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查驗身份卡和命令函,然後就是檢查行李了。深藍城是CRAB在太平洋地區最後一個據點,萬事馬虎不得,所有人登艦時的揹包行李必須無條件打開檢查。盯着執行官一絲不苟地翻檢着“哆啦A夢”,W心裡一萬個慶幸—— 幸虧老子先見之明把CHT-00X當秋衣穿在裡邊了,不然要是叫這兒的人當場翻出來……你讓老子這張臉往哪兒擱?
別慶幸得太早,還得過安檢儀呢!你以爲外衣裡邊穿個作戰服不會被查出來?X光安檢儀伺候着!電磁安檢儀伺候着!太赫茲安檢儀伺候着!伊爾脫光了不要緊,反正CRAB和貓族不會互相臉紅;W就悲催咧,被領進小黑屋裡脫了衣服檢查,那恥度叫一個高啊……後來沒幾天,“離陽軍區司令是可直可彎男女通吃SM變態”的說法就傳遍了深藍城和整個太平洋軍區,恨得W直想一猛子扎進馬裡亞納海溝裡去。
唯一讓W稍稍欣慰點兒的消息是:雅尼克救過來了。
一般來說,新人登艦後得先去找有關部門的負責人或聯絡官,在他們的協助下籤到、辦手續;接下來是到人士軍官辦公室提交上艦命令、人身保險表格、緊急狀態數據記錄的複印件等,再然後是去行政部門提交個人文件、開始記錄出勤和計算工資補貼,再再然後是向餐廳主管報道、安排與軍銜等級相稱的住艙和餐廳……總之十分繁瑣麻煩。好就好在W和伊爾級別不一樣,所以是直接去找深藍城基地司令報道,所有手續交由行政人員代爲辦理。所以說當官—— 特別是當大官還是好啊,當了官—— 特別是當了大官真的能省好多事啊,很多愁死大頭老百姓的破事,人家領導—— 特別是大領導,一句話,一個電話,一條短信,甚至一個眼神就能給辦了;你不當官又沒權沒勢沒地位沒小錢錢的人愁出人命也辦不了。
深藍城基地司令辦公室艙門洞開,W和伊爾遠在走廊盡頭就看見辦公室裡坐着兩個人:一個坐在辦公桌後的沙發上,軍裝周正,大腹便便;另一個歪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渾身邋遢,又幹又瘦。但直到前腳踏進門內,他倆才發現分坐在桌子兩畔的這二人實在反差巨大:沙發上那個,面盤白白淨淨,髮色油光可鑑—— 說是“大腹便便”,其實本人不算很、特別、十分、非常的胖(相對於軍政界清一色的腐敗肚子而言),只是不知何故穿了身小一號的新軍裝,勒得腰上、肚子上全是大泳圈小泳圈,真叫人替他的褲腰帶和前襟釦子捏把汗。轉椅上這位則正好相反,一身髒兮兮、舊巴巴的白大褂明顯比本人大出一號,前面敞着懷,下襬拖着地,連鬢胡拉拉碴碴,頭髮亂得堪養喜鵲,眼圈黑得妒死貓熊,枯瘦臉慘黃憔悴得像塊蘿蔔乾,怎麼看都像個從15歲起就每天必抽一公斤鴉片的大煙鬼。
W看過資料,知道這倆人正是深藍城基地司令約瑟夫·卡朋特(Joseph Carpenter)和首席科學顧問馬修·坎普。卡朋特這人沒啥好說的,坎普博士可就不一般了—— 他曾經是CRAB世界最高軍事委員會成員之一,乾的活跟人新世的DARPA(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類似,負責各種前瞻性軍事技術的探索和研發,堪稱與魏俊、扶蘭·韋斯特等齊名的一代科學狂人,最後因爲瘋過了頭被炒了魷魚、貶到太平洋軍區當戰場科學顧問。至於怎麼叫“瘋過了頭”……動動手指頭就能毀滅整個地球文明的“光子凝固”算不算?
W帶着伊爾進門立正敬禮:“離陽軍區司令約翰·W·史密斯、紫凌書院內部安全主管伊爾前來報道!”
“我知道你們是誰。坐吧。”卡朋特隨手指指一旁的長沙發:“馬修你接着說。”
居然不鳥我們!?臥了個槽!老子現在好歹是與你平級的一方軍區司令,你就這麼隨意打發老子?!你丫存心找抽是吧!?
