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桃花林分外寂靜,月光透過林子,照在兩個年輕男子臉上,一個傾國傾城,一個卻平凡無奇。簌簌而下的花瓣,落滿了他們的頭髮和衣服,空氣中到處瀰漫着淡淡的幽香。
“今天外面傳得滿城風雨,說是昨晚花月堡堡主去了紅樓,還成了你的入幕之賓,是不是真的?”長得很平凡的少年焦急地問到。
“是的。”塵風淡淡地回到。
“那他見過花蔭沒?”少年激動地拉過他的肩膀問到。
“見過。他讓花蔭去他府上當琴師,你似乎很關心花蔭的事情?銘音,你老實告訴我,花蔭到底是你什麼人?”塵風定定地看着他,說到。“他肯定知道了!”少年絕望地說到,隨即又搖搖頭說到:“不行,我今晚一定要帶花蔭走!”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塵風急忙拉住他說到:“你不要做傻事!席嵐的傷明顯已經痊癒了,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紅樓公開露面!別說是現在紅樓周圍都是席嵐的人,就憑他一人之力,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無論如何,我都要放手一搏,我已經冒過一次險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銘音態度堅決。“如果花蔭真是你重要的人,你更不能如此魯莽,一旦失敗,兩人都活不了!現在看來,席嵐並不想要花蔭性命,不然花蔭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你不懂!你不懂花蔭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他是我這一生傾盡一切也要守護的人,對我來講他就是我的整個世界!”銘音突然大聲吼到。
“既然如此,當初爲什麼不帶他離開?帶他離開,一切不都結束了?”塵風淡淡說到。“不可能結束!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殺不了席嵐,便也沒有資格呆在花蔭身邊。”銘音狠狠地說到。
“你重傷席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失手一次,便是全盤皆輸!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可以殺得了席嵐!除非銀狐在世,朝廷聯合武林,纔可能摧毀整個花月堡!但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塵風堅定地說到。
“可你呢?你還不是一樣?你爲何不跟你的少宮主一起遠走高飛?爲什麼還跟我一樣,依然留在重影宮!我想殺席嵐,你們想要摧毀花月堡,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一樣的縹緲,一樣傻!”銘音說完,突然擡頭大笑了起來。塵風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看着漫天飛花,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是的,我們都一樣傻!明知沒有勝算,還要堵上一切!這便是江湖!”
因爲那個男人說:如果你協助我,毀掉花月堡,那你便可以帶我的兒子走,從此我再也不過問你們的事!就爲了那虛無縹緲的幸福,他選擇留在紅樓,像個傀儡一樣,聽人差遣,殺掉那些對重影宮不利的人。原本的他兩袖清風,無牽無掛,而如今,卻被感情死死地縛住,就如席嵐所說的,感情是人類最致命的弱點,他無情,所以強大!
“娘,花月堡是個很了不得的地方嗎?”花蔭好奇地問到。
花娘覺得奇怪:“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爲昨晚席公子說他是花月堡堡主,下面都沒有人敢說話了。”花蔭喝了一口茶說到。“嗯……蔭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娘說?”花娘擔憂地問到。
“也不是什麼大事,娘,要不……我去花月堡當琴師吧?”花蔭試探着說到。
“不行!”花娘一口回絕!接下來又想到了什麼便接着問到:“是不是席堡主讓你去的?”花蔭點點頭:“嗯。我覺得沒什麼不妥,反正我在紅樓也沒事,倒不如……”“不行!娘去跟席堡主說說,娘不能讓你離開娘身邊!蔭兒,聽話!”花娘說着便要站起來去找席嵐,這時蜻蜓走了進來,看了花蔭一眼說到:“花娘,我們堡主說了,府上正好缺個琴師,花蔭公子琴藝名揚天下,天下再也找不到其二,堡主想請令公子來府上當琴師,絕對是以客相待,不知花娘可否賞臉?”花娘看了看她說到:“我自己去找他說!”
蜻蜓伸手攔住了她:“堡主正在休息,外人不能打擾!堡主說了,令公子在貴府,必將保其周全,如今江湖險惡,活過今朝便不知明日,你說這個世上,還有哪裡比花月堡還安全?”花娘知道這話裡隱含的意思便是:不去花月堡,則性命難保!
席嵐是要定花蔭了!
“給花蔭公子收拾收拾吧!明早就走。”蜻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花娘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看向花蔭,花蔭笑了笑道:“沒事的啦娘!蔭兒想你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看你,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蔭兒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很想去外面看看,您就答應吧!”花娘嘆了口氣,她還有選擇嗎?
花娘站了起來,走到花蔭跟前,摸了摸他的頭道:“蔭兒,去了花月堡就不能跟在紅樓時一樣了,萬事都要小心,說話更要小心,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她死也不會讓花蔭去,可如果不去,席嵐想要的卻是花蔭的命!
花蔭在孃的懷裡不住地點頭,卻不知等待着他的是怎樣的命運!
