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蘇雲恆在慎如堂跟父母用過飯,正要去外書房時,有丫鬟送進來一張帖子,蘇雲恆不以爲意正舉步向外,忽聽定國公驚訝道:“林世兄說今日不能來了。”
公主接過帖子奇道:“爲什麼我還特意給林姑娘下了帖子。”
蘇雲恆腳步一慢,停在了門口,只聽公主又道:“原來是林姑娘生病了,也罷,林大人年後接任工部尚書,我們兩家又離得近,總有機會見的。”
黛玉醒來時已經將近正午,大大的雕花楠木牀上,帳子半開半掩,牀上光線昏暗,窗前映着日光,顯然是個大晴天。地上是暗紅色團花地衣,從深深的拔步牀看出去,有一個露出一半的紫檀鑲芝鹿素紗繡屏風,一隻梅花鹿揚起一隻前蹄擡頭看着樹上。黛玉慢慢清醒過來,原來是在京城林府,試着坐起來,卻覺得全身痠疼,正要揚聲喚紫鵑過來,卻見屏風處轉進來一個人,正是林如海。
林如海因放心不下,便把公文等都拿到黛玉這裡,時不時過來看看黛玉有沒有退燒。好在清晨時分燒就已經退了,林如海便吩咐廚房備了清粥,等黛玉醒了就能吃些東西。
林如海一看黛玉醒了,忙過來給她把被子蓋好,關切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嗎是冷還是熱”
黛玉有氣無力道:“餓。”
林如海聞言笑了,便揚聲喚人,紫鵑忙過來,看黛玉醒了,驚喜道:“姑娘你終於醒了”
林如海道:“去廚房拿些粥來。”
紫鵑應了,自去廚房。
不一時,廚房就送了白粥來,秦姨娘宋嬤嬤得了信也都過來探黛玉,黛玉喝了藥,就又沉沉睡了。
林如海依舊去處理公務,留藍來報說定國公府打發了幾個嬤嬤來探望姑娘,還送了表禮。林如海道:“你去招待她們坐一會兒,只說姑娘已經睡了,改日再去貴府拜訪。”
黛玉走了沒幾日,寶玉整天惦記着她,也沒心思與三春寶釵一處玩耍了,這日一早洗漱完畢,正要回賈母去看望秦鍾,忽見茗煙在照壁前探頭探腦的,寶玉忙走出來問他做什麼。茗煙道:“秦相公不中用了”寶玉聽見嚇了一跳,忙道:“我昨日去瞧他,還明明白白,怎麼今日就不中用了”茗煙道:“我也不知道,是他家的老頭子剛纔特意來告訴的。”寶玉忙去回明賈母,賈母自從上次薛蟠爲着秦鍾跟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又牽連着寶玉的名聲,就不大喜歡秦鍾了,只吩咐道:“略盡同窗之情就是了,不許多耽擱。”寶玉忙更衣去了秦鍾處。
秦鍾已是彌留之際,見了寶玉只來得及說幾句話便瞑然而逝。寶玉痛哭不已,李貴等好容易勸住才護送他回府。
寶玉日日思慕感悼,也無可奈何,比先更是沒精打采的。這天收到北靜王府送來的帖子,說是第二日要辦個文會,請寶玉去王府。寶玉這纔有些精神,早早的就準備好了見客的衣裳,等着翌日去赴會。
第二日寶玉帶着小廝長隨等騎馬去了北靜王府。北靜王水溶年少承爵,北靜王太妃極爲寵慣他,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十七歲上娶了理國公之孫一等子爵柳芳的嫡長女柳氏,婚後一個月就把先前的五六個通房丫頭都開了臉。水溶自詡是個風流人物,愛吟詩作畫也愛練武射箭,愛美女也愛美男,可謂是文武雙全曠世英才。因此頗聚集了些酸腐文人整日在王府捧水溶的臭腳,個個都是拍馬屁的好手,以此來混些吃喝。
這一日北靜王府門前人頭攢動,世家子弟亦來的不少。寶玉下馬進了大門,就有王府的小廝過來殷勤引路。
文會設在花園裡,由於天氣寒冷,大家都在花廳裡高坐,世家子們湊在一處嘻嘻哈哈,酸腐文人們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寶玉走進去,忽聽旁邊有人喊了他一聲,轉頭一看,是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便走過去。
馮紫英拍他肩膀道:“怎麼你也是來看美人的”
寶玉奇道:“這不是以文會友的文會麼怎麼又扯上看美人了”又釋然道,“我還道這又不是出城打獵,你怎麼也來了,原來如此。”另一人擠眉弄眼道:“聽說這還是個落難美人,被王爺在半道上救了,沒幾日就擡進府了,王爺寵她跟寵什麼似的,如今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
