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午後,漣漪與秦風,孫飛燕兩人探討了花滿樓發展前景的建議和想法。
正在談論之時,樓下發出陣陣喧譁,有人咚咚跑上樓。秦風反應極快的丟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向樓下走去,正好撞上迎面奔來的夥計,秦風手下一沉,托住夥計的身形,緩解了相撞的趨勢,沉聲道:“怎麼回事?!”
那夥計紅腫着臉頰,臉上的掌印,赫然在目,喘着氣道:“掌櫃的,剛。。剛纔那個鬧事的人又回來了,還帶了幫手,硬往裡闖,李護衛不讓,他們便。。便在門口。。”
“去上點藥!”秦風未等他說完,從他身旁閃身而過。
漣漪推開身前的窗戶,看到樓下已是一片混亂,護衛們正和來人打的不可開交,不少坊中喝茶看歌舞的客人,都嚇的四散躲避。
漣漪心下明瞭,今天來的那個矮胖子勢力不小,能在瞬息之間,招來這麼多武功高強的幫手。來的十幾個人中,除了剛剛惹事的矮胖子,還有一個灰衫的年輕人神態悠閒的負手而立看着其餘的人和護衛們混戰。而這人漣漪在一見之下,覺得十分面熟,似是在那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都住手!”秦風衝下樓,撥開幾個欲向他衝上來的打手,大喝一聲。一時間場中打鬥一頓,花滿樓的護衛們見到秦風都退到一旁,而那鬧事的十幾個人皆回頭望向灰衫年輕人,見他額首,也都放下手中武器閃到一邊。
灰衫人上前幾步打量着秦風道:“你是何人?想說話叫你們老闆出來!欺負到我兄弟這裡,這花滿樓看來是想要歇業了!”
秦風的拳頭在袖底慢慢抽緊,面上卻平靜無波,凌厲的眼神如利刃般看向來人,“想見我們老闆你還不夠格!你們打架,殺人放火我不管,但要是在我花滿樓的地界上砸場子,你還不配!”秦風面對對方如此囂張的叫喧,不再忍耐。
那灰衫人一臉的不屑,歪着嘴角道:“弟兄們,抄傢伙!”
“李顯揚!”一個清麗的聲音在雙方正要動手之際,響了起來,如穿破雲層的飛劍,衆人同時回頭望去。一個面容清秀的公子,正向衆人翩翩而來,步伐不徐不緩,自成氣度,秦風看清來人迅速擋在身前,低聲道:“堂主!這裡的事情屬下可以解決好,您不要過來,以免誤傷!”
漣漪輕輕一笑道:“放心,我識得此人!”從容的越過面前的秦風,向灰衫人走去。
灰衫人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先是一愣,隨後發現是個書生模樣的公子,便起了輕蔑之心,身形未動,冷笑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便該知道我的來歷,我不打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免得以後人家說我倚強凌弱,你最好袖手旁觀,否則刀劍無眼!”他用手指狂妄的指着漣漪。秦風見此情景竄上前去,側身擋在漣漪身前,以防萬一。
漣漪對他的言語,未有觸動,依舊淡笑着點頭,“如此說,多謝閣下手下留情!我雖未見過你主子平日如何教導你,卻也知道他斷斷容不得底下人如此的胡作非爲,仗勢欺人!”後面幾句聲音不高卻滿含警告意味,美目流轉間,掩面而來的凌厲氣勢,咄咄逼人!
