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您去把公子接回來吧!奴婢求您了,公子真的不能離開您身邊的!”小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UC 小說網:席嵐只是坐在那裡,眯着眼睛抿茶,臉上的表情清冷如霜,連頭都不擡一下:“不想死,就出去。”毫無感情的聲音猶如千年寒冰,聲音平淡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只是小環並沒有退卻,因爲她知道,他最敬愛的公子若是離了眼前這個男人,只有死路一條。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她早已瞭解了公子的稟性,若是沒有了席嵐,他無異於風中飄零的飛羽,水中漂泊的浮木,搖曳淒涼,失去了所有的支撐,靈魂和身體都會一同崩潰的!
“嗚嗚……求您了,您沒在身邊,公子連覺都睡不安穩,他又怎能過得好呢?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再這樣下去唔……”
小環話還沒說完,席嵐的手已經扼住了她的咽喉,一旁的蜻蜓見狀,急忙上前來求情:“堡主,望您手下留情,小環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花蔭公子會難過的。”話一出口,蜻蜓就後悔了,她居然爲了花蔭頂撞堡主,堡主一向最討厭別人忤逆他!這樣做無疑只是火上澆油。她從小便呆在席嵐身邊,席嵐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裡,花蔭對於他來講,是不一樣的存在!可他堂堂花月堡堡主,君臨天下的武林至尊,俯瞰羣雄,獨步武林,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又怎會那麼輕易地放下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受制於人呢?況且對方還是外表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花蔭。
果然,席嵐立刻眯起眸子,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寒聲道:“怎麼?現在連你也敢忤逆我了?我要殺誰,是不是也要看花蔭的臉色?”蜻蜓嚇得臉色發白,門外突然有人前來稟報:“參見堡主,外面有人求見。”
“誰?”
“說是紅樓的人。”來人回到。
“堡主,奴家求您,去看看蔭兒吧!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辰,奴家實在不忍心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自從回了紅樓,蔭兒的身體便一天比一天差,夜裡連覺都睡不好,總是喝藥也不見好。我怕他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花娘跪在地上,說着說着,眼淚便忍不住掉了下來:求您了,去看看那孩子,他真的離不開您!”
席嵐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臉淡漠地端着茶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杯蓋,良久才擡起了眼眸,冷聲道:“既然他會自己走,自然也懂得自己回來,難道還要我去請他回來?”
“席嵐,我不知道當年我們家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但是你也知道,蔭兒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你殺了我們全家,難道還不夠嗎?何苦還要抓着他不放?如果你肯此生好好地對待蔭兒,你就是現在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跪在地上的銘音實在受不了他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對他吼到。
席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伸手揭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面無表情地說到:“對我來講,殺死一個人是對他最輕的懲罰,你騙了我十年,如今拿什麼來跟我講條件?當年你自作聰明把花蔭換走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要折磨一個人,折磨他最愛的人便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你覺得我該如何對待你弟弟?”
“那時我才幾歲?爲了救蔭兒,什麼都不管了,還能想到什麼以後?我沒有你那麼會算計,小小年紀就能算計自己的爹,算計天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
“拍”地一聲脆響,席嵐收回了手掌,銘音整個身體立刻被打偏了過去,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鮮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音兒。”花娘驚叫出聲,趕緊不住地對席嵐磕頭到:“堡主,求求您,放過他們兩兄弟吧!奴家願意做牛做馬任憑您差遣。”
又一聲脆響在廳堂裡散開,與銘音一樣,花娘的臉上也捱了重重一巴掌。席嵐收回手,臉上的表情清冷如水,眼簾微垂,若無其事地繼續飲茶。
一旁的顏如玉再也跪不住了:“你到底是想怎樣?動不動就動手打人,武功高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把我們三個都殺了,我們既然敢找上門來,也不在乎這條命,你若想要便拿去!只是席嵐,我想告訴你,在這個世上,如果還有人會真心待你,那個人一定是花蔭!”顏如玉說完便拉着銘音和花娘站了起來狠狠地撇下一句:“我們走,他若是要我們的命,我們也認了!”
“花蔭是我的,我要如何待他,是我的事。你們好自爲之,不要做讓我生氣的事!”冷冷清清的聲音從廳堂裡傳了出來,帶着濃濃的威脅,依舊沒有任何感情。
顏如玉不理他,拉住其他兩人飛一般地走出花月堡。這個花蔭當做寶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這個花蔭當做寶的人,他一眼也不想看!
