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從省城回來,收穫頗豐,省廳對他和懸圃縣公安局的工作非常滿意,劉廳長還單獨跟他談話,對打掉阮濤一個案給予肯定和支持。 同時,肖子鑫還從好友那裡意外獲得小道消息,本年度評選活動已經結束,懸圃縣公安局不僅榜上有名,而且共獲得四頂個人和單位集體先進稱號。
其中:肖子鑫獲個人“優秀公安局長”、懸圃縣公安局獲“全省打黑除惡第二名優勝單位”、刑警大隊獲“先進基層公安局刑警大隊”等光榮稱號,另有肖子鑫、江永輝、安心、楊統等二十一人榮立個人二等功、三等功……
回到家,肖子鑫好好地休息了半天,晚上睡了半年多來的頭一次安穩覺,三個手機都關了,電話線也扯了,只留下一個內部高瀕對講機開着。
第二天一早醒來,肖子鑫上班前匆匆忙忙讓司機老五開車去了一趟未來的岳父柏萬年書記,柏書記和小女友柏心鈺已經上班,家裡只有準岳母也準備鎖門上班,看見肖子鑫來了,正和司機老五從車上往下搬東西,就下樓一起幫忙,提了幾個手袋的衣服,上樓……
這是肖子鑫此次上省回來順便給他們買的禮物,給自己父母的一份,一會兒他打算讓老五直接給送回娘娘寨老家。這已經成爲習慣了,每次上省開會或辦事,回來肖子鑫都不忘給雙方老人買一些貴重的禮物,也有一些朋友送的保養物品。當一個縣的公安局長,什麼時候都有說不上來的好處,肖子鑫也習慣成自然,只要不過,就行了。
一切收拾好,他也不多呆,跟準岳母打聲招呼,快快樂樂下樓,小車出了小區上了大街之後,老五直接把車開進了縣公安局大樓。
上午,肖子鑫主持召開了局黨委會,回顧總結這一段的工作,研究部署明年的全局工作。會上,肖子鑫通報了縣局和他本人獲得的四頂年度榮譽,肖子鑫說:“我很高興,沒有任何徵兆。原先還愁呢,要不是大家管一段努力工作,金老八和阮濤的案子最終拿不下來,什麼榮譽也沒有了,很懸啊!”
“恩,這就放心了,管怎麼的,說明咱們這一年多工作沒白乾啊!”
“是的,哈哈,日子急死人,現在總算是好多了,吃飯喝酒的工夫又有了……”
政委江永輝、安心和幾位副局長還有刑警大隊長楊統就會意地哈哈大笑,是啊,前些日子,大家還忙活得焦頭爛額,有時尿都撒不乾淨,尤其是抓馬雙遼、馬雙通兄弟那天,早晨8點多,在懸圃郊外的一處住所,酒醉酣睡的馬雙遼、馬雙通兄弟被專案組民警推醒。那也是金老八和阮濤案子中關鍵的兩個人物……
後來查明,許多事情都是他們兄弟二人從中牽線搭橋,就連最初金老八和阮濤認識,還是他們介紹的呢,後來的一次又一次送錢,也多次是經他們兄弟之手轉了一下,纔到了阮濤的手上
總結會上,有人感嘆說:“咱們這些人,咱們這個工作,其實真不是人乾的工作啊……”
“哦?爲什麼這麼說?”
“你想想,在座的各位,包括肖局,誰能想到一年前還上省獲獎的打黑英雄,今天就變成這樣了呢?唉……天天跟黑暗面打交道,一半人一半鬼啊!”
這一說,大家都深有感觸,的確,就連肖子鑫自己都意識到幹公安這一行,危險實在是太大了,許多時候在人生的命運當中都是難以預測和把握。不說是追捕犯罪嫌疑人會隨時隨地受傷甚至面臨突然死亡,就是平時跟社會打交道,接觸各種各樣的人物中也難免一腳踩偏,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結局,比如阮濤不就是這樣的一個最顯明例子麼?