李顯揚被這氣勢震懾的一愣,方收起輕蔑之態,細細打量漣漪,眉目間依稀識得是那位與主人常往來的女子,可眼前這人明明是男裝打扮,但聽言語間的口氣又確實是她。想到連主人對她都極爲客氣,甚至有些刻意的討好,心下一驚,失聲道:“你。。你是慕容。。”
漣漪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你不是急着要找花滿樓的老闆麼?我就是!有什麼事情要解決的,願洗耳恭聽!”漣漪在“聚賢樓”曾見過李顯揚跟隨風笛,大抵知道他是風笛的手下,管理部分風笛名目下的產業,剛剛在樓上雖覺得眼熟,並沒有一下子認出,是以在看清楚後,才下樓阻止這場哄鬥。
李顯揚的心思轉的極快,忙換了臉色,堆笑道:“小人不知是慕容公子的產業,若是知道是絕對不敢前來造次的。小人及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邊說邊打躬作揖,神態極爲恭敬。
漣漪心知他是風笛手下,打狗還要看主人,就算真的有錯,要打要罰也不該她出面,況且樓裡的一場浩劫能夠這樣平靜收場已是不易。雖然“明月堂”不乏好手,並不懼怕,但打鬥起來,拳腳無眼,對於樓中的一衆器物的損害卻不小。想到此處,漣漪方道:“照你這麼說,今天完全是誤會一場了!你行爲的對錯,我無權過問,就是該罰也是你主子的事情,既然沒什麼事情了,那也就不送了!”
午後的一場鬧劇在李顯揚帶着人灰溜溜的退花滿樓而收場,漣漪心中暗道:在乾都要想生存下去,不光要有財力和武力,更重要的是後臺,在不想暴露“明月堂”底牌的前提下,想要經營下去,的確要花些心思。
當夕陽的餘暉灑進花滿樓時,漣漪在“飛鴻”已呆了大半日,這一日的勞累,愈發明顯起來。秦風和孫飛燕都是聰明人,早上二皇子出征,人盡皆知,堂主如此的反應,他們心中有數,都識趣的不去打擾。
漣漪此刻的心情,莫可名狀,淡淡的擔憂夾雜思念,在喧鬧結束後,慢慢蔓延,那些曾經的歡笑和哀傷,彷彿已很遙遠,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連她自己恐怕也無法說清。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孫飛燕推門而入,“堂主,六殿下來了!”飛燕跟着司馬睿的時間不短,於這些王公貴族雖不熟,也都認識,見蘇風笛來訪,又知漣漪素來和幾個皇子都有交往,便來通報。
還未等漣漪反應,風笛已跟着飛燕進了門,依舊是一身青色長衫,燦若星子的笑容掛在臉上,在望到她時,舒心展顏,溫暖如舊。
漣漪有些意外,風笛會來這裡,在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兩人,若有所悟,淺笑道:“大哥,來的正是時候,飛燕去準備些飯菜來!坊中的表演正要開始,我們邊吃邊聊!”
孫飛燕應了聲是,匆匆下樓準備。
“既然小妹有此雅興,我奉陪就是!只是下午的事情,多有抱歉,手下的人。。。”風笛在漣漪桌前坐下,臉上難掩愧色。
漣漪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方道:“大哥是我的知己好友!無論感恩或道歉的話,早已不必再說,若論起來,也該是我欠大哥良多!”
風笛聽漣漪說完,臉上有了迫人的神采,輕緩道:“小妹,有你這句足矣!”言畢朝門口招手。
門口兩人見風笛示意,方敢邁進房中,爲首一人正是李顯揚,後面跟着那個矮胖子,他們行至漣漪近前撲通跪倒,叩首不止。李顯揚道:“慕容小姐,今日多有冒犯,小人給您賠罪了,所有的損失,小人願雙倍賠償。今日只因小人兄弟惹了事,小人聽信他的片面之言,又想着花滿樓在坊間算是後起之秀,此消彼長,定然會削弱殿下這方面的生意,便藉着這個緣故,來打鬧一場。如今不敢求小姐原諒,只求小姐看在我兄弟兩成心悔過的份上,在殿下面前求求情,寬宥了小人,不要趕小人走!”言畢又連連磕頭。
漣漪對地上不停叩首的兩人頗爲無奈,“你們不必跪我!那點損失亦算不得什麼,我若和你們計較,也太過小氣!只是你家主子的聲名容不得你們在外如此的橫行霸道,胡作非爲,任意損毀!”