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人會真心待你,那個人一定是花蔭!
“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真心待我。因爲我是席嵐。”看着那三個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席嵐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那兩巴掌,算是你們欠我的,從此前債一筆勾銷。
元宵佳節,長安熱鬧依舊,到處張燈結綵,歡聲一片。紅樓依舊擠滿了人,今天夜裡,紅樓的酒隨便喝,全部免費,爲了慶祝花蔭十八歲生辰,跟往年一樣。
只是今天的花蔭並沒有像往年一樣穿着他最喜愛的絳紅衣袍出來,只是一襲白衣裹身,恍如仙人臨世,純淨地近乎透明,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那般遙遠,虛無縹緲,美麗而不真實。
只見他抱着琴從閣樓上緩緩而下,步履輕盈,渾身的白在火紅一片的紅樓裡,異常顯眼,卻又有些格格不入。彷彿他就真是那從天上下來的仙子,無法沾染半點世俗風塵,你們這可凡夫俗子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紅樓裡的人羣開始騷動,衆人一齊在下面高喊:“花蔭公子生辰快樂!”花蔭站在琴臺前,禮貌地回以一笑,臺下頓時呼聲四起。
璧人翩然入座,纖長的手指附上琴絃,美妙的琴聲頓時溢滿整個紅樓,只是旋律有些低緩沉重,始終帶着淡淡的哀傷,纏繞在心間,離人聞之不禁潸然淚下。
不一會兒,樓上便傳來了悠揚的笛聲,隨後歌聲便娓娓唱起,雪姬和塵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閣樓上的迴廊裡,倚闌凝望,星眸閃爍,歌詞句句催人心碎:“會在何處見到你 ?莫非前塵已註定 。飛過時空的距離,卻囿於刀劍光影,三月春花漸次醒 ,迢迢年華誰老去 ?是劫是緣隨我心 ,除了你萬敵不侵 。當恩怨各一半 ,我怎麼圈攬 ?看燈籠血紅染,尋仇已太晚 。月下門童喟嘆 ,昨夜太平長安 。當天上星河轉,我命已定盤 ,待絕筆墨痕幹,宿敵已來犯 。我借你的孤單 ,今生恐怕難還 。纏擾孤島的雪雨,飄飄灑灑誰來停 。摘取一顆海上星 ,陪我終夜不孤寂 。靈柩長埋深谷底 ,沒有永遠的秘密。 染指江湖結悲局 ,無人逃得過宿命 。”
臺下的騷動漸漸靜了下來,偌大的紅樓,空靈無比,只有笛聲琴聲和歌聲纏繞在一起,久久無法散去,給這個本該狂歡的夜添上了一抹哀愁的神色。
就當衆人差不多完全沉浸在樂律長河之中,臺下不知是誰突然高喊了一聲,打破了詭異的沉寂。只見一個人影忽地衝了舞臺,一下子單膝跪到了花蔭面前,花蔭怔了怔,便看到來人從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了伸到花蔭面前,緊張地說到:“我,我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我知道你是花月堡堡主的人。可是,你回來這麼長時間了,我都未曾見過他一面,他是否真心待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若你願意,我可以寵你一輩子,即使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摘來給你!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怕席嵐,爲了你,即使是讓我去死我也甘願。”盒子裡的戒指鑲着一顆通體透紅的寶石,一看便知價值連城,世上難尋。
花蔭愣了一下,隨即便平靜地問到:“你可以爲了我去死?你不怕得罪花月堡?你不介意我曾經屬於他?你不覺得我髒了嗎?”
那人看着他,堅定地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說到:“我不怕!我不在乎,我既然要真心待你一世,又豈會在乎那些東西?我發誓,一生一世,我只愛你花蔭一個!終生不負。”花蔭怔怔地看着他,臉上散開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真好。”
可是,我的心已不屬於我自己。
花蔭話纔出口,臺下的人羣又重新暴動了起來,個個都拼了命地往臺上擠:“花蔭,我也愛你!我也會疼你一生一世,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花蔭,你嫁給我吧!我願意把家裡的妻妾全部遣散,我只要你一個人,一生一世,只要你一個!我會娶你,明媒正娶,擡着八人大轎來娶你回去!”
“花蔭,你若是肯跟我在一起,即使是皇帝要人我也不會給!我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只愛你一個,我發誓!”
