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局長的這一意外舉動,讓在座的大家都愣了,一時半會沒人說話。
“哎呀,肖局長,你這是帶來的生活費吧?那你吃飯咋整?”
肖子鑫說:“辦案要緊。吃飯咋都好對付,我這還帶着一箱方便麪呢,呵呵。先用着,這裡我跟大家作個保證,經費問題我會千方百計想辦法儘快解決,我們公安局的工作可能真的存在很大問題,包括我們內部的一些同志,縣委縣政府領導可能也真的對咱們不滿,但不管怎樣,警察是保護社會穩定和政府機關、人民羣衆生命財產安全的一道防線,有誤解,有問題,不能在經費支出上做文章,更不能影響工作!這個事,我找領導,大家放心好了!”
“當然了,我們的工作也要儘快地回到正軌上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不僅失職,也對不起任何人,因爲咱們是警察。同時,也要用實際行動,改變領導和羣衆對公安局的看法!”肖子鑫又說。儘管處在不利的局面之中,但他心裡對於儘快這一切的決心並未受到根本性的影響,反而是信心百倍,這是他人生及其官場上的又一次重大轉折關頭,只能進,不能退。
開會的局黨委會成員看見新局長肖子鑫從自己的皮箱裡掏出了錢,說是要當辦案經費,辦公室裡突然變得異常沉默和壓抑。
許多年,大家沒有見到這種情況了,就連前年遭水災,全縣所有部門都捐款,最後數縣公安局捐的最少,想捐也沒錢,何況工資還扣壓,呵呵,當時都成了笑談,你說這大國縣的社會治安能好麼?
“肖局長……”
話沒說完,說了個半截,有人就開始摸自己的口袋了,其他黨委成員看看,也只好跟着掏。要說與會的局黨委會成員都沒錢,都是窮人,那是瞎話,扯淡,不可能的。大國縣距離懸圃縣雖然很遠,兩個縣公安局的人平時又很少走動,然而在撈錢這一問題上,全國一盤棋啊!既然他們是一個縣公安局的主要領導,那麼工資你縣裡可以找各種理由和藉口不發,辦案經費你也可以說社會治安太亂而遷怒於公安局,不給,但是,不要忘記了,當官的,任何時候最不缺少的就是來錢道……
呵呵!
跟肖子鑫一樣,他們也在這個社會中享受着官場仕途上的發達便利,不管你工資欠賬也好,經費少給或者乾脆不給也罷,這些人的個人戶頭上也都不是白給的,個個有錢,只是擁有的個人財產多少不同罷了。所以,在座的黨委會成員看見新到任的一把手大局長爲了辦案都自掏腰包了,他們也不好意思不掏,於是乎,紛紛去摸自己的口袋,也算是半是被感動,半是無奈之舉了。
肖子鑫有點小激動,小感動,不管怎樣,大家有這種舉動,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他這個新局長,已經實屬不易,難得了,有那麼一瞬間他淚在眼圈,只是沒讓他輕易掉下來。
如今的肖子鑫,早已不是先前在大學剛畢業被到信訪辦那個細長身量的小夥子了,這個硬漢沒有讓眼淚滾出眼眶,他往高揚了揚腦袋,望着天棚說:“我謝謝大家,我代表大國縣的老百姓謝謝大家了!能有這份心情,就已經不易。春華,你找張紙把大家的錢都記個帳,明天我就想法弄錢,我知道大家目前都不寬裕,有了經費我立馬還給大家。”
“快別這樣說了,肖局長,你說的對,辦案要緊。”
都掏完了,還有兩個人身上沒帶錢,可能是平時口袋裡根本就不帶錢,也或者是妻管嚴型的,總之,他們也報了個數,說天一亮就回家拿錢。肖子鑫讓政治處主任肖春華往一塊兒攏攏,又問:“總數多少?”
“正好是32000。”肖春華瞅了瞅一筆筆攏過的尾數說。
肖子鑫滿意地點點頭,笑了。老實說,這點錢,在懸圃縣公安局時還不夠大家吃兩頓飯的,然而今天在這裡卻一下子顯示出了它的威力與能量,至少,這點錢可以保證順利實施他的工作部署,暫時可以應付幾天的,天亮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縣長要錢。沒有錢,如何開展工作呢?
