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開始在私底下凝視,集中意念看我的手指頭,我想他能做到的,我一定也能做到,我能把自己的手指頭看沒了。
我那個時候並沒有意識到他之所以能做到,是因爲他是青雲門的導師,他的腦袋中裝着青雲門的暗術技能,青雲門內的導師,不僅僅是他,大部分的導師都能做到。
可我與他們卻有着明顯的不同,他們的腦袋中裝着技法,我的腦袋中空無一物,我在沒有技法輔助的情況下,要把手指頭消失掉,何其之難?
這樣與那位大伯見過一面後,我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來看我自己的小手指上,有的時候一連看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去找吃的,因爲青雲門招攬弟子的時間是有期限的,我不敢浪費任何的時間,我知道機會只有一個,我渴望能夠在那位消失的大伯的幫助下,進入青雲門內。
結果在我注意力極其集中,及身體因爲飢餓而導致神經方面出現了極爲恍惚的狀態時,我突然感覺到了我母親祖輩族譜上所記載的那個傳說的意象。
我感覺到了那塊盤旋着的天外隕石,它從兩千年前的荒蕪天際降落,族譜上記載的是那塊隕石從姜家祖上的對面降落,而我的感覺卻是那塊隕石,恰好從我的頭部飄過,它飄過的地方化作了空洞,我的頭部一角跟它遇個正着,於是我的頭部一角就那樣在空間中消失了。
我集中渾身的注意力凝視和觀想着那一切,我感覺到自己頭部的空缺,原來都是那塊隕石在發生作用,是那塊隕石的力量,令得我的頭部隱遁在了空間之中。
發現這一點後,我想那塊隕石所釋放出的古怪力量若是轉移到我的手指上該多好,如此想着,我還試圖觀想我腦袋中看不見的那一塊。
我似乎觸碰到了某種特殊的奧義,觀想之中,從我頭部的那塊空缺中,突然釋放出了那種盤旋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當那東西流淌着並徐徐轉移到我的小手指的時候,我的小手指,居然真的在我的面前消失了,我也很自然地,掌握了將小手指消失掉的技能。
我欣喜若狂,我連夜奔向青雲門,我並沒有意識到天已經黑了,夜幕已經降臨了,那個老伯恐怕早已經睡了。
我只知道改變命運的機會出現了,從此我再也不要做那個因爲戴了面具,因爲頭部殘缺,而受盡人冷眼,感覺不到這世間的任何一絲溫暖的殘疾人。
我來到青雲門的廣場上,我看見青雲門的門沒有開,我不敢叫喚那個大伯,我甚至連那個大伯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沒能等到他的出現,但我依舊歡快地如馬駒一般地在青雲門的寬闊廣場上奔跑。
這樣我跑了整整一個晚上,從青雲門的東門,跑到青雲門的西門,從青雲門外的南街,跑到青雲門外的北街,我感覺自己就像是發瘋了。
歡喜了大半夜,到下半夜的時候,我才逐漸地冷靜了下來,我開始恢復那種心灰意冷,開始擔心那個大伯會不會真的幫我,我想到了許多的意外,比如那個大伯會不會還記得我,比如那個大伯會不會早已經尋到了比我更加適合選入青雲門內的人。
後來天亮了,來青雲門報名的人越來越多,我也摻雜在報名者的隊伍之中,我起初排在前面,可當我在前面踮着腳眺望,卻怎麼也看不見那個大伯的身影后,我便默默離開了隊伍,重新又排到了隊伍的後面。
這樣每每走到最前面,到快到我入場報名的時候,我便會因爲看不到那個大伯而失落落地離開隊伍,排到後面去。
到排了第三次還沒有見到那個大伯時,我的心沮喪到了冰窖裡。
我放棄了,我想那個大伯恐怕是不會再來了,也許他是騙我的,也許他早已經記不起我,也許他找到了別的,比我更適合的人,總之許許多多的猜測,都建立在一個事實上,那就是那大伯不在,我的報名要落空了,我不可能順利報名進入考覈場內。
就這樣,我心灰意冷着,帶着落魄的身軀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報名隊伍,我的心中滿是依戀,但我的頭也卻是沒有再轉回向青雲門大廣場一次。
當快要走到離開青雲門大廣場的那一刻,我的眼角有些溼潤,我已經很久不再感覺到眼角溼潤是什麼滋味了,因爲我早已經沒了希望,可是那一天,那個老伯給了我某種可能,而我又真的重新遇見了某種希望,所以我的眼角纔會泛起溼潤的光澤。
雖然我沒有在報名場上見到那個大伯,但我還是沒有徹底地放棄,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我沒有膽量再去青雲門大廣場上報名了,但我還可以在偏僻的角落裡,默默等待着奇蹟的出現。
我是一個灰點,喜歡穿着黑色的最不顯眼的衣服,我適合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等待與努力,那樣輸了別人也不會取笑了……
結果那大伯竟然奇蹟般的來了,在我的熱情已經澆滅,心又由火化作了灰燼的時候,他又來了。
第二次來之後,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叫做蕭鼎,而且身份還很高,是一位下三天的導師。
我把自己隱掉的小手指給他看,他很吃驚,我覺得自己花了幾十天的功夫才把自己的小手指隱掉表現得很笨,他卻告訴我他沒有想到我居然真的把小手指隱掉了,而且還只用了幾十天的時間而已。
我問他以前說的話還能不能算數,我可不可以進入青雲門內,他能給我一個進入青雲門內的資格嗎?
他說他的提撥名額已經用完了,但“辛老頭”的名額還沒用完,一年一個名額,“辛老頭”都有好幾十個名額被浪費掉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從“辛老頭”那裡要一個。
說着他就要帶我走,我愣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跟着他走,他瞪着我說:“還愣着幹什麼,走啊,隨我上青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