寶玉道:“既然是王爺內眷,應當是在內院,我們怎麼見得上”
馮紫英笑道:“聽說王爺辦這個文會就是爲着她,因這女子能詩會唱,是個大大的才女,王爺才費力氣討她喜歡替她揚名。”
寶玉對那才女二字甚是不以爲然,不過也沒說什麼。方聊了一會兒,就聽得門口一陣騷動,原來是北靜王水溶進來了,身後跟着一女子,白紗覆面,身材嬌小,一身的打扮貴氣十足,衆人忙過去與這東道主寒暄。
待水溶落座,衆人方一一坐了,那女子便侍立在水溶一側。待面容清秀的小廝們上了一遍茶,水溶朗聲道:“今日小王設宴,彙集京城的名士在此探討文章,爲的是學問有些長進。學問一道,詩詞爲上,今日我們就以冬日爲題作詩一首,互相評出個一二三名,也好刊刻印刷,傳於天下。”
世家紈絝志不在此,自然無話,那些自詡有才的讀書人聞言卻是萬分激動。須知詩文之會向來美名遠揚,各人作出詩來,立時就拿出去發刻,第二日就可遍送城中。
當下一人一案,筆墨茶果皆備,又有樂工在旁彈奏,衆人無不絞盡腦汁。水溶並不下場,只讓旁邊那美人替他作。馮紫英等只是互相擠眉弄眼,本想看美人,結果只看到半張臉,不由大是掃興。
一炷香過,寫出詩的都交了上去,看上去也有三四十首,寶玉也敷衍了一篇交上去。
有人專在桌前看這些寫好的詩,看到寶玉交上來的這首,紛紛咂舌不已,都贊寶玉文采非凡,小小年紀已可媲美大家。其實大家還是看在賢德妃面上,聽聞賢德妃自晉封以來都極爲得寵,誕下龍子應是早晚之事,寶玉便也隨之大受吹捧。
水溶聽到這邊吹噓聲一片,不由起了興趣,走來拿過寶玉詩稿一看,也點頭笑道:“如此有靈氣的詩也只有世兄這樣鍾靈毓秀之人能做得出。”又拿出一份詩稿,道,“各位也來看看我這首如何”
這便是那女子所作,衆人心領神會,看過都是讚不絕口,又礙着寶玉在,不好改口說這首最好,只極力稱讚這詩是爲女子中的第一,李清照再世也寫不出如此佳篇,諛辭拍馬不絕於耳。
寶玉拿過來一看,確是一首好詩,只是工於雕琢,有些小家子氣,不由笑道:“若說女子作的好詩,我這裡倒有幾首,寫出來供大家品鑑。”拿過紙筆寫了兩首黛玉曾作過的小詩。
有那好事的先拿起來看,看過不禁喝彩:“好詩幾層瘦石間疏櫺,點綴秋英勝畫屏。怪底主人清似鶴,日看雙鶴對梳翎。”念過一遍周遭的人都圍過來了,都道確是好詩,將那兩首小詩傳來傳去,有人向寶玉討要,寶玉甚爲得意,就都送了人。
水溶本意是要討新得的愛妾歡心,知她愛吟詩彈琴,便特意帶她來參加文會,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水溶本有些生氣賈寶玉喧賓奪主,只是一聽那詩,就不由得對着寫詩之人有了興趣,便笑道:“果然不錯身爲女子寫出這樣的詩,當爲閨秀第一。想來定是世兄家的長輩纔能有此等造詣,聽聞賈太夫人年輕時就是個雅人,莫不是太夫人平日之作”
寶玉想起奪了北靜王愛妾的風頭,一時大爲過意不去,便不好意思道:“並不是家祖母之作,只是姐妹的玩笑之作罷了。”水溶聽得此語,暗暗記在心上。
衆人談笑一回,後面樓上就傳開宴了,戲班子也早已預備好,便都自去消遣不提。
因被搶了風頭,水溶攜愛妾去後樓時不住款語溫言的安慰,卻發現愛妾竟頗爲寬容大度,只說自己的詩不算的什麼,不由得越發喜愛她。
殊不知這美人見無人關注她,也是偷偷鬆了一口氣,若是賈璉在此,必能認出這個蒙面美人就是他在揚州花了幾萬兩銀子買的名ji樑桂林。
原來樑桂林隨賈璉回京時,賈璉在後街給她賃了一所小院,又給了些銀子做日常盤費,初時還來過一兩次,只是久未回家,便被嬌妻美妾絆住了腳,況且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樑桂林跟了賈璉幾個月,早已沒了新鮮感,雖是名ji卻還不如與府裡的媳婦子更有趣,因此上,樑桂林漸漸把盤費用完也沒見賈璉再來。
p:詩摘自揚州畫舫錄卷一,這本書還挺好看的,記錄的內容有揚州鹽商窮奢極侈的生活,把金箔刻上名字,拿到山頂隨風撒,真心造孽啊順便求推薦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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