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擎做事不走正途,也就別指望他抓個人用正常的手段。
林秀文去世的第二天,傅夜擎給我打了個電話,我躺在陽臺上閉目養神,享受着今晚的夜色,擱在一旁的就響了,來電正是傅夜擎。
之前我的在車禍中壞了,重新買了一個,但是卡號沒換。
我睨了眼,只是下意識地朝對面陽臺看了眼,沒想對面還真站着一個人,那一抹光亮正是發出來的。
我跟傅夜擎,要麼是形同陌路,要麼恩怨不休。
我閉了閉眼,將給按掉了,對面的傅夜擎立馬又打了過來,就這樣反覆幾次,我想關機,恐怕我這麼做了,傅夜擎肯定立馬衝過來。
在第五次響起時,我不耐煩的接通:“傅夜擎。你這是想幹什麼?”
“過來一趟,送一件禮物給你。”
我氣笑了:“大半夜的打電話騷擾,就爲了送一個禮物?傅夜擎,你不是說我們沒關係了嗎?”
傅夜擎完全沒理會我的冷嘲,嗓音低沉地說:“馬海龍在我這裡,過來出口氣吧,我不知輕重。萬一出手重了,將人給打死就不好了。”
說完傅夜擎很會掐話,立馬掛斷了。
馬海龍在他那裡?
我立馬一個激靈從躺椅上彈起來,腳一跛一跛的下樓,劉嫂這個時候正在廚房裡收拾,我跛着腳出門,兩棟別墅也就隔着幾十米。我很快走到門口,傅夜擎知道我回來,大門是打開的,也就直接進去了。
這裡別墅的格局其實都是差不多的,只是這別墅裡太靜了,聽不到一個人的聲音,也看不到一個人。傅夜擎說馬海龍在這,怎麼着也有點聲音,有人啊,現在這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算什麼?
難道我又是被騙了?
我扶着樓梯扶手帶着疑惑上樓,剛踏完最後一節臺階,頭頂忽然冒出一個聲音來:“初小姐,傅總已經在等你了,跟我來吧。”
我被這突然的聲音一嚇,差點沒扶穩扶手,看着眼前身材魁梧面相卻憨厚的男人,我笑了笑說:“謝謝。”
跟着男人走到一個房間門口,他推開門,很是禮貌的讓我先進去,我剛走進去兩步立馬嚇的站定住了。
目光驚懼的看着氣質矜凜,悠然地倚靠在桌沿,左腿疊在右腿上,手裡端着一杯紅酒輕輕搖曳的傅夜擎。
他的頭頂上是一盞水晶燈,投在紅色的酒液中折射出迷離好看的光,這抹光正巧打在他的臉上,讓原本冷冽的神情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
深邃幽遠的目光擡眸間裡面的寒光迸射,就像是一把利箭,嘴角勾着一抹冷邪的笑,雖然這些表情都只是在一瞬間後很快斂去,卻不由得讓人心裡一陣膽寒,步子朝後麪條件反射的挪了一步。
這房間裡,一幕養眼,一幕刺眼,而令我驚懼的是像條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馬海龍,他渾身是血,原本的衣服都快看不出顏色了,臉幾乎都變形了,上面都是巴掌印,應該是被扇的,不過不是用手,而是鞋底。男人的皮鞋,因爲旁邊正躺着一隻錚亮的皮鞋,上面濺着鮮紅的血液。
這還不是恐怖的,讓人作嘔的是馬海龍的右手被砍掉了,從手腕直接整隻手剁掉的,被砍掉的手掌就擱在地毯上。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捂着嘴扶着牆壁一陣乾嘔,傅夜擎無動於衷,只是捏緊了酒杯而已。
我乾嘔了一陣,吐了點酸水出來,目光瞪着傅夜擎,聲音點不自然的說:“傅夜擎,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這樣做是犯法的。”
之前聽到他的電話,就算知道馬海龍在他這裡,也還沒收拾吧,不然也不會打電話讓我來出氣,哪知道他都快把人給整死了,就讓我來看這麼恐怖的一幕。
傅夜擎殘忍的勾着嘴角,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跟地毯上鮮血一樣紅豔的酒,說:“安安,我這可是在爲你出氣,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而已。”
我急道:“我不需要你這麼做,你快把人送醫院去,萬一死了,你就脫不了干係。”
傅夜擎並沒有動,也沒讓站在馬海龍兩側的保鏢動手,反而是好整以暇的凝着我挑眉說:“安安,你是擔心馬海龍死了,還是擔心我會出事?”
