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叢林(貳)
稍事休息後,基思決定把小隊分成三組,一組監視營地,一組去撤離點勘察地形,剩下的人負責看管行李,同時在附近尋找合適的紮營地點。
儘管出發前已經瞭解過任務區域的情況,但衛星圖片和現實環境難免存在差異。現在,修正這些差異成了鄧詩陽的任務。
趁天還沒亮,他和馬克摸到營地旁的山坡上,利用地形物和僞裝網修築了一個可以容納兩個人的觀察哨。
工作開始不久就到了黎明時分。但觀察哨位於清晨的背光位置,再加上山頂的樹木陰影提供了良好的掩護,游擊隊一直沒發現在眼皮底下有人。
花了四個多小時,鄧詩陽和馬克完成了觀察哨的修築工作。雖然只是一個短時間使用的臨時掩體,但兩人在選擇位置和僞裝方面都特別用心。
觀察哨距離營地半英里,位於東北方的山坡上,設在一塊稍低於陵線的岩石旁。這裡可以俯瞰整個營地,同時還能利用石頭的陰影和附近的草叢作掩護。
觀察哨的主體是一個可以讓兩個人並排趴着的淺坑,坑底的土用工兵鏟整平後壓實,上面鋪了一層草莖,再蓋上軍用雨衣。這樣做可以阻隔地面的溫差和溼氣,還能提高舒適性,讓趴在上面的人沒那麼容易感到疲勞。
淺坑頂部擺了一排粗樹枝,上面蓋着僞裝網。爲了儘量不改變原來的地貌,鄧詩陽挖坑時特意把地面的草皮剝開,切成一塊塊鋪在僞裝網上,做成一個頂蓋。觀察哨經過精心僞裝後,和原來那個長滿雜草的小土包沒什麼兩樣。即使有人走到十碼以內,也很難用肉眼把它和附近的草叢分辨開來。
面向營地一側有一叢茂密的野草,擋住了觀察哨的視線。鄧詩陽用匕首割斷草莖,開出兩個望遠鏡用的瞭望口。他們還在望遠的物鏡前裝了一個KillFlash防反光罩,防止太陽西斜時造成的反光暴露位置。
早上九點,兩人準備妥當後鑽進觀察哨,開始監視游擊隊營地。他們分別擔任監視員和副監視員,監視員負責觀察,副監視員覈實情況,然後把得到的資料記錄在地圖和筆記本上,並且在空閒時休息。監視任務非常枯燥,監視員的眼睛不能離開望遠鏡,必須全神貫注地觀察目標,很容易造成精神疲勞,所以兩人每隔半小時會換一次班。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
鄧詩陽和馬克換了班,卸下監視員的工作。他放下望遠鏡,接過地圖和筆記本,然後把水袋的吸管含進嘴裡,輕輕地啜了一小口。他先讓水在口腔內轉了兩圈,才一點點地嚥下去,接着拿出一包MRE,用匕首割開包裝袋,開始吃午飯。
執行滲透和潛伏任務時,都會盡量少飲水和進食,以減少排泄次數。而且大小便必須裝進塑料袋內帶走,拿到指定地點掩埋,防止便溺的痕跡暴露行蹤。所以從昨晚到現在鄧詩陽可說是滴米未進,只靠少量的糖果和水維持體力。但飢腸轆轆的他現在卻沒有食慾,那包MRE也是很困難才塞下去的。因爲花了一個早上還沒發現肉票的關押地點。
原本他們估計,既然擄人勒索是游擊隊的“第二產業”,在營地中應該會有一個專門用於囚禁肉票的地點。但他們仔細地觀察了整個營地,卻始終沒發現地牢和籠子之類的東西,也沒看到哪裡的戒備特別嚴密,而且在午飯時間也沒人把食物送到某座偏僻的木屋。
但觀察哨還是獲得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通過監視發現,營地的設施比想象中完善。這裡有柴油發電機和電動水泵,還有充足的電氣照明設備,在其中一座木屋頂上甚至裝了一個衛星電視天線。
他們還注意到,游擊隊的素質比情報中低。可能是因爲政府軍從沒掃蕩過這裡的緣故,他們幾乎沒有警覺性,而且守衛很鬆懈。營地外圍沒有設崗哨,附近也沒見到巡邏隊,就連營區內的工事都沒人駐守。
那幾個所謂工事其實只是位於營地各個角落的簡陋沙包掩體。這些掩體的射界覆蓋了附近的山坡,但裡面沒有放置武器。估計是因爲游擊隊的重武器不足,所以掩體的主要作用是讓游擊隊員在裡面用輕武器射擊。
唯一一個比較像樣的工事位於通往山下的小路旁,在靠近營門口的位置。那裡有兩堵用石塊壘成的矮牆,牆邊用沙包和石塊搭建了一個掩體,裡面放着一挺處於平射狀態的NSV重機槍。不知道是不是怕這件僅有的“大殺器”被雨淋溼,工事裝了一個用木頭釘上鐵皮做成的頂棚,看樣子他們沒有考慮過來自空中的攻擊。
監視工作一直進行到黃昏,基思命令鄧詩陽和馬克撤回觀察哨,到宿營地作報告。
兩人手腳麻利地拆了觀察哨,然後跟着前來接頭的杜普里在樹林裡左拐右拐,繞過地面的絆索來到小隊的宿營地。
由於現在身處敵人營地附近,所以他們紮營時在防禦方面特別下功夫。
