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神態拘謹,跟着夕月仙子前往天蒙宮。
不管怎麼說,白澤當年去紫霄宮聽道,欠下太濛好大一個人情。只要太濛的要求不離譜,白澤肯定會乖乖順從。
進入天蒙宮後,白澤便看到太濛正伏在桌案前,忙碌整理關於洪荒大地上的戰事情報。
“這些年,五方勢力之所以能緊密聯合在一起,全仰仗夢界從中調度啊。”看到太濛兩側那累累玉板,白澤露出欽佩的目光。
世人,不,哪怕在《洪荒元紀》中也頻繁描述三清尊者、帝俊太一、伏羲女媧等人在外和樹祖征戰的事蹟。唯獨夢君固守陣地,爲五大勢力安排後勤,調節矛盾。可是,他對這場浩劫的重要性,並不亞於那些大羅尊者。
白澤默默站在一旁,並不上前驚擾。
等了良久,他小聲問夕月仙子:“殿下經常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嗎?”
夕月輕聲道:“自我誕生以來,天蒙宮正殿的燭火便沒有熄滅過。”
換言之,從來沒有停止工作嗎?
頓時,白澤肅然起敬。
這纔是洪荒仙神真正的頂樑柱啊,正是夢君無私忘我的奉獻,纔有我們一場場的勝利。
等太濛將手中的玉板文件閱覽完畢後,他擡頭看向白澤:“你來了?”
“小神剛到不久。”白澤上前鞠躬行禮。
“罷了,都是自家人。”太濛將御筆放下,對他道:“你這些年修行如何?可有什麼疑難?”
“固然有,但有殿下的天慧宮,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天慧宮,記載太濛收集的各種功法,還有衆多仙家的修煉心得,是夢界的圖書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外開放,白澤藉助天慧宮中的功法,已經補全自身道果。
太濛點點頭,又問了幾個白澤的日常,白澤皆一一回應。
“看來我這夢界經營的還不錯,至少能讓你們修行順心。”太濛眉宇間稍稍露出疲色,夕月仙子趕忙過去給他倒茶。
“夢界種種對我仙神而言,可謂修行一大利器。”
有演武場對戰,可以增進仙神的戰鬥技巧。有諸多大羅尊者的戰鬥錄像,能瞭解更高層次的修行方式。有衆多同道切磋論道,不需要獨自閉門造車。有天慧宮中的種種修煉心得,可以讓仙神少走很多彎路。
或許太濛建立夢界有種種私心。但對洪荒仙神來說,夢界已然成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連紫霄宮的那位,私底下和道童們說話,也對夢界的一些系統讚譽有加。
嗯,鴻鈞道人也就是跟着玩了幾個遊戲,纔不會隨便沉迷呢!
太濛對白澤的答覆很滿意,點頭道:“你隨我外出走一遭,至於洪荒上的戰事,可暫時放下。”他嘬了一口茶,漫不經心說:“這一萬年的鬥法也就那樣,小打小鬧,無非是彼此的試探,實驗一下彼此的新技術,真正的決戰還不是時候。”
白澤好奇問:“是因爲還沒找到所有樹祖們的根基巢穴?”
“已經找到七成,但僅僅如此並不保險。行了,這等事情自有三清帝俊他們操心,你且隨我西行。”
“西方?以夢君大人您的腳程,天下何處不能去,何必讓我隨行?”夢君的物流遍佈洪荒,哪怕在洪荒大戰最激烈的情況下,也無法影響到他。他還需要自己幫忙隨行?
“撐撐場面。”太濛說完,讓白澤變作原身,乘他前往西方世界。
等二人離開後,天渺姍姍從後殿走出來。她對夕月說:“你先下去忙吧,冥月那頭少不得你多多費心,務必守護通道,不得讓地界魔神靠近。”
“是。”
當今夢界諸多神女仙子,以天渺、姚渝爲首,夕月三姐妹初來乍到,自然不會違逆大姐的命令。
等夕月離開,天渺微微一笑,坐到太濛剛纔的位置上。
她翻閱玉板,閱讀先天赤文,暗裡好笑不已:“大人這段時間一直在太虛澤閉關。唯有聽聞白澤前來時,才刻意跑到人前裝模作樣,真真是難爲他了。”
這些年,真正負責操持庶務,打理夢界的人是天渺神女。太濛?那就是一個樣子貨。只不過在外人到來時,太濛出現在桌案前,擺出一副勤勞肯幹的姿態刷名望。
這貨從骨子裡都能冒黑水,可惜天下識其真面目的人並不多。除卻太濛親近的幾位外,其餘人等皆被滅口。這次帶白澤西行,也沒表面上那麼簡單,也是太濛某個計劃的一部分。
白澤馱太濛西行,很快來到西方靈鷲山地界。只是望着下方山色,白澤眨眨銅鈴大眼:“殿下,您來這雪山作甚?”
靈鷲山脈覆蓋皚皚白雪,山勢形似一隻展翅的靈鷲神鳥。那主峰便是靈鷲首腦所在,唯一一座沒有被白雪掩蓋的靈穴寶地。
“來找一位前輩。”太濛拍拍白澤的腦袋,命他飛向主峰,來到一處山洞。
在洞口,有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仙。
老仙穿紫綬仙衣,一手持龍頭拐,一手捧淨水盂,正坐在洞口冥思參禪。而他身邊隨侍一位年輕男子,道人手握玉尺,露出警惕的目光打量太濛和白澤。
這廝莫不是靈鷲山的燃燈道人?
白澤瞧見男子,認出他手中玉尺,正是靈鷲山孕育的先天靈寶乾坤尺。
看看燃燈,再看看他身邊的老仙,太濛忽然高呼道:“前輩,您來我靈鷲山地界,怎麼不跟晚輩打聲招呼?”
