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肖子鑫當時心裡真的高興!愜意,開心啊!
省紀委的人接過鑰匙,對王國清說:“我們走吧。”
肖子鑫閃到一邊,站在辦公室門外的右側,看着王書記被省裡來的人夾在中間,不得不跟着向樓下走。
縣委辦的秘書們,還有幾位副書記這時都聞訊急急忙忙出現在各自的辦公室門口,都用驚訝的目光看着懸圃縣縣委書記王國清——一向威嚴嚇人的“老大”被兩個面色同樣威嚴的陌生人帶到樓下。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是最先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也是最後一個目瞪口呆當時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的人。
肖子鑫也急忙下樓,跑到縣長高文泰的辦公室,抑制不住興奮一頭闖了進去:“高縣長,王書記被帶走了!”
“被誰帶走了?”高縣長一震,隨口問道。
“省紀委的……”
“什麼時候?真的嗎?”高縣長臉上的神色與其說是大吃一驚,不如說是早有預料更準確。
“恩,剛下樓,不信你看——”肖子鑫指了指窗戶。
高文泰縣長走到窗口往下看,果然,看見幾個人將縣委書記王國清帶出了縣政府大樓。此時高縣長的心情很不平靜,因爲他知道王國清此去,馬上就會成爲懸圃縣全縣的爆炸性新聞!
縣委書記出事了,縣裡的老不信們會怎樣議論?
作爲同在一起工作同在一個縣級官場搭班子的同志,高文泰真的不願意看到年紀即將到步、即將面臨光榮退休的老縣委書記王國清走到這一步,這是件極不光彩的事情啊!但是,這個念頭也只是在頭腦裡一閃而已,畢竟,官場哲學,是自保哲學!高文泰縣長同樣意識到,此時王國清不倒,那麼後面被整的可憐的恐怕就是自己啊!
的確,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從他感覺到自己的工作(尤其是打日本客商事件、調查仿古一條街之後掌握大量不利於他的情況)與王國清書記的利益相撞並且感到自己的仕途受到後者的嚴重威脅以後,王國清對他的態度完全變了,最初雖然努力修補關係,但讓他感覺到無濟於事反而事情越來越嚴重。
於是,他暗中認真做着防範準備,包括跟市裡的老領導、省裡的某些領導保持緊密聯繫,同時有限地向上面報告懸圃縣存在多年的一些嚴重問題,這就不得不多次有意無意提到縣委書記王國清。他在爲最後與之徹底搞翻攤牌做準備。王國清呢,由於裝老大裝慣了,他做的是表面文章,或許他太大意了,根本就沒瞧起年輕有爲的高文泰縣長會在懸圃縣搬得動他苦心經營了七八年的老地盤,所以他只是當面指斥高文泰的秘書肖子鑫,以威勢嚇人,並沒有做什麼具體的防範工作。
肖子鑫就不同了,在縣委書記與縣長的較量中,從不明朗到漸漸明朗,也就不致三個多月的時間。
而他就是這場官場正副手較量中過河的那隻卒子!
高文泰最初決定調肖子鑫來政府辦是肖子鑫的幸運,然而,在這場沒有硝煙的官場肉搏較量中肖子鑫又成爲了高文泰的幸運!
高縣長不動聲色,肖子鑫卻是全力以赴,火力全開!
他是自覺自願的,高縣長既沒給他任何明確的指示,也沒有給他下達什麼任務,他完全是憑着他自己的聰明才智判斷並作出行動,無論是寫信舉報,還是向報紙反映情況,肖子鑫做得都是義無反顧。
他能寫,筆頭子厲害,這是全縣尤其是政府大樓裡面公認的,也是高文泰縣長一直高看他一眼,特別器重他的根本原因。那麼,肖子鑫不戰便罷,要戰,當然還是充分發揮自己的這一唯一的能力和優勢了。
還真是沒想到,恐怕連肖子鑫自己都沒有料到,高文泰在後面佈局,他在前面衝鋒陷陣,一下子就將王國清於今天此刻斬於馬下……
哈哈!
