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這頓魚宴,不得不說,真tm鮮死個人哈……
對此,生於斯、長於斯的肖子鑫印象深刻。
他家所在的鄉鎮不產魚,而金山鄉卻有兩個大水庫,每次領導們來,第一頓都是特色魚宴,弄得就跟國宴差不多。
說心裡話,就衝這頓五光十色、美酒美女相伴左右的魚宴,鶯歌燕舞,這輩子不當官都tm有罪啊。
跟縣委王書記、人大劉主任、高縣長和政協主席在下面鄉鎮跑了一天,在車上打嗝都有股鮮亮的魚味兒,呵呵,真tdd爽口,爽死了,最後一站是縣城西邊的經濟開發區年前引進的四家中外大外企。由於時間緊,上午就跑了兩個鄉,金山鄉是頭一站,下午又勉強跑了一站,由於在金山鄉耽擱太久,一切都沒有按事前安排的進行。
到下午3點多鐘,這一天幾大班子的聯合操練到這就應該順利結束了,領導們看着王國清書記迷糊的大臉,歪在副駕駛座位上一邊的嘴和嘴角的多長的口水,“算了吧,高縣長,哪天再去吧,不差這一天了,王書記也累了……”這是人大劉主任暗示給高縣長的貼心話,肖子鑫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笑笑,我考!
其實,他心裡也希望趕緊回縣政府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天了。就這幫人,到了美國人、香港人的企業還不得把人噁心死。
到合資企業調研、現場辦公,神馬都是浮雲。
但他不敢說,眼巴巴瞅着高縣長。
“好吧,也行,那就回去吧。”高縣長想了想,再看看王書記,點頭同意了。
誰都知道,上午金山鄉漫山遍野那頓閒逛就是扯淡中的扯淡,中午這一頓魚宴更是中了金山鄉領導們的奸計,結果令大家人心浮動,根本沒有什麼心思在醉裡看劍走訪調研什麼合資企業、現場辦公了。而且,王國清書記已經嚴肅超標,幾乎是人事不醒……
車隊在返回途中的解放廣場分開,各自回自己的單位。
雖然臨上車時,高縣長已經跟王國清書記和劉主任、鄧主席打了招呼,但高縣長在車上又給王書記打了個電話,說如果沒啥事,他就回辦公室了。王書記好象剛剛從夢中醒來,心情聽上去不錯,打着呵呵說:“啊啊啊……啊,快回去歇歇吧,今天都累得不輕,我這邊就直接回家了,得回去好好洗巴洗巴這身汗,難受啊。你呢?家也搬來了,老婆也接來了,哈哈,不過我看直接去賓館吧,那裡條件好點,你也洗洗,完事再吃飯。”
“謝謝王書記,我這就去賓館。”
一下午的奔波忙碌,肖子鑫心情舒暢多了,肖子鑫心情舒暢是因爲高縣長心情舒暢,司機小王直接把車開進了賓館。
一下車,檢察院的程子寬檢察長陪着一幫客人也從車裡出來,看見高縣長的車進院,程檢察長讓副檢察長領客人先進門,他站在那裡等着他:“高縣長,下鄉剛回來呀?”
“可不是,哈哈跑了一天,哪的客人呀?”程檢察長說:“市檢察院的,剛到,我得好好陪陪人家領導呀,是不是?呵呵!”
程檢察長和高縣長說笑着一起進了賓館大門。
這個程檢察長,也是從外縣交流的時候調過來的,以前兩人在市委黨校學習時一個房間住了半個月,很談得來,有許多共同愛好,尤其是對於當今社會的一些看法更是如遇知音,又經常在一起喝酒,都是不滿40歲的年青幹部,市委重點培養人才,所以然,二人的關係越處越好,離開黨校時,早已形同兄弟,感情頗深。
程子寬先一步到了懸圃縣,他現在有兩個銜,一個是檢察長,一個是檢察委員會主任。剛調來時也是老哥一個,形單影隻,而且還是個副手,有過一段苦悶不適期。不過他畢竟在市委機關官場混久了,經驗十分豐富,所以沒多久就有了一幫新兄弟,到兩年前高縣長調來時,他基本已經有了些根基。
而高縣長呢,視他爲知己,後來不久即將他扶正,對此,程子寬自然感恩不盡,儘管最初曾在縣農業局當過小技術員,熟悉懸圃縣的情況,然而十多年過去了,城市面貌、機關人員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他在懸圃縣現在的情況和人脈基本等於一臺永動機。
高縣長來上任,沒帶一兵一卒,也是光桿司令一個,所以見到程子寬格外親切,半年來程子寬跟他也走得更近,無話不談,個人有什麼事,也喜歡互相找對方聊聊或者出出主意幫幫忙。
當初在原先那個縣任職時,因爲程子寬的事受到一些壓力,高縣長不得不四處奔波,找親屬託人拉關係好歹找到了一家接收單位,調到了鄰縣工作,算是逃過了一劫。後來那邊怎麼問也不說,他這邊偷偷摸摸抓緊辦完了一切手續,就悄悄地走人了。
不然的話,麻煩大了。
這次回來兩年多,偶爾夜裡想起當初的狼狽相,心裡還是不太舒服,因此從不提起。然而對於高縣長,他絕對視爲兄長!