老仙面露無奈之色,睜開眼看向一人一獸,心道:這小子可真機敏,居然追到這裡來了。我本欲指點燃燈,還他一個機緣,卻不料這廝反應更快。
看到白澤神獸前來,老仙立刻明白:這小子莫不是擔心燃燈跟他座下侍女天渺結仇,刻意將因果轉入白澤身上?
當年太濛帶天渺、白澤上紫霄宮,正好將燃燈道人擋在宮外,斷了他的得道機緣。雖然那時天機混沌,一切不曾彰顯。但未來等燃燈證道,明悟本源後,肯定要找天渺清算。
於是,太濛搶先下手,趁老仙傳道之時將因果轉嫁白澤,讓白澤替代天渺還了這一段因果。
太濛從白澤背上跳下,走到老仙身畔,施施然行禮:“前輩出山,晚輩添爲地主,自當前來接待。”
“地主?什麼地主?”燃燈臉色變了:“貧道在靈鷲山修行數百萬年,根本不曾聽聞此地還有同道!”
“只是數百萬年而已。”太濛不知從哪裡摸出手杖,右手轉動手杖,慢悠悠說:“數百萬年前的靈鷲山往事,你可知曉?”
“在龍漢年間,距今一億年前,靈鷲山中曾經有位苦修士,此人蔘西方大覺道法,創舍利法門。他入涅時,還是我幫他點火,成就他的功果。”
順勢,太濛弄到好幾顆舍利子。
老仙上下打量太濛,掐指一算,知道他並未說謊。而且太濛所指的那位苦修士,他曾經也打過交道。
“原來最終,是這小子幫道友入涅的嗎?”
回想曾經,那西方大覺諸仙趕赴玉京山和自己等人論大羅道法,雙方論道百歲春秋,又是何等快哉。如今故人不在,不單單是西方仙道徹底毀滅,就連自己玉京山上那些同道也紛紛隕落。
最終,只留下我一人。
但是很快,老仙收拾心情:既然我留下來,便要讓玄門大興,纔不枉費我等共創仙道的苦心。
在老仙回憶往昔時,燃燈繼續跟太濛攀談:“入涅?說到底,不就是死了嗎?”
“何爲生,何爲死?”太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淡然從容說:“所謂涅槃,不過名爲死,實則清淨寂滅,無有無有,不生不滅。我那道友入無餘涅槃,得大解脫,大自在。成就常樂清靜,梵我一體。豈是你這等境界可明瞭的?”
接着,太濛鼓吹法螺,將“涅槃乘”誇得天花亂墜,聽得燃燈道人道心蠢蠢欲動,有一種馬上去嘗試的衝動。
雖然燃燈隱約覺得不對勁,但本性道心卻又明確告訴他,太濛所講的無餘涅槃的確是一條正道,而且跟他的修行大有關聯。
旁邊老仙回過神,聽太濛講涅槃乘,嘴角抽搐:“這小子的確對西方大覺法門有所研究啊。若非不清楚,我都要懷疑他是西方仙道的衣鉢傳人。”
很明顯,太濛這次有備而來,目的跟自己一樣。不然,他不可能將功課做得這麼足!
廢話,盤古三千夢境中便有一個和佛門有關的夢境。前不久幫自家師兄收集資料時,太濛刻意備課了。
“你的意思,當年那位道友將靈鷲山送你了?”老仙見太濛滔滔不絕,已經講到大覺法門的真正修行,趕緊將他打斷。
“只是佔據一片靈峰罷了。”太濛手一指,在主峰背後有一片霞光騰騰的峰巒從雪地中升起。
“前輩,你看如何?”太濛洋洋得意,指着這幾座靈峰說:“這些靈峰可還入眼?”
正所謂狡兔三窟,太濛當年將根據地建設在極西之所,日月光輝無法照射之地。但在西行時,他在這西方大地埋下不少後招。
準提本體上的枝椏是他撇下的,白虎一族的大荒山是太濛曾經爲自己準備的別府,還有這靈鷲山中,太濛也將一部分靈峰地脈隱去。爲的,便是在兩個道紀之後,佛門大興之時討要好處。
靈鷲山被封印的八座靈峰出現,頓時整個山脈靈氣沸騰,讓燃燈道人欣喜若狂。可仔細一想,這些靈峰都是眼前這外來人的,跟自己有何干系?
“若是這位前輩不在,倒可以嘗試殺人奪山。可現在……”燃燈內心天人交戰,神情忽明忽暗。
而老仙看到那片靈峰後,表情越發古怪。他道行通天,自然能察覺這靈鷲山之中的玄妙。
在兩個道紀之後,會有一位苦修士在大雪山參禪修持,證就如來果位,另開一教和玄門並尊。
老仙心中有感,才故意在靈鷲山提前講道,傳授燃燈“元覺大道”,爲的便是定下名分,抽取對方三成氣運,免得真正破滅玄門,壞了自己和諸位老友的道統。
當然,他這麼做也是爲接引等人做打算。
西方修行體系早在龍漢年間就被魔祖打亂,更有不少旁門仙法被魔祖篡改魔染,有什麼“善惡一體,正邪一念”,“放下屠刀立地成道”等等說法,故意模糊正邪界限。
老仙有感接引等人修行不易,有心幫他們重新整理道統法門。只不過,底線是不容許對方阻礙玄門發展。
“太濛這小子的心思一向很多。這次草木之劫中,他便出力不小。如今又跑來西方搶奪氣運,莫非那西方教建立後,他還打算混一個教主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