這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第一個難題就是解決經費,人生地疏,心急如焚的肖子鑫一大早就出去“化緣”,可惜,不知是縣長有意無意迴避他,還是分管財政的副縣長躲着他,反正,他到縣政府一問,碰了個軟釘子,政府辦的人說,縣長孫國福和副縣長都下鄉了,不在家,什麼時候回來,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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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所獲。
回到局裡肚子空空,已是中午。在懸圃縣時,肖子鑫親自辦的那個縣公安局小食堂,所有當班的民警都可以在那裡就餐,吃得還不錯,可是現在大國縣公安局,不要說小食堂,就連大門上方的字掉了也沒人管,更沒錢修理補上。肖子鑫擡頭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楊強把第一批參戰民警的名單拉出來送到了肖子鑫辦公室請他審閱,看到他吃方便麪,心裡挺不是滋味,我靠,現在這個年頭兒,還有縣公安局長大中午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吃方便的嗎?“肖局長,你要總這麼靠,身體就完了。”
“沒事兒,我不挺好嗎!我小時候在農村放牛那會兒上哪吃這個去?單子拉出來了?”肖子鑫笑道,說着接過認真看起來。
這是按照肖子鑫的部署,政治處和刑警大隊經過研究之後拉出來的一個單子,錢沒弄到,工作還得幹,耽誤不得。
肖子鑫到大國縣之後的這一天一夜,幾乎是領導班子成員和中層幹部都算見過面,認識了,唯有一個人他至今還沒有見面,此人就是刑警大隊長張建國。別人告訴他,鄉下有案子,前任局長丁衛東在他到來之前就派他帶人下去搞案子了,已經四五天還沒回來,估計也快回來了。
肖子鑫的想法是,必須立即針對全縣社會治安最亂、犯罪活動最猖獗的兩個鄉鎮實施清理和重點打擊工作,以掃黃打非推動全縣的打黑工作……
他是一個工作型的人,官與貪官是相比較而言,大致也就區別在這裡,沒有貪官就顯示不出清官。
然而貪婪者衆、清廉者寡。
肖子鑫一到大國縣,首先了解縣情,要是從經濟方面考慮,他這個清官是很難當的。而正式的制度懲罰清官,淘汰清官。硬要當清官的人,在經濟上必定是一個失敗者。所以,他不從經濟上考慮工作,而是完全從政治上全盤考慮,如何開展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及整體部署。
可是不考慮經濟,又是不現實的,無論是參戰的民警還是他的總體打法,這裡都是算的經濟帳,沒有重視道德操守。他審視的這份名單,也不過是一個大致的人員而已,誰好誰壞,還是要從實際工作中去觀察、考驗,然後肖子鑫就會決定取捨,給大國縣公安局內部的領導和中層幹部來一次大換血,大調整。
道德操守是官僚集團自始至終賣力揮舞的一面大旗;道德的力量是有效的,海瑞可以爲證;但道德的力量又是有限的,海瑞的罕見和盛名也可以爲證。
可是,沒有道德這個破旗幟,又會怎樣呢?
“異地爲官”——呵呵,這其實是中國古代官吏制度的一種規定。然而到了今天,在現實社會,也有人呼籲我們的幹部制度應該學習這種制度,久居原籍爲官,有弊是無疑的,把他們從原籍調走,易地爲官,就可以讓幹部跳出“天時地利人和”的地緣圈子,可以減少腐敗的機會。
實際情況真是這樣嗎?似乎沒有這樣簡單,現代通信、交通發達,官可以走,“關係”同樣可以走,只要有權可以利用,到那裡不是發財?
看看被查處的貪官,有幾個是本地起家、本地貪污、本地落馬的?
退一步說,即使“異地爲官” 真能起到阻隔作用,也不能保證他在新的地盤開始新的貪污。權力象一塊強磁鐵,放在哪裡都有鐵屑吸附過來。所以說,“異地爲官”未必就比原籍有多大的防腐優勢,即使有一點點,那也是一條防腐的充分條件,而不是必要條件。
我國曆史上,不少朝代都有屬籍迴避制度,如清代以前的法律曾有“五百里之內不爲官”的規定,結果還是貪污盛行。
而肖子鑫的這次突然“異地爲官”,則完全跟這些亂七八糟的說法對不上號,市委秦書記他們完全是從重用人才的角度、希望肖子鑫能夠迅速扭轉乾坤的角度,迅速把他派到了這個難堪的地方上來了。
而據肖子鑫的瞭解,大國縣之所以社會治安這麼亂、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搞得這麼不好,有很大一個原因是這裡的林業局、煤礦林業,而上述單位本身就有自己的一套系統,甚至於還有公安機關、保衛科之類準警察系統。三方各管各的,長期以來勢必造成誰也不尿誰,地方上的縣公安局以爲自己是老大,應該統領一切,而國家大企業的公安局長又不太服氣,最後弄得一團糟……
關係也很緊張!