張主任和肖子鑫兩個人下了車,看見高縣長跟程子寬說話,就先進去了。高縣長之所以同意提前回來,也是這邊一會兒有客人要招待。
進去轉了一圈,看看客人還沒到,他們又出來了,站在門口等待高縣長。
“哎,子寬,我正要找你呢。”
“有事啊?”
“就上回說那事,”站在大廳裡,高縣長對程檢察長說,“你手裡有沒有合適的人啊,給我弄一個。”
程子寬立刻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笑道:“怎麼,要弄個心腹之人啊?”
高縣長一笑,不置可否。
“別說,嘿嘿,現在還真有一個。”
有人匆匆忙忙來請程檢察長趕緊入座,說市裡來的領導問他幹什麼去了,程子寬說:“好好好,你告訴各位領導,我馬上就到,你就撒個善意的謊言嘛,不會說我去了一趟衛生間嘛!”回頭對高縣長做了個鬼臉,戲謔道:“身不由己啊,老兄!你們這些人都是領導,陪得我整天屁滾尿流,看見了吧!”
又故意賣了個關子道:“你這事,晚上我去辦公室找你再說。”
不等回答,他快步進裡面美人鬆園去了。
賓館總經理在旁邊等半天了,這時說:“高縣長,今晚想吃點啥?”
“隨便吃點算了,清淡點,晚上還有個會。”
“客人到了嗎?”高縣長詢問,張主任說:“快了,我讓小肖聯繫了,說十分鐘嘛,馬上就到。”
總經理見高縣長身邊的張主任和肖子鑫,身後只有司機大藍子,就明白了,讓一個漂亮的前廳女服務員陪他們到雅間休息,他馬上去安排。
要說當官,肖子鑫也真是從骨頭架子到肉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在中國做人和做官的美好滋味,這其中之一就是在每天的這些不起眼的公開場合、接來送往中,通過不勝枚舉不勝其煩的阿諛奉承和周到倍致的尊敬、服務中獲得了內心世界的尊嚴與愉悅感。
雖然他現在嚴格來講,還算不上官,但是這種感覺,比他所有社會經驗包括大學生時代學生會的經歷還強烈和明顯。
不當官,或者換個人,或者說他不是縣長秘書,行嗎?
許多方面,高縣長只要說句話,點點頭,就有人領會馬上去辦了,即使是肖子鑫自己,如今常常也莫名其妙地具有這種威力。
這麼一想,苗小霖的面容忽然又在眼前閃了一下,司機大藍子要了一條煙回來了,大刺刺地放在他身邊的沙發上。肖子鑫對高縣長的司機從來沒有架子,大藍子最近以來也越來越拿肖子鑫當回事,他是看出了高縣長對於肖子鑫的器重。
所以,一到一起,他現在(這個據說是全國最大幹部的牛叉司機同志)對待肖子鑫也格外友好,也常常跟他在縣政府賓館吃飯時到大堂順手要一條兩條好煙拿回家抽,高縣長睜隻眼閉隻眼,見怪不怪。來回出門,或者在縣裡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只要不是公務,沒有領導在場,他都讓小王跟自己一起吃飯,從不像有些領導,哪怕是個副局長也要擺擺領導威風,從不讓司機跟自己一個桌,而是另外讓人給司機安排,以顯示自己的領導身份那樣。
高縣長從來不如此。
所以,除了張主任、肖子鑫,司機大藍子事實上已經成爲他的心腹之人。
只是,這些都是表面現象而已,高縣長的許多事情和內心深處的一些隱秘要求或慾望,他都不能跟司機大藍子說,更不會讓他去辦。所以過去幾乎無人可替代,後來是張主任,再後來一直到現在就是肖子鑫了。
他多少會感到一絲遺憾和孤獨,身居縣裡要職,在官場,沒有幾個心腹之人是絕對不行的,關鍵時刻,沒人替你上,就象這次仿古一條街事件之後,他派肖子鑫去辦的事情一樣,你總是要親自出馬,出頭露面,赤膊上陣,中間缺乏緩衝帶,遇大事不受傷纔怪呢,弄不好,運氣再差點兒,一下子就前功盡棄。
這也正是今天上午名義上王國清書記是帶隊去下鄉調研而實際上卻暗中弄成了一場風雲際會一樣!