兩人連連諾諾稱是。
漣漪看他們偌大的人,跪在地上唯唯諾諾,那裡還有白日裡肆無忌憚的橫行無度和囂張,厭惡的轉了臉對風笛道:“大哥,你的屬下該怎麼發落都隨你,我不願管這閒事,別讓他們擾了我們清淨。”
風笛見她柔美的眉間有淡淡的不耐,知她心中不喜,柔聲道:“只要你不氣便好,回去我自會發落他們。”復而轉首對地上的兩人道:“退下!”
那兩人那裡還敢多說,狼狽的行禮,退了下去。
飛燕已讓人呈上各色瓜果和精緻的小菜,雖沒有“聚賢樓“菜式那麼地道的美味,卻也清爽通透,兩人邊吃邊聊,頗爲愜意。
漣漪清媚的眸光一閃,推了幾樣菜到風笛面前,淺笑道:“大哥,方纔聽李顯揚說,花滿樓影響到了你的生意?!我覺得他說的過於誇張,花滿樓雖站穩了腳跟,但坊間幾家大的歌舞坊都有多年根基,要撼動實非易事。”
風笛清淺一笑,毫不在意的道:“你可知坊間目前算上花滿樓共五間大的歌舞坊,我名下的產業就佔了三間,李顯揚之說也並不算錯。”
漣漪有些吃驚,靈動的長睫在燭光下閃動出晶瑩的光彩,她早知風笛的產業多,卻不知乾都的規模大的五家歌舞坊中竟佔其三,商場有商場的生存準則,這麼大的產業要經營管理,即便是皇子若無非常手段也很難維持,可見李顯揚的行爲雖然偏激,但商場間的傾軋卻無法用簡單的對錯來評判。只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風笛斷斷不會認可這種卑劣的手段而已。
“不過,我手下的產業涉及頗廣,又怎會計較你去分一杯羹,這些都無傷大雅。”風笛,望着漣漪寵溺的溫柔笑道:“對你而言,本就沒什麼捨不得的,更何況一介小小的歌舞坊生意。”
漣漪望着他,隱在笑容下的關懷和寵溺,毫不矯揉造作,心絃撥動,有了片刻的恍惚,曾幾何時,那個白衣似雪的男子,笑容肆意而溫暖,輕道:“若然你喜歡,便沒有什麼捨不得的。。。。。。”時光那一刻重疊起來。
樓下依舊歌舞昇平,晚間花滿樓的表演已拉開序幕,漣漪被歌舞樂音拉回思緒,憾然朝風笛一笑。
風笛對她每一絲表情已觀察許久,見她望來,心下明瞭,輕輕一嘆道:“這麼快就想他了,不過你大可放心,二哥雖然貴爲皇子,但武功卓絕,又有司馬睿跟隨,必能凱旋而歸。”
樓下的琵琶聲,悠長委婉,錦繡坐於紗幃內,娓娓撥動琴絃,玲瓏的琴音透過紗幃向四周飄散,將一幅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畫卷慢慢在衆人眼前展開,仿若南柯一夢,讓人不忍觸碰,怕稍微一動,便打破這高山流水之音,失之美好。
漣漪和風笛亦側耳傾聽,於音律上講,錦繡的琴音媚而不俗,清麗而富有張力,令人浮想聯翩。
“覺得錦繡的琵琶如何?可否算得上佳音?”待曲聲完畢,漣漪輕挑秀眉,擡首以問。
風笛見她的模樣不覺莞爾,“算的上餘音繞樑,到這個程度已實屬難得。只是和你的碧海潮生曲比起來,卻是柔美有餘,鏗鏘不足。”
漣漪淺笑道:“歌舞坊之地,自然要談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方纔應景,錦繡姑娘果然袖裡乾坤,絕世佳人。而我那曲,卻是非有所悟而不能彈,曲由心聲,心之所感,曲之所衷,於這花滿樓之地,卻是錦繡姑娘更勝一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