更何況他們這些當官的每天面臨的社會上那些各種誘惑……
曾經獲得全省“打黑除惡”二等功勳的阮濤落馬。舉報者被舉報,打黑者被打黑。
呵呵,這就是現實……
歷經半年偵查後,全省公安廳根據懸圃縣上報的材料公開通報稱,懸圃縣打掉以金老八爲首的黑社會性質組織,凍結、查封的資產高達近1億元。
據悉,經縝密偵查,專案組發現經過十餘年的經營,金老八以仿古一條街上的洗浴城和其他行業手下共有80餘名組織成員,已經抓捕76人;整個案件偵破打擊過程中提取、收繳兇器,各種砍刀、刺刀100餘把,鎬把、鋼管等作案工具70餘根,仿六四鋼珠槍7支、獵槍1支、弩3支……
此外收集、整理其涉嫌違法犯罪的書證、物證一千餘件;通過後期對徐小權和阮濤等人的審訊查明該組織10餘年來違法犯罪案件46起(其中有22起大案要案被阮濤擺平,包括2起殺人案),凍結該組織資金0.8940億元;查封該組織在省城等地價值2000多萬元的房產17套;扣押車輛30餘部,其中金老八的一輛勞斯萊斯轎車價值540餘萬元。
加上肖子鑫親自指揮的兩次補充偵查,專案組偵查階段耗時11個月,查明該組織十幾年來在懸圃長期爲惡,坐大成勢的經過。早在上幾任公安局長期間,他們就暗中大肆開設賭場,壟斷娛樂業,收取保護費,霸佔煤炭資源,敲詐勒索、非法拘禁,嚴重影響了懸圃社會安定,侵害了百姓安全。
雖然,之前懸圃縣公安局也不斷打黑除惡或掃黃打非,但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大張旗鼓,取得的成果令人難以置信。
這,或許也是此次省公安廳所給予他們的榮譽稱號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
縣看守所,坐落在公安局後面的一條街上。許多年前,人們就知道這個地方,俗稱“西大院”。四周高牆大院,自是森然。幾十年來這裡邊不知關押過多少青頭愣子、地痞流氓、刑事罪犯和也曾製造過不小動靜的亡命之徒。不過,阮濤可排在第一號。
這不僅僅是因爲他之前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挺牛逼,原先在懸圃縣可以說東頭一走,西頭亂顫的主兒,也不僅僅是因爲他收受了大量黑社會的金錢,充當他們的保護傘,爲他們擺事平事,還因爲,曾經被他保護、如今跟他“同案”的一些人,比如金老八、徐小權、關小宗和馬雙遼、馬雙通兄弟等人現在也跟他關在同一個看守所裡,由差點跟着他們的案子栽了個大跟頭,所長職務失而復得的於大偉手上來回看管。
呵呵……
隨着司法制度的日益完善,審判程序亦更加深入人心。
這會,已經又是一年的年根了,薄暮降臨,寒氣襲人,雖然天空仍是一片深藍色,但高於周圍的大牆上的陰影漸漸拉長了。
看守所裡最多的就是時間。關在這裡邊的都是鯊魚,沒有其他魚。任何一個新進來的人都必須遵守規矩,熬過他必須付出的時間。不過,這一切對於阮濤來說似乎意義不大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不會在“西大院”呆很久了。就跟手上有人命大案的金老八、徐小權和關小宗等人一樣,他雖說沒有人命案子,但這些年來的所犯罪行、所收受的錢財的確是太驚人了……
一朝暴露,死有餘辜——的確如此。
儘管阮濤是事實確鑿的黑社會保護傘,爲金錢、女人、哥們義氣而犯下十惡不赦之滔天大罪,然而,公正透明的法庭調查和最終目的,除了要依法懲治罪惡之外,其法律與人性的光輝也必然要在整個審判中得到充分體現。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十一條規定:被告人有權獲得辯護,人民法院有義務保證被告人獲得辯護。第三十二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除自己行使辯護權以外,還可以委託一至二人作爲辯護人。
被告人的辯護權是現代文明國家刑事訴訟程序的基本原則之一,在整個訴訟過程中公安部門、檢察院和法院必須保障被告人充分行使其辯護權。被告人有權自行辯護,也有權委託律師爲自己辯護;被告人自行辯護時,他可以事先準備稿子以應對公訴人和法官可能的提問,也可以完全不要稿子臨場隨機應變,具體如何辯護應由被告人選擇。
誰將爲阮濤辯護?