這道理高縣長能不懂嗎?
在高縣長眼裡,秘書科的幾個人都不行(當然了,現在的秘書科長除外),綜合科原先常帶着下鄉的秘書小孫也不行,小陳還可以,不過這些人的地位有時候還不如司機大藍子。剛纔他跟程檢察長說的事,就跟這個有關,以前他就跟對方提過,有合適的筆桿子再替自己物色一個。
在高縣長心目中,肖子鑫當然是絕對合格,但光一個肖子鑫肯定不夠,心腹之人不怕少,以防萬一。
他這個心思,肖子鑫又豈能不理解呢?大藍子熟悉地找到煙的包裝線頭一拽,把那條玻璃紙一繞,打開,拿出一盒,給高縣長一支又給他點燃,自己才坐下,給肖子鑫和張主任,撲一聲,打火機衝出一股藍色火苗也給自己點燃了。然後,張主任和肖子鑫兩個人出去看看客人到沒到。
透過煙霧,大藍子試探着說:“高縣長,我看你今天上午好象不太高興,啥事呀?你也知道,我在縣裡沒啥能水,不過跟着你跑跑腿,乾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我還行。看你不高興,我心裡難受,要是公事就算了,我不敢隨便參乎,可我看了又好象跟公事沒啥關係,你要是王書記那邊有啥個人私事,信任我的話,說說,也許我能辦。”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隨後門開了,張主任、肖子鑫在外面接的客人到了,經理笑眯眯地進來了。
高縣長輕輕皺眉,示意大藍子不要胡說八道,大家一看,原來客人也到了,是市裡來的高縣長朋友。一時間,趕緊起身相讓,高縣長也站起來握手。
“上菜吧。”
說了一會兒話,寒喧一陣子之後,肖子鑫見差不多了,看了眼高縣長對經理道。
菜上來了。
兩三個女服務員笑容滿面地一盤一盤把手上的菜輕輕放在大轉桌子上,頓時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總經理果然好手段,他笑吟吟地說:“高縣長,我們也沒啥準備,不知道是不是可口?也不知道您的客人是不是喜歡?呵呵。”高縣長看看,清淡之中,又有他和自己朋友喜歡的一些海鮮產品。
“怎麼樣,諸位?”他詢問朋友,兩個朋友哈哈大笑,“聽首長的,沒錯的!”
恩,高縣長很滿意,但出口的話卻是:“我說清淡一點,隨便吃一口就行了,晚上還有會,這可太過了啊!下不爲例。”
“呵呵,好好好,我記住了。”又試探道:“高縣長,喝酒吧?”
“高縣長,您想喝什麼酒呀,我去給您取?”
“不喝酒了,謝謝你姑娘啊。”高縣長開心地一笑,肖子鑫看出來,只有此時此刻,鬱悶了一天的高縣長才真正開心起來,也幽了衆人和詢問他的女服務員一默:“不過,我不喝,這兩位客人要喝,他們作陪……呵呵,你們喝什麼,說話。”
點了酒,開玩笑,總經理笑容滿面:“高縣長客氣啊,這些姑娘個個都不錯,您先慢慢用,我還有點事,一會兒再過來,有啥事讓她們喊我一聲……”
“好,你快忙去吧。沒啥事,你別過來了。”
總經理連連點頭走了:“嗯,好好好,我知道了。”
“那,高縣長,您慢用,我倆就在門口,有事叫我呀。”
“好,你們去吧。”
小女服務員微笑着,輕輕退出去了。
親信,朋友,戰友……只有當高縣長跟這些人在一起的時候,肖子鑫感覺到他才徹底放鬆下來,好象根本不設防一樣,一天到晚的工作忙碌隨着這些嘻嘻哈哈、嘰嘰喳喳的歡聲笑語也煙消雲散了……
官場,風雲際會,下一步卻仍然無法看透,只有慢慢等待它們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