“傅夜擎,這是條人命,你能不能別這麼無所謂。”看着不斷從馬海龍斷手的切口出流出的血,我氣急敗壞地吼:“你快把人送醫院去。”
處置人怎麼都可以,這麼殘忍的方式,我真做不到。
傅夜擎沉了沉臉色。面色不悅:“安安,我現在將人送去醫院,那明天你可能就得去監獄裡看我了。”
“你什麼意思?”我看着他說:“傅夜擎,你難道想弄死他?你能把人帶來這裡,就算送去醫院,他也是不敢說半個字。”
傅夜擎抿脣不語,氣定神閒的喝了一口酒,我更加急了,正要說什麼,他將酒杯重重地擲在桌面上,對站立馬海龍兩側的保鏢冰冷命令:“把人送去醫院。”
“是。”
兩保鏢應聲,拖着半死不活的馬海龍就跟架着一條死狗一樣拖出去,地毯上拖出長長地血跡,看起來特別滲人,傅夜擎又吩咐剛纔給我領路的憨厚男人將這裡處理掉,走過來對我說:“跟我過來。”
這是命令的口吻。
見馬海龍被人送去醫院,我也鬆了一口氣,傅夜擎叫我跟着過去,我也跛着腳過去了。
其實也就回到之前傅夜擎站在陽臺上給我打電話的房間,我剛跟着進去,走在前面的他倏然轉身過來,眸子冷然地看着我,忽然爆發,手怒指着我說:“你不是沒心沒肺嗎?怎麼要去同情一個想要害死你的人?你的這份同情,原諒,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爲什麼就不給我傅夜擎一點,哪怕是一點。”
我被他突然的舉動給愣在原地好一會兒。看着他訥訥地問:“傅夜擎,你需要我的同情跟原諒嗎?”
傅夜擎這次反倒是愣住了,嘴角扯了扯,有點氣急的一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我身側的電視櫃,下巴點了點:“對,我傅夜擎不需要,初安,你的沒心沒肺全都用在老子身上了。”
我的心臟隨着剛纔那一拳頭驟然縮了一下,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聽着他帶着賭氣意味的話,我有點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抿了抿嘴角,攥緊了兩側的衣角,迎上他冰冽的眸子,將語氣放緩:“傅夜擎,你這麼生氣幹什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沒心沒肺,你冷血無情,這不是正好麼?你這樣的反應只會讓我覺得你有點可笑。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又何必怨天尤人。”
傅夜擎深眸微微一眯,帶着危險的氣息朝我逼近,冷嗤道:“可笑?你覺得我替你收拾馬海龍是可笑的行爲?”
“是,馬海龍爲什麼朝我下手,你心裡難道不清楚?那是因爲你,你將他逼下了馬。我那點小伎倆馬海龍怎麼會這麼生氣的要我的命,那是你斷了他的後路,讓他無法翻身。”
“可我這麼做都是因爲你。”
我心口一窒,看着他大聲道:“對,就是你這樣做是因爲我,馬海龍才找上了我,我命大撿回了一條命。可要是撿不回,那就一屍兩命了,到那時,你就算是把馬海龍給殺了,我也是回不來,那時,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我用聲音掩飾我心中的顫抖。否則我真怕說錯什麼,做錯什麼。
傅夜擎勾着嘴角冷漠的冷笑一聲:“你現在是在怪我?”
“我從頭到尾都在恨你,難道你不清楚嗎?”悲慼的情緒在心底就像是海嘯呼來,幾乎將我淹沒,喉嚨有點艱澀:“傅夜擎,我們的結局只有兩個,要麼恩怨糾纏,要麼形同陌路,你要選哪一種?”
這次傅夜擎抿脣不說話了,我嚥了咽口水,眨了幾次眼睛,讓眼眶裡的酸澀少一點,讓眼淚來的緩慢一點,我冷笑着說:“傅夜擎。你的行爲有多矛盾,心裡就有多矛盾,我初安不是個傻子,你說我是你的信仰,可你拋棄不了你最初的初衷,你要是拋下了,我爸跳樓的那一幕就不會發生,你是我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又何嘗不瞭解你,你心裡有我,我懂,你反反覆覆,陰晴不定,不就是想要我原諒又怕我原諒?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們之間談不上原諒,我們跨不過那些人命,更何況你心裡還橫亙着一件事,而這件事就是導致你現在忽冷忽熱的原因,你不說,我不問,所以。就讓我們形同陌路。”
天空忽然打了雷,這房間原本是沒有開燈的,只是藉着陽臺外的燈光將這裡面照亮,借來的燈總是不那麼明亮,那一道閃電,那一聲巨雷讓天地變色,屋內一陣明亮。我們可以完全清清楚楚的看清彼此,他的錯愕落寞與我的釋然悲涼。
那晚,我們就那樣站了許久,外面閃電一陣一陣的,房間也是一陣明亮一陣昏暗,後來外面下起了暴雨,打在樹葉上。打在陽臺上,噼裡啪啦的,我轉身離開時,他將我扯進了懷裡,摸着我的頭,將我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他抓着我的手在抖。聲音黯啞地在我耳邊說:“安安,若從來一次,我只要你,只要你……”
人生若只如初見,傅夜擎,我也想一直安樂無憂下去。
我從他懷裡退開時,閃電亮起,恍然間我看到了他眼角有點兒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