各種形式犯罪活動自然而然也就越來越猖獗了,爲什麼一些地方發生礦難或者其他重大事故,很快就能“壞事變好事”,地方媒體連篇累牘的是“官員坐鎮”、“搶險救人”的新聞,蓋過了對事故原因的反思?爲什麼安全生產的要求屢屢落空,負有重大瀆職責任的官員卻不會丟烏紗帽,易地做官持續高升?
爲什麼原縣公安局長丁衛東把縣公安局搞成了這個熊樣子,屁股一拍說走就走人了?
爲什麼今天需要反過來算老帳,關鍵在於無論是社會治安、犯罪活動,還是以往那些屢屢發生的事故追責制度有漏洞。縣裡讓讓那些職能部門的官員去追責,誰追誰呀?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結果肯定是清一色的“天災”,沒人說是“人禍”,更不會承認自己玩忽職守。讓責任人自己調查自己的責任,肯定難以保證公正。
更有甚者,肖子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還從一些舉報信上了解到,包括縣公安局一些當事人的“問題官員”,由於身在關鍵位置,掌握之前一些調查組的動態和信息,利用手中的權力開展“反調查”,甚至塗改證據,糊弄上級調查人員,掩蓋腐敗。
“操tmd!大國縣,就這麼個情況,想不亂都難啊!”
因此,肖子鑫一邊安排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楊強和局政治處拉出個參戰民警的大名單,準備拉出去開展聲勢浩大的第一波嚴打行動。而另一方面,他也暗暗決心一定要先在公安局建立起當事官員迴避和流動制度,以減少調查處理中的權力干擾和人情干擾,切斷官員與當地關係網的聯繫……
今後工作重點,必須將涉案責任官員的權力“暫扣”,就明他在懸圃縣後期對付阮濤那樣,決不手軟和留情,無論什麼人,只要他在這個大國縣當這個公安局長,那麼,對不起,必須讓與案件有密切關係的責任人“靠邊站”,然後通過層層落實,今後的調查組才能撕快層層迷霧,找出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爲什麼如此難和犯罪率頻頻高發的的真正原因。
這樣一來,纔會迅速扭轉乾坤!
局裡的一些民警聽說辦案經費是肖子鑫等領導班子成員自掏腰包湊的,全被深深感動了,人心掏人心,都是警察,都拖家帶口,都不易啊!何況人家還是個局長?
所以,後來一聽說新來的局長要開全局大會,下一步要開展聲勢浩大的嚴打行動,幾乎所有人都感到好日子要開始了,而且他們這些人就是開展工作的生力軍,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當然了也有人暗暗害怕,他們這些在大國縣工作了許多年的警察,畢竟跟當地的各種勢力和人物或多或少會有一定的牽連,也從他們那些社會人的手上撈取到了不少好處,這事實上都是難免的。不過還是有人暗暗擔心到時候事情敗露,挨肖子鑫的整,弄不好就會被抓住扒下警皮。
這股力量其實也是不容置疑和小視的,其中之一的代表人物,就是丁衛東局長在被肖子鑫突然接替之後,在回市裡的小車上給他打電話說事的那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肖子鑫到大國縣公安局當新任局長之後,兩三天都沒見到的刑警大隊長張建國。
據說,張建國也是個強勢人物,在大國縣長期以來說一不二,過去一直是局長丁衛東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將。由於某種原因,他跟社會上的許多大哥關係密切,手下有一幫人,他說啥就是啥,沒人敢惹。得到這些信息之後,肖子鑫心裡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自從參加政府工作以來,大大小小也算是遇到過了一些工作或其他方面的對手,最終都無一例外地被自己擊敗或淘汰。
要是自己到大國縣之後有對手的話,那麼,或許除了這個個性極強、脾氣火爆的張建國之外,不會有第二個更需要注意和認真對待的人了……
後面的事情,還真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