這個問題,他本人並不關注。
這一點,早在初次接受有關人員審訊向其明確告之時,他就有明確表示。如果他是一名大學教授,或許,他可能要在莊嚴肅穆的法庭上有條不紊地引法據律爲自己的命運辯護,然而,他只是一名犯下大罪的前縣公安局副局長,當今這樣的一個體制下,說是講法,其實不然,他幹了差不多一輩子公安,難道說這點事還不懂嗎??
所以,當肖子鑫和其他領導詢問他是否要請律師時,阮濤一律搖頭,堅決地搖頭,毫不客氣,好象是對待別人的事情一樣,咬牙切齒,難怪人送外號“阮老狠”,就衝這一點,給肖子鑫最深的印象是:真狠!如果說不是自己先下手把他堅決打掉,那麼,或許遲早有一天,自己這個大局長一把手要是犯在了他的手裡,下場可能遠遠比他還慘啊……
雖然阮濤個人的意見是堅決不請律師:“沒用,有個屁用!”這是他從看守所裡傳出來的一句話,但是,他的家人——他的老婆也因此受到牽連被關了進來,然而他的兩個女兒還是千方百計到處爲他去請律師,或許,作爲子女的她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當公安局長期間到底犯下了什麼大罪,心裡還抱有一線希望吧?
不過,阮濤心裡清楚,這次,他當官當到頭了,犯罪也到步了,他是必死無疑了。
走進審判庭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準確地說,進法庭聽審案,作爲老警察、前公安局副局長阮濤決不是第一次,差不多每年他都要進去幾次,尤其是以前他辦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審判時,他再忙,也要要一張旁聽票,去聽聽那些人的最後申訴或狡辯——有機會見過縣法院最輝煌的大場面。
以前他或許並不十分注意,作爲被告人出現在法庭上,面對法官、檢察官,還有數百名旁聽者,他或許對“犯意”、“動機”和“主觀方面”、“客觀方面”等法律詞彙的涵義的理解就像普通人聽愛因斯坦講相對論一樣似懂非懂。
但是專業人士可以替他承擔。
總之,他有權在法庭上公開地合法地用自己的聲音說話,這是法律賦予一個被告人的權利。
但他“不願多費唾沫”。
呵呵,阮濤一再強調,要看守所長於大成他們告訴他的女兒“別費那個沒用的心了……唉!花再多的錢有個屁用,何況,那些錢不都被公安局收繳扣押了麼?再多的錢現在也不屬於我了……”這也許並不是一切。關鍵在於,阮濤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因此兩個多月來他平靜地等待着最後時刻早日到來,放棄一切“抵抗”,放棄求生的可能,他也是個明白人,對於他頭腦中的整個思想,只兩個字便可說明一切:
速死!
所以,他不請律師爲自己辯護。也不要自己的女兒替他“申冤”……
阮濤自己也不作任何辯護。他明白自己不冤枉,辯護也無用。這個吊社會,這個吊體制下,現在哪個不是個人顧個人,狗舔了子?恨不得你早死纔好,才解老百姓們心中的那個大恨呢!但是,大家關注,社會關注,接手辦他案子的司法部門和人員更關注。
當這一問題提到議程上來時,法院工作人員跟縣公安局肖子鑫局長也多次進行了溝通和協調,也做他個人的思想工作,準備爲阮濤安排辯護律師,但被阮濤拒絕。辦案人員想徵求他老婆的意見,但他老婆如今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啊,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就是個哭,問啥都哭,不說話,只搖頭,法院的人還能怎麼樣,還能上去一把掐死她不成?
工作人員向阮濤說明情況,詢問其妻子的性格,阮濤再次言明自己不需要辯護。
全縣,差不多都被阮濤和金老八這些人給鬨動起來了,許多人大略知道案由,中間涉及那些被害者家屬,多表以深切同情之心。一些明白人從許多角度入手探討,何等細緻周密!
雖暫無分曉,精神首先可嘉。講許多內行話之後,有人才分析:說不定是案情關鍵。按規定,金老八和徐小權、關小宗這些有人命關天大案的人是死定了,但是阮濤未必。即使阮濤被判死刑成立,也不會立即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