夜幕降臨,花蔭彈完了琴便回到房裡,剛想合上門便看到了門前的席嵐:“咦……席堡主,你不休息嗎?”席嵐沒有回答,直接擡腳走了進去。
“誒?”花蔭見他直接走到桌子前坐下,便走了過去給他倒了杯茶,也坐了下來。席嵐似乎習慣了衣來伸手了,什麼都沒說,直接端起茶放在鼻尖聞了聞,便喝了一口,花蔭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不僅人長得好看,連喝茶的動作也如此優雅!”心裡不免偷偷暗歎到。
席嵐突然回過頭來,目光冷冷地落到他身上,淡淡地說了句:“以後不要穿紅衣了。”
花蔭怔了怔,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絳紅的外袍,雙眼迷茫地問到:“呃?爲什麼?”
“難看。”席嵐喝了一口茶,隨意地說到。花蔭怔了怔,臉上頓時紅了一片,便一下子衝到屏風後面,將身上的衣服脫掉,拿起架上的睡袍迅速地套上了才走出來,秀眉擰成一個結:“以後我再也不穿便是!其他人就愛騙我,只有你才願意跟我說真話。”其實他不知道,他人長得美,無論是穿什麼都很好看。只是一旦着了紅裝,整個人便平添了一抹惑人的妖媚。
此時的花蔭內衣外面只隨意披着一件寬鬆的睡袍,性感的鎖骨完全袒露在外面,一張小臉,在燭光下襯映下的顯得分外妖嬈!
見席嵐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飲茶,花蔭便奇怪地說到:“席堡主找我可有事說?”
“沒有。”席嵐淡淡地回答,依舊面無表情。
“呃?那你跟我聊聊天好不好?”花蔭也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
“想問什麼就問吧!”席嵐淡淡地說到。
“花月堡大不大?”花蔭開始問到。
“一般。”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那花月堡好看嗎?”花蔭接着問,眼睛好奇地一眨一眨地。
“你去了便知道。”這跟不回答有什麼區別?
“爲什麼所有人都對你那麼好?”花蔭問到。
“因爲他們怕我。”那是“好”嗎?
“爲什麼怕你?”花蔭覺得奇怪。
“因爲我可以殺死他們。”席嵐說得就像在說“我可以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輕鬆!“你殺過很多人?”花蔭繼續問。
席嵐點點頭。
“爲什麼要殺他們?”花蔭皺了皺眉頭問到。
“因爲他們該死!”冷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花蔭瞬間愣住了,腦海突然閃過那個大雪紛飛的畫面,還有那個揮之不去的聲音:
因爲他們該死!
因爲他們該死!
因爲他們該死!
……
席嵐看着臉色頓變的花蔭,接着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比我弱,卻又不肯聽我話的人,都該死。”花蔭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席嵐,突然問到:“你有朋友嗎?”
“沒有。”席嵐回答。
“啊……”花蔭頓了頓,便站了起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不要老是……啊!”話還沒說完,手腕便被狠狠地抓住了:“你想做什麼?”席嵐冷冷地問到。
“你不要老是蹙眉,那樣看上去很難受!”花蔭忍着手腕處傳來的痛說到。
“你不怕我?”席嵐順手一扯,將他拉至跟前,單手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說到。因爲靠得很近,鼻子幾乎要碰到一起,可以聞到席嵐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氣。
花蔭失神片刻,便回到:“我爲什麼要怕你?你不打我,不罵我,不搶我東西,我幹嘛要怕你……更何況,你長得這麼好看,別人喜歡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怕你?”
“你知道公然挑逗一個男人會有什麼後果?”席嵐挑挑眉說到。
“挑逗?”花蔭怔了怔,好看的鳳眸錯愕地盯着那張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薄脣,就在席嵐的嘴脣快要碰到他的時候,窗外傳來了一聲聲響,席嵐眼裡寒光一閃,頭上的簪子便飛出了窗外,外面傳來一聲悶哼,蜻蜓和燕語一下子闖了進來,齊聲說到:“堡主沒事吧?”
席嵐站起來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背對着他們:“今天晚上,嚴加把守!尤其是這個房間,一隻蒼蠅都不要放進來!”
“是,堡主!”蜻蜓和燕語齊聲說完便走了出去。花蔭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剛纔窗外外有人?”
“嗯。”席嵐漫不經心地回到。
花蔭想了想,突然緊張地說到:“該不會是……”話還沒說完,他便急忙捂住了嘴。哥哥?
席嵐回過頭來,眸色頓深:“是誰?”席嵐站在窗前,一頭長髮沒有了簪子的束縛,如流水般長瀉而下,隨意地披散在腰間,柔美中卻帶着一絲冷冽的英氣。
“沒,沒什麼。”花蔭急忙說到,哥哥說過,無論如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不然哥哥就會有危險!
“哦……是嗎?”席嵐輕輕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挽起他胸前的一縷秀髮,放在鼻尖輕嗅,笑了笑,淡淡說到:“真像。”
“呃?”花蔭錯愕,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席嵐早已離開了,只留下滿屋子的梅香。
你跟他很像,但我知道,一樣的臉,卻是不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