宿營地點經過精心選擇,是一處被灌木叢包圍的圓形凹地,位於懸崖邊上,距離後備撤離點約五百碼。不但兼顧易守難攻和隱蔽,還方便逃跑。
營地半徑二百碼範圍都被劃爲警戒區。除了在容易遭到滲透的路線上設置了定向雷外,還在附近裝設了長度接近四千呎的夜間警戒線。這種魚絲般粗細的鋼索被樹枝或草杆固定在距離地面大約七英寸高度後拉緊,再利用灌木和草叢掩飾。鋼索兩頭被接入一個手機大小探測器,只要鋼索被鉤到,探測器就會發出警告聲。
在營地中央,其他人已經用幾件軍用雨衣搭起了一個小小的帳篷,在裡面落實明天的行動計劃。
鄧詩陽鑽進帳篷,在地上展開了游擊隊營地的地圖和衛星圖片,然後拿着手電筒,逐一報告了觀察所得的情報。
當被問及肉票的位置時,他指着照片上畫有紅圈的三座木屋說:“基於觀察後的分析結果,我認爲囚禁肉票的地點最有可能是這裡。”
“你能確定嗎?突襲行動最安全是剛開始那三分鐘。如果我們不能在這段時間內解決問題,等對方度過混亂後,要進攻其它建築物會相當危險……”基思顯然對監視的結果不怎麼滿意
這番話引起了鄧詩陽的不快,他不等對方說完就插話道:“我們沒有‘捕食者’負責監控,也沒有資源做長期監視,只有一個白天時間。如果他們沒讓那‘拉米’到空地上跳舞,我實在沒法確定他被關在哪裡。”
基思也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有點不妥,他略顯尷尬地問:“你認爲肉票被關在那裡的理由是什麼?”
“那是我用消去法得到的結果。”鄧詩陽簡單地應了一句,然後用手指着營地的衛星照片作說明:“裝着衛星天線的木屋肯定是游擊隊頭目的居所,這個首先可以排除。東面那些沒有窗口的應該是存放武器或毒品一類重要物品的倉庫。那裡鎖着門,而且很少有人出入,如果肉票不是一整天不用吃喝的話,也沒可能被關那裡。”
“西面那排通風而且採光好的大木屋是營房。游擊隊頭目肯定不會讓精通西班牙語的彼得·褒曼和大羣手下呆在一起,以防止他探聽到情報。所以這裡也可以排除。”
“這樣一來,就剩下位於營房和倉庫之間那幾座小木屋。水井旁邊那兩座分別是浴室和廚房,不適合用來關人。所以只剩下旁邊這三間。”
帳篷內的人一陣沉默,鄧詩陽看了他們一眼,說:“以上就是我的理由。如果有什麼意見的話,現在可以提出來。”
獨到的分析顯示出敏銳的洞察力,基思臉上的不滿神色早已煙消雲散,他轉而用一種請教的語氣問:“那你認爲,在這三座木屋裡面,哪一座最有可能被用於囚禁肉票?”
鄧詩陽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座木屋說:“如果是我的話,會把他關在這裡。這木屋的門口正對那些營房,一有人出入馬上會被發現。而且位置距離山坳的出口最遠,就算能逃出木屋,也要繞過大半個營地才能到那條小路。如果想爬上山坡,又必須經過營房和菜田之間的開闊地,很容易被發現。”
其他人靜靜地盯着地圖,思考了好一陣子,然後表示認同。
見狀,基思攤開地圖,開始佈置任務,“已經從定時通訊確認,政府軍會在明天中午發動佯攻,而且還會從聖克魯斯派出兩架‘火鳥’爲我們提供支援。”
他頓了頓,指着作爲撤離點那座小山丘附近說:“計劃是這樣的,明天凌晨,‘法國佬’和杜普里到營地邊緣裝設豎雷。等游擊隊的主力走遠我們就動手,你們從豬圈和廁所之間的位置潛入。直升機發功空襲時,杜普里趁亂救人,‘法國佬’負責掩護。把人救出來後,沿山坡上的小路前往撤離點。”
“馬克擔任後衛,一旦交火就伺機引爆豎雷,然後退到山坡上的射擊陣地。詹森負責通訊,引導空中火力打擊。JD選一個視野開闊的射擊位,負責監視和火力支援,到時我會擔任你的觀察手。”
分工完成後,衆人又再討論和完善一下行動計劃的細節,然後開始輪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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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MRE(Meal,Ready-to-Eat):美軍的單兵速食口糧。在波斯灣戰爭時期,曾被美軍士兵譏諷爲“MealsRejected_By_the_Enemy”(敵人也不吃的餐)。
捕食者:美軍的RQ-1無人機。
火鳥(Firebirds):指UH-1通用直升機的武裝型。
豎雷:M18A1地雷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