“先待客吧。我的事過後再說也不遲。”坎普點上一支菸,用兩隻沒睡醒似的眼睛看看W和伊爾:“幸會了二位首長!我還是第一次在現世見到貓族。紫凌書院面子真大。”
卡朋特不耐煩地翻翻桌子上一沓材料:“待什麼客。不就是來催命的麼。咱乾脆不客套了吧,史密斯將軍?你們書院發來的材料我看過了,實話實說,深藍城現在兵力、裝備都匱乏得很,能活下去就夠不易了,主動發起空降作戰想都不敢想。要是由着我的性子,一槍一彈都不會借給你們。可這是政治任務、軍事命令,不想幹也得幹。給你們60名士兵、5架直升機,多的沒有。火力支援另算。”
“那可能是甲蟲族的重要設施,這點兒恐怕兵力不夠。”W捺着火氣:“最好料敵從寬。”
“我們本來就沒多少人。”卡朋特說:“深藍城現在別看烏烏泱泱擠了上百萬人口,其實裡頭根本沒幾個兵,絕大部分都是平民。武器也是,戰爭爆發時,我們全軍區能出海遠航的艦艇不到一半,許多好好的軍艦沒燃料航行不了,只好扔在軍港留給蟲子。你們來的路上肯定看見了,深藍城裡差不多全是民船、民機,剩下沒幾架軍機還得留着看家護院呢。如果上頭非要逼我們硬着頭皮搞一場空中突擊的話,我們把所有人員、裝備湊巴湊巴也就勉強拼一個降級版的陸航戰鬥航空旅出來。我們現在一兵一卒都稀罕得很,你們這個任務有多重要值得我們冒那麼大風險?還不如遠程**一發炸平那坐山頂算了,大家都省心。”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還是登門求人,沒法子了。W嚥下這口氣:“那好,60個人,5架飛機。軍情緊急,請您儘快安排,最遲明天下午出發。”
“別急啊。”坎普眯着眼嘬嘬煙:“欲速則不達,這事兒急不得,不周密計劃一下不行。我不知道你們東亞軍區的甲蟲族有多厲害,反正太平洋和美洲地區的甲蟲族難纏的很,而且新花樣層出不窮,我們簡直應付不過來。你們知不知道昨天有一架離陽來的偵察機被擊落了?”
W一愣:“昨天?”
“看來是不知道嘍。”坎普翹起二郎腿:“一架離陽來的SRQ-72高超音速戰略偵察機,在7.6萬米高空以6倍音速巡航時,被一道從北美大陸發出的高能等離子激光擊落。”
“6倍音速7.6萬米都被擊落了?!”正要往沙發上蹦的伊爾停下了。
坎普沒表情:“是啊。深藍城的航天測控設備監測到了這次攻擊,根據計算,這種強度的激光在理想大氣條件下能打出5000公里的有效射程,操翻低軌衛星都不成問題。這麼強大的甲蟲族激光武器可謂開戰以來首見,尚不清楚其跟蹤瞄準能力咋樣、抗飽和攻擊能力又咋樣,不過‘料敵從寬’是吧?我建議咱們以後儘量飛低點兒。”
“低軌衛星不都好好的麼?”W問。
“也許甲蟲族還不知道‘人造地球衛星’是幹嘛用的。萬一它們將來啥時候知道了呢?小心總沒錯。”坎普說:“所以你們登陸奧揚特普伊只能借地形超低空突防,又費時又費油,而且被戰機蟲盯上的機率很大。”
伊爾想打退堂鼓了:“不能給我們提供護航?”
“沒飛機。”卡朋特假話說得特逼真。
日!老子看你丫分明就是找託詞不想幫忙吧!“然後你們就啥也沒幹?都沒做個實驗看看?高速電磁炮朝着北美大陸打幾發,看看多高速度的炮彈不會被攔截,好歹測試下蟲子到底多大本事啊!不然現在還只是偵察機飛不了,將來打起地面戰來轟炸機也不能用咋整?不靠地毯式轟炸怎麼壓制蟲海?”
卡朋特看看坎普。坎普把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不敢隨便試。我們這兒的甲蟲族有很強的彈道偵察能力,貿然開炮會暴露深藍城的位置。”
“……”
臥槽,那看來你們真是打算一直不作爲到底了!?
“理解萬歲啊二位首長,”坎普扔給W和伊爾各一支菸,自己也點上一根,“深藍城現在可不是什麼戰力強勁的要塞,充其量算是個難民營。甲蟲族剛打過來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沒想過反擊,可是進了彈藥庫一看—— 深藍城彈藥庫差不多三年沒人進去過了,各種炮彈的絲狀腐蝕情況非常嚴重;我們翻箱倒櫃,直到最後也就找出幾百發湊合能用的……”
伊爾看看W:“啥叫‘絲狀腐蝕’?”
W一聳肩:“就是俗稱的‘炮彈生蟲’。你們貓族只用定向能武器的不會懂。”
坎普點下頭接着說:“後面還有。炮彈不能用也就算了,開戰後甲蟲族向我們發射了不少‘巡航**’,大多數都被攔截,但仍有數枚擊中了深藍城。這些‘**’當時沒爆炸—— 不是啞彈,而是根本就不會爆炸。它們的‘彈頭’裡裝了一些微生物,主要是細菌和古細菌,吃火箭燃料的細菌和古細菌。操蛋吧?是夠操蛋。當然不指望戰損管制員能有所察覺啊,誰能想到蟲子還有這一手啊?大家真心以爲是啞彈,高興還來不及,連我也是事後做研究才發現的,那時候微生物早就擴散了,把我們各種**、火箭的推進劑吃了個乾淨。”
“……所以你們是炮彈也沒有,**也沒有?”伊爾直髮呆。
“所剩無幾。”卡朋特得意地補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