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應聲退了出去,從書房拿了林母的帖子交給孫子林成,悄聲與他分析了厲害關係,叮囑他務必要將保和堂的李大夫請去莊子上爲蘇淺看病。
林成走後,林嬤嬤看向賈敏住處的方向嘆了口氣,看來林府又要有一場風波了,這個太太什麼都好,就是心肝兒太脆弱,想那賈府哪個爺們兒不是小妾通房一堆?怎麼就養出這麼個重情愛的姑娘?偏老爺又看重太太,明裡暗裡逆主子的意,鬧得府裡至今還無一子,這能不讓主子反感嗎?
搖搖頭,她轉身朝小廚房走去,快到飯時了,主子又氣了一遭,她得親自做兩道主子愛吃的小菜讓主子開開胃。
林母讓丫鬟們伺候着起身,當初她得知翠雲生了個女孩的時候,剛好如海順她的意納了妾。賈敏強顏歡笑,身體也不好,她便將此事按下沒說,心想左右不過是個庶女,養在自己的莊子上也吃不了苦,待賈敏生下嫡出子女之後再接回來就是了。
再說翠雲爬牀的事讓她心生惱怒,對大姐兒多少有些遷怒不喜,因此只派了個二等嬤嬤去照顧就沒再過問。後來賈敏整日裡傷春悲秋的做什麼詩詞,引得如海甚少在妾室房裡休息,好不容易懷了身子,可孕期多思又導致黛玉生來帶病,實在讓她心裡煩悶。如今黛玉都兩歲了,賈敏的肚子卻一直沒動靜,她提出停了侍妾的避子湯,賈敏還給她病了一場,讓她反感至極。
一連串糟心的事忙亂下來,她的身子也越發不好了,再加上身邊沒人提起,漸漸的她倒忘了莊子上還有個健康的大孫女。
林母靠在窗邊閉上眼,她本是世家嫡女,對庶出的孩子不太在意,但如今如海膝下只有黛玉一個病殃殃的女兒,外面不瞭解的人都猜測如海有什麼隱疾,蘇淺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想到賈敏,林母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這些年賈敏被如海護着打了她多少次臉?既然賈敏不讓她這做婆婆的舒坦,那她也沒必要再顧慮什麼,娶到這種兒媳真是家門不幸!
賈敏坐在桌前哄着林黛玉背三字經,見黛玉聰慧,每每只聽幾遍就能記住,心裡十分歡喜,但轉念想到黛玉的身體便又發起了愁。悔恨、歉疚、自責,一時間她的情緒跌落到了谷底,她不是不知道孕期不能多思,可她一心戀慕夫君,自然希望能與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看到夫君去了別人房裡,即使夫君保證他們什麼也沒做,她還是免不了傷心。
她不明白婆婆爲什麼非要爲夫君納妾,他們兩夫妻舉案齊眉難道不好嗎?雖然未出嫁時,孃親也教過她整治小妾的手段,教過她子嗣最重,不能把心放在男人身上,可夫君那麼優秀,又對她有情,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
林黛玉背完了一段,轉頭看到賈敏蹙着眉頭,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孃親,不高興?玉兒背錯?”她還不會說長句子,只能斷斷續續的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賈敏低下頭看到瘦弱的女兒仰着小腦袋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頭一痛,抱住她哽咽道:“不是,玉兒背的很好,是孃親不好,都是孃親不好……”
林黛玉才兩歲,哪裡聽得懂這些語焉不詳的話?見賈敏這樣被嚇了一跳,頓時掉下眼淚,“孃親,不難過,玉兒聽話。”
賈敏的奶孃賈嬤嬤忙上前勸道,“哎呦,我的好太太!快別哭了,您一哭黛姐兒也跟着哭,晚上又要睡不好覺的。”
賈敏聞言心裡更是難受,她年近三十隻得了黛玉這一個女兒,偏又體弱多病,湯藥不離的,前兒個婆婆冷着臉命她停了侍妾的避子湯,林如海雖安慰了她半日,卻終究沒有拒絕,是否夫君也在怪她沒有爲林家綿延子嗣?
“咳咳咳……”林黛玉在賈敏懷裡哭得憋住了氣,整個小臉都皺了起來。賈敏驚醒,急忙將她拉出來順氣,奈何剛剛病了一場,越是着急越用不上力了。林黛玉的奶孃王嬤嬤請示賈敏後,將林黛玉抱了起來,一邊拍背一邊輕聲哄着,待小丫鬟倒好溫水小心的給她餵了些才止住咳。
賈嬤嬤見賈敏面露倦怠之色,勸道:“太太,黛姐兒也累了,不如讓王嬤嬤帶她回房休息?”
賈敏點點頭,對王嬤嬤又細細叮囑了一番,讓她夜裡多留心黛玉的情況,有什麼不對定要立刻來回她
。王嬤嬤恭敬的應了,抱着黛玉緩緩退下。路上黛玉趴在王嬤嬤的肩頭小聲啜泣,低低的問道:“嬤嬤,母親,生氣?”
王嬤嬤心下一嘆,暗怪太太不注意黛玉的心情,但她性子軟,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只能乾巴巴的勸道:“黛姐兒莫多想,太太許是這幾日身上不爽利才心情不好的。那些都是大人的事,黛姐兒還小,平日要多玩樂,身體纔會好得快。”
林黛玉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懂,小臉兒上卻始終不見笑容。
賈敏扶着賈嬤嬤的手剛想去榻上歪會兒,便見貼身丫鬟秋菊快步走了進來。秋菊掃了眼房裡,見沒有外人便湊到賈敏身邊小聲道:“太太,剛剛老夫人那邊派了林成出去,奴婢遣人跟上去打聽了一下,林成請保和堂的李大夫去城郊莊子上了。”
賈敏一聽和老夫人有關就是眼皮子一跳,又聽到請的是擅長診治幼兒的李大夫,頓時皺緊了眉,“知道是給誰看診嗎?”
秋菊搖搖頭,“林成是個嘴緊的,請了李大夫就走,倒是另一個急着請李大夫的小廝說是請他去莊子上救大姐兒,那小廝跟着林成一塊兒走了,想來是老夫人莊子上的。”
“大姐兒?母親莊子上怎麼會有叫大姐兒的?”賈敏想到什麼臉色一變,“可是五年前遣翠雲去的那個莊子?”
賈嬤嬤接口道:“城郊的莊子,老夫人只有那一個。”想到翠雲,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那次太太可是病了好一陣。
賈敏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若是普通孩子,母親不會派林成親自去請李大夫,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這幾年凡是牽扯到母親的事,她都討不到什麼好處,雖說林如海經常站在她這一邊,可這後宅的刁難又豈是男人能化解的?這次又不知母親要給她什麼難題了。
李大夫坐着林成的馬車趕到莊子上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他在揚州也是