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現在的韋斯特博士應該不那樣了吧……
補充一句:那位咬牙堅持到下課的“毅力哥”,正是胡安·利維。
“實驗室到了,博士。”拽着他的聖觸女們齊聲說道。利維擡眼一瞧,面前是架設在林間草地上的4部40英尺標準集裝箱式醫院模塊,外觀上看與軍隊裝備的那種毫無二致,四面八方都有聖觸女持槍把守;4部模塊並排放置,彼此以鋼材和防彈玻璃製成的密封走廊連成一體,內部人員的往來走動,從外面可以一目瞭然。所謂“實驗室”原來這麼簡陋,利維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兒失落。不過看在這麼多美女左圍右繞的份兒上……沒關係,實驗室什麼的全是浮雲,人生贏家纔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嘛!……
不過走進集裝箱之後,利維的失落很快消散一空了。外觀雖不起眼,實驗室內部卻是嚴格符合P3標準的,設備應有盡有,絕不含糊。利維在更衣室換上工作服,穿過雙重密封門進入實驗間,看見扶蘭·韋斯特獨自坐在試驗檯前,死人似地耷拉着頭,紋絲不動,一聲不響,老舊的眼鏡片被燈光耀得花白。實驗間裡沒見到別人。
“老師。”利維微微鞠躬。
“你來了。”韋斯特瞟他一眼,吃力地站起來:“開始工作吧。”
半句客套都沒有,老師你乾脆得也太過分了吧……利維驅走雜念,恭敬地問道:“老師要我來做什麼?”
“這個,”韋斯特拿起一管殭屍藥劑衝他晃晃,“還記得嗎?”
“忘不了。”利維畢業論文寫的就是這個。
“書院命令我們量產它。”
利維一怔:“量產殭屍藥?幹嘛用?”
“當然是用來打仗。現在所有異族都在向我們發難,因爲某些原因,我們的軍隊只能以萬人以下規模行動,沒法集中兵力。機器人不受限制,但工業生產一旦被破壞,機器人的產量將無法維持。書院的意思,就是充分發動死人,用死人補充兵員。懂了嗎?”
“……”
“怎麼?看你一臉茫然的樣子。”韋斯特皺皺眉頭。
“殭屍全是超級腦殘啊。怎麼上戰場?”利維眉頭皺得更厲害。不管你是“人”,是機器人,還是殭屍或別的什麼東西,任何基本戰鬥單位想參與成建制、成體系的戰爭行爲,起碼得具備相當於社會性昆蟲的智能,否則沒戲。利維並非軍事或人工智能方面的專家,但這點常識還是懂的。
“這就是你的用武之地了。”韋斯特說:“我打算用光遺傳學方法刺激殭屍的大腦,幫他們恢復簡單意識。光源就用藥劑自身的綠色熒光。具體怎麼操作,你來想辦法。有困難嗎?”
何止困難,簡直難比攀天。姑且不談技術,主要是後怕,怕得要死。當年密大殭屍實驗失控的慘狀歷歷在目,不知多少次化作暗夜匍匐的噩夢,將他從沼澤般不可掙脫的恐怖中活活嚇醒,至今仍是稍一回想就脊柱發涼。利維開始有點後悔來紫凌書院了。
“如果我說不可能呢?”他試探性地問。
“那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再想別的轍。火燒眉毛了,耽誤不起。”韋斯特不留半點兒情面:“你馬上表個態,我說的辦法理論上是否可行,技術上能否實現。行就幹活兒,不行就走人。”
一走了之也許更好。只是好不容易有個在紫凌書院工作的機會,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一腳踢出去了,面子上實在掛不住;更別提還有以布蘿珂大人爲首的這麼多美女呢,陰影誠可怖,妹子價更高,真叫人不忍割捨……
爲了布蘿珂小妹妹,老子拼了。
“我參加。”利維同意賣身似地狠狠點了下頭。
“那就好。”
“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利維習慣性地一舉手:“您的思路我大體明白。可是照您的辦法,光敏蛋白必須預先植入活體大腦才行,否則無法起效啊。怎麼才能在人們活着的時候往他們腦子裡種植光敏蛋白?強行推廣全民光敏蛋白接種?或者讓每個人隨身帶兩支注射筆,一支裝光敏蛋白,一支裝殭屍藥,知道自己快死時抓緊來兩針,還得留神打針次序,先打光敏蛋白、再打殭屍藥……這根本不現實嘛!”
韋斯特陰着臉微微冷笑。利維不禁打了個寒戰。
“很簡單。用轉基因食品。”
“轉基因食品?”
“你知道植物的miRNA會主動影響人體吧。”
“知道啊。”利維回答:“糧食、蔬菜和水果被我們吃掉以後,它們的一些小分子能反客爲主,主動控制人體的基因活性。以往曾在CRAB和人類的血液裡發現過至少40種植物所特有的miRNA,其中少數傢伙能精確地‘謀殺’掉人體某些mRNA,從而改變人體的蛋白質合成……啊!Eureka!Eureka!”
“明白了麼?”
利維瞬間狀態全滿:“讓食品攜帶光敏蛋白基因,通過人們的日常飲食將光敏蛋白植入人體!這樣就方便多了,需要時只用給死人注射殭屍藥就行。老師您真是天才啊!”
“就是這個意思,”韋斯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但這事不能公開,只能黑着來。現在全球大中小城鎮全部被毀,民衆流離失所,全靠**、軍隊提供食宿。只需把帶有光敏蛋白的食品發放給災民,讓他們乖乖吃下去,一切就都好辦了。另一方面,最好在主要農產區推廣種植此類轉基因作物,確保人們能吃到的所有食品都帶有光敏蛋白基因。現在畢竟是戰時,有口飯吃就不錯了,民衆沒工夫操心食品安全;信息網絡被戰火毀壞殆盡,堪用的通訊設備大多掌握在軍隊手裡,普通人打個電話都困難重重,只要體制內部沒人走漏風聲,民衆就很難知道真相。老百姓都是很好糊弄的,尤其是在信息極端不對稱的當下,欺騙民衆真的再容易不過,只用在食品包裝上打上‘綠色有機純天然、無污染無公害、非轉基因’等等字樣,他們就會不假思索地往肚裡咽。”
利維撓撓頭:“可是這樣子不太人道吧?”
“人道?”韋斯特盯着他的臉:“亡族滅種的風險懸在頭頂,你還有心情空談‘人道’?現在我們是在爲生存而戰,只要能活下去,就該無所不用其極。況且光敏蛋白本身對人體沒有副作用,就算加上殭屍藥—— 換個角度看,有意識的殭屍不就是永生之‘人’嗎?這不是賦予了CRAB永恆的生命嗎?何樂而不爲?全世界都應該感謝你我纔對。你可以去問布蘿珂大人,她百分之百贊成我的計劃。”
“……”
“胡安·利維同學,我知道你一腔熱血一身正氣,但一切理想、道德、尊嚴、正義或別的什麼,全都只有在‘活着’這個前提下才能得到貫徹,纔有真正的價值,纔不至於落爲空談。希望你從大局出發,認清全體CRAB面臨的嚴峻形勢,切不可書生意氣。”
利維仍在猶豫。
韋斯特走到窗前,透過幾釐米厚的防彈玻璃望向外面:“給你五分鐘時間,儘快決定。”
“……老師……”
“嗯?”
“……要執行這個計劃,起碼還需要一個轉基因技術專家吧?”
“沒錯。她就在下面。”韋斯特衝窗外微微一擡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