看來,有時候馬前卒、一個敢於不惜一切和政治生命與仕途前程的過河小卒的能量也是不可忽視的哦……
有些鳥註定是不會被關在籠子裡的,因爲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着自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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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眼前這個肖子鑫,長大以後,當年的他懷揣夢想來到華麗喧鬧的都市,讀重點大學,爲了理想而努力而付出而奮鬥。當夢想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當尊嚴在王國清書記面前被肆意踐踏,當沮喪、孤獨、疲憊,甚至呼吸都變得困難的時候,是女友柏心鈺——更是高文泰縣長在他心中重新點燃了生活與工作的激情與鬥志,逐漸消退而無影蹤的東西又重新迴歸到了他年輕的生命中。
這一段時間,他每天的生活就像在演戲,說着言不由衷的話,戴着僞善的面具,總是拿着微不足道的成就來欺騙自己,總是莫名其妙感到一陣的空虛與恐懼,總是靠一點酒精與當官虛狂的麻醉才能夠睡去。現在好了,至少,他也跟高縣長心裡想的一樣,王書記這一走,恐怕就很難再回來了!
但是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他們的羽毛太鮮豔太亮麗。小瞧他們,讓他們的工作變成一種屈辱或把他們關起來是一種罪惡。就算他們深陷囹圄或身處人下,依舊能依靠希望和才智贏得自由與勝利,這個世界能穿透一切拘禁他們的東西,它就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他們無法捕捉囚禁,甚至也碰觸不到,那就是希望與努力。
肖子鑫無疑就是這樣一隻鳥!
這裡,高縣長和肖子鑫在樓上看到,看到王國清被帶到一輛小車前面,車門開時,車裡一左一右又下來兩個男人,將王國清書記扶上小轎車。
在大院裡停着的另外兩輛車已經調轉了車頭,也開到了小車前面停下。
王書記一上車,這三輛車就開了急行燈,出了大院外面向省城方面疾駛而去……
“恩……”高縣長此時下意識地重重嘆息一聲,隨後長長出了一口氣,走回到辦公桌旁邊,欣賞地回頭看了眼肖子鑫。
高縣長想了下,打電話把楊主任叫了過來。
“你給賓館打個招呼,中午安排一下,一會兒咱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張主任去。”
“好,我馬上安排——哎,高縣長,王書記他……”楊主任也是剛剛聽說王國清書記被省紀委帶走的消息,他剛要開口,高縣長點頭說:“我看到了,你去安排吧,然後咱們把張主任中午接出來,大家聚一下,這段日子你們都不容易啊……”
“好好好,那我這就去。”楊主任點頭走了,肖子鑫隨後也想離開,“你先留下吧,一會兒咱們一起走。”
肖子鑫就明白了,心裡忽然灰常灰常雞凍和高興,也有一絲絲感動……
這時,樓下大街上傳來鞭炮聲。
等到高縣長和楊主任、肖子鑫他們下樓的時候,看見隔着一條街政府大院對面的滿大街小巷都不約而同忽然炸起了陣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高縣長他們上車,大藍子熟練地將車開出大院,直奔縣醫院方向而去……
“老百姓心裡還是有桿秤,不糊塗啊……”
高縣長感慨萬端……肖子鑫透過車窗看見許多人衝着縣政府大樓指指點點,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說什麼,或許,他們也已經從不同渠道聽說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吧,他們沒有別的能耐,只是在這種情況下使用這種古老的慶賀方式表達他們對於王國清書記及其兒子這些年來在仿古一條街做下的種種罪惡表達不滿……
縣醫院。
此時,病房裡坐了一屋子人,有人打開門一見是高縣長來了,趕緊往屋裡請。大家手忙腳亂給他們讓坐。這些人,都是張主任和他愛人的直系親屬,大概正在議論或商量有關張主任的事,這些人早餐後桌子還在病房裡擺着也沒顧上收拾,高文泰坐的沙發上,擡頭一眼還能看到上面的碗筷和油條……
張主任的狀況比前幾天晚上在醫院看到的要好多了,但憂傷和不安還是寫在臉上。
他一見是高文泰、楊主任和肖子鑫他們又來了,想從牀上慢慢爬起來,被高縣長伸手按住,心裡很是感動莫名,這個時候,看出高縣長跟張主任的個人關係了,他的家人張羅給他們新沏了上等好茶,遞煙點上,說着話。
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而這一次突發性的事件,無疑讓張主任親歷了這樣的生離死別,雖然只是左手受了傷,並不至於危及生命,但是從來沒有經過如此傷害,只習慣於坐辦公室的張主任那天突然遭到王立業如此兇狠的砍殺,如今一想起來仍然還是提心吊膽,苦不堪言,幸好現在情況一點一點地好轉,又有縣政府主要領導這麼關照……
“王國清被省紀委帶走了。”坐下後,高縣長輕聲告訴張主任。
張主任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真的?!”