……
臺上一片混亂,花娘見狀,急忙讓樓裡的護衛將花蔭護着,攔住那些洪水猛獸般的發情男,樓裡呼聲震天,亂成了一片。花蔭趁亂走出了紅樓,站在門口回望那羣爭先恐後的男人,心裡反反覆覆默唸到:“我愛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爲什麼他們輕易地便說出了這四個字,而他的嵐,卻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生一世”,甚至連“喜歡”二字都不曾說過,一次也沒有。
心被狠狠地揪到了一起,什麼是愛?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給的世上最甜,你給的,世上最苦,你給的世上最疼。這就是愛嗎?
獨自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長安城到處張燈結綵,歡聲不斷,映襯着他的孤獨。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出門,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只是一個人盲目地在街上亂逛,寒風迎面襲來,灌滿了衣袖,冰冷刺骨,不一會兒,便飄起了雪。白雪紛紛揚揚落滿了他的頭髮和衣服,只是漫無目的地行走,像個迷路的孩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路人紛紛側目,視線定格在他身上,隨着他移動,忘了移開。
橋邊有很多人在放花燈,美麗的花燈飄滿了整個江面,上面寫着各自愛人的名字,飄飄灑灑地向遠處飄去。花蔭走到了河邊,呆呆地望着湖面,賣花燈的老奶奶見了,便笑着上前說到:“小姑娘長得可真俏,天上的仙女都沒有姑娘長得好看,要買盞花燈嗎?”花蔭茫然地點點頭,又訕訕地說到:“可是,我沒錢。”
“呵呵,今天是元宵節,婆婆就送一個給你吧!在上面寫上愛人的名字,許下心願,放到河裡飄走,傳達到他心裡吧。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這麼有福氣,被這麼個天仙般的人兒看上。”老婆婆把一盞花燈遞到他手裡,笑得慈眉善目,花蔭卻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不要我了。”他接過花燈,看着荷花一樣的燈盞,眼簾垂得低低的,長長的睫毛蓋住了清亮的眸子,若有如無地呢喃到。賣花燈的老婆婆愣在了原地,半餉沒回過神來。花蔭拿起了毛筆,在花燈上小心翼翼地寫下“席嵐”兩個字,然後將蓮花燈裡的蠟燭點燃,蹲下來,輕輕地放到河裡,隨後便轉過身來說了聲“謝謝”便走到橋上去了。
看着那盞寫着“席嵐”的花燈緩緩地飄過河面,鑽入橋底,然後再也看不見。花蔭急忙跑到橋的另一邊去,看着那團搖曳着的暖光,飄飄蕩蕩地從橋底出來,然後漸漸地遠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心也彷彿跟着遠去了:嵐,你能聽到我的心聲嗎?你會想念蔭兒嗎?
席嵐站在不遠處,靜靜看着橋上愣愣出神的人兒,自從花蔭剛從紅樓出來,他便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彈琴,看着他出來,看着他在花燈上寫字,看着他站在橋上出神,一路跟隨,視線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半分。
轉身接過蜻蜓手中白色的狐裘風衣,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蜻蜓便離去了。花蔭站了許久,雪花落滿他的頭髮和衣服,渾然不知。突然有人從身後將衣服披到他身上,他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那張朝思暮唸的臉,花蔭先是一愣,隨即便紅了眼眶,所有的委屈瞬間涌上心頭,沉甸甸地壓着他喘不過氣來。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着,誰也不說話,交疊在一起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副美麗的剪影,遙遠不可觸摸,定格在了那裡,生怕一晃神,眼前的夢境就會碎掉。
良久,花蔭突然狠力推開了他,轉頭跑開了。他跑得很慢,席嵐走着都能跟上他,不一會兒,他便體力不支,在一條小巷子裡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地倚着牆壁。席嵐走到他面前,將他跑落在地上的狐裘大衣重新披上,幫他拉好衣領,繫好帶子,輕輕地將他擁入懷裡。
花蔭的在他懷裡僵了一下,隨即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打溼了他的衣襟,沒有掙扎只是雙手握拳,不斷地拍打着他的背,打在席嵐身上不痛不癢,一拳一掌卻像是敲在心間一般疼。
“回家吧!”席嵐輕輕地鬆開他,伸手擡起他的下巴,溫柔地吻去他臉上的淚痕,緩聲重複到:“回家吧!我來接你了。”花蔭哭得更兇了,渾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唔……”嘴脣突然被狠狠地封住,席嵐將他抵在牆頭,瘋了一般地吻他……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的歌詞是文案裡那首歌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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