暈倒已經顯得很堅強了,而讓她用手去縫合孕婦的肚子,她是萬萬沒那個膽子的。
“有什麼不會的……”
莫一凡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已經閃身把位置讓給了她,同時冷冷的說:“縫衣服會吧?你就當是你的衣服破了,縫起來就是了……我還不是第一次給人開膛,不照樣也做下來了!”
把縫人皮當成縫衣服!夏薇頭上直冒冷汗,這種比喻大概也只有師父這種怪人才能想得到吧!
眼見莫一凡已經閃到一邊。開始在那個好象已經斷了氣的孩子地胸口輕輕撫摸起來,夏薇知道自己不做不行了,這間小診所的空氣質量不好,病人的腹腔敞開着,很容易感染病變。越快縫合起來危險越小。是萬萬不敢拖延的。
反正什麼事情都會有第一次,跟着這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師父。估計以後什麼事都得體驗一下,夏薇咬咬牙,只得抓起事先早已備好地針線,小手微顫地伸進孕婦的肚子裡,開始爲孕婦縫合起刀口來……
孩子從離開母體,一直沒有呼吸,莫一凡把手按在他那小小地胸口上,感覺還有極其微弱的心跳,只不過這心跳實在太弱,與其說是心跳,還不如說是震動更加貼切一些。
莫一凡試着用手心輕柔的按動了幾下,但那心跳始終半死不活的,並沒有復甦的跡象。
他直覺地認爲這孩子應該還有救,只是……對於這方面的知識他是真的不太擅長,剛出生的嬰兒與成人甚至是普通的嬰兒完全不同,身體之脆弱使他好多比較有效的治療方法都不敢在這個孩子的身上嘗試。以致他處於半機械狀態中,本來不會有拖泥帶水、猶豫不定的狀況發生的,但這一次竟然真的爲難起來了!
“大夫……你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了……大夫……”
孕婦的身上還插着莫一凡爲她麻醉用的毫針,因此儘管夏薇的縫合技術拙劣無比,孕婦也根本感覺不到,只是本能地爲剛出生的孩子擔憂着,一見莫一凡那張彷彿永遠不會有表情的面孔上居然露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頓時又緊張的叫了起來。
莫一凡微微搖了搖頭,感覺着孩子的軀體正在他的手中慢慢的變涼,知道最後的時機可能就要在自己的手中溜走了,一個弱小的生命很可能還沒來得及見到這個世界就此長眠。
耳中聽着那個偉大的母親悽然的呼喚,莫一凡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轉身,從他的針袋裡抽出三枚長長的刺針。
這刺針看起來和普通的毫針差不多,都是柔軟而又纖長的樣子,只是卻比普通的毫針長了一倍有餘,是專門用來刺破病人的腹胸腔,來刺激內臟所用的。
人體是最神秘同時也是最精密的肉質機器,而經脈和穴位不但分佈於人體的皮膚表面,也同樣存在於臟腑之中,只是由於每個人的身體內部構造都會有着細小的差別,臟腑生長的位置並不會一模一樣,而穴位只是一個點,在視覺無法窺探到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準確無誤的找到那個點呢?
所以儘管中醫理論上也存在對臟腑內穴位刺激治療疾病的方法,但是卻幾乎沒有人真正的運用過。對於普通的中醫來說,要對臟腑上的穴位下針那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自古以來好象就沒有什麼成功過的例子。
儘管現代科學比較發達,有了X射線和超聲波儀器的輔助,可以找到人體腹胸腔內臟腑的準確位置,但是儀器的呈像和視覺終究不是一回事,因此要對臟腑下針,仍然還是一件遙不可及的想法。
但是現在莫一凡就要打破這個禁忌,準備對孩子的臟腑下針治療了。
長長的刺針好象三根纖細的髮絲一般,被莫一凡用酒精消毒之後,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辛辣氣味,莫一凡用兩根手指拈起來,卻並沒有急着落下,而是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量,凝視着那孩子的身體一動不動,彷彿在剎那間化成了一個石人雕塑。
時間再一分一秒的過去,夏薇總算手忙腳亂的把產婦肚子裡外的刀口全部縫合了起來,看起來應該還算是比較成功的,只是針角顯得有些亂,一看就知道她以前應該沒做過什麼針線活,就算是縫衣服也不應該縫得這麼難看纔是。
夏薇吁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身後已經石化了的莫一凡,只見他手中高舉着三枚長長的刺針,臉上全是滾滾的汗水,身軀似乎有些微微的發顫,而唯有持針的右手,卻好象是被焊接在了空氣中似的,至始至終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顫動。
看清楚了莫一凡手中那三枚刺針的樣子,夏薇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猜到了莫一凡想要幹什麼,她那原本比較強韌的神經再一次在莫一凡這瘋狂的舉動中被雷倒了。
臟腑刺穴,而且還是要對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使用,這……也太恐怖了吧!
難怪師父過了這麼半天都沒有落針,這……這也太冒險了,只要這三針有一針扎錯了位置,哪怕是一點點的差距,就絕對可以立刻讓這個孩子完全的死去了!
而現在孩子的媽媽就在這看着,到時候產婦會怎麼想?會不會認爲莫一凡是故意謀殺了她的兒子?
夏薇感覺自己的手抖了起來,是替她的師父抖的,她爲莫一凡的瘋狂而感到恐懼,同時也有着無限的驕傲,她明白,這個孩子一定是馬上就要死了,莫一凡是一個認真負責的醫生,哪怕還有一絲一毫的辦法,他絕對不會拿病人的生死安危來做賭注的!
可是現在……真的要賭了嗎?
這是在用孩子的生命作賭博,贏的話可以救活一條脆弱的生命,輸掉的話,輸的則可能是莫一凡好不容易積累下的名聲,以及無窮無盡的麻煩……
在夏薇和產婦緊張無比的目光注視下,莫一凡的手終於動了,同以往爲人鍼灸時的手法完全不一樣,這一次他的動作很慢,慢得好象電影裡的慢鏡頭。
但是手上的針再慢,也終究要落下,落下的一刻,就將判決一個生命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