這句話高縣長雖然說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病房裡的幾乎所有人還是都聽到了,見高文泰縣長點頭,張主任一下子特別激動!昨晚他跟愛人說到縣裡一些事和王國清書記及其兒子的時候,心裡還充滿憤怒與無奈,她到家後還接到了王國清書記親自打來的電話,她的心也在一點一點地穩定下來。
沒想到,他今天就栽了!該!她和親屬們一聽到這個意外消息更是高興……
以前,高文泰跟王書記的關係也不錯,至少表面上說得過去,但也僅僅限於工作這一層面,個人感情談不到,絕沒有他跟政府辦張主任走得這麼近,這麼鐵。他知道自己在太極縣還立足未穩,僅僅是個開始而已,許多方面還需要他從長計議,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地去拓展,去實現。
以往在處理他跟王國清書記的關係上,沒有原則問題的情況下,他大面上都晾得過去,實行“你好我好大家好”策略,儘量平衡關係,和諧發展。
然而,當最近以來他跟王國清書記的矛盾逐漸形成並公開,尤其是張主任被刺傷的問題突然擺在他面前的時候,無論作爲一縣之長,還是作爲張主任的朋友,他似乎都已經被迅速推到了一個風口浪尖之上,無法迴避。尤其是從張主任家裡出來之後,他愛人及其家屬的巨大壓力使他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施加壓力讓阮濤儘快按法定程序處理那個無法無天的縣衙少爺王立業。
這樣一來,他必然要把自己推上前臺。
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爲形勢逼得他無路可走,至於承受得了還是承受不了,高文泰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還是那句話,人都是在一片天底下生存,活着蓬勃生動,死了鴉雀無聲。千歲沒有萬歲更是扯蛋,彌勒之偉大,偉大在大度能容。高文泰跟他的秘書肖子鑫一樣,雖然不是一個能容乃大的人,卻也不是個小氣鬼,在處理張主任這件事情上,他沒有讓自己尷尬。
現在,王國清書記又被意外帶走,他後面的仕途必定要清明許多,好走許多了。
而旁邊的這個得力秘書肖子鑫,就是一匹掀翻強大對手的黑馬……
誰說小泥鰍掀不起大浪?
呵呵。
又說了一會兒話,高文泰縣長看看張主任愛人和他那些親屬,說:“這樣,張主任的傷勢看樣子問題不大了,今天的日子不錯,外面的陽光明媚,你們的這些親屬也都在,一會兒我作東,咱們大家到縣賓館坐坐,一起用頓家常便飯吧。好不?”
“哎呀!高縣長……”張主任的愛人一聽這話特激動。她之前只知道自己的丈夫跟高文泰縣長個人關係處得不錯,在他身邊工作很開心,也撈到不少好處,但是並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究竟會好到什麼地步。自從張主任受傷,高縣長几次三番地親自過來看望他,並不斷向公安局長阮濤施加壓力,要求必須嚴肅查處王國清書記的兒子王立業這一點來看,她才明白,原來高縣長真的是個大情大義之人!
跟着這樣的領導幹活,縱然忙碌累一些,也值得啊。
她滿臉通紅感激地說:“哎呀,高縣長,這麼多人啊,不方便吧……?”
“呵呵,”高縣長此時此刻顯得特別開心和放鬆,笑道:“沒關係,人多力量大,吃飯香,正好我也和你們這些親屬認識一下嘛!”
肖子鑫呵呵笑起來,要講高興開心,他是最開心興奮的了,並不比任何人差。
“走吧,”高縣長站起來,衝張主任說:“你換上件衣服,”又開玩笑補充了一句話:“要不要化下妝,打扮打扮再出門?”
“哄”的一聲,大家忍俊不禁全都隨着他的話鬨然大笑。
“不用,不用!”張主任卻是極其認真地搖搖頭,從牀上坐起來,準備下地找鞋,肖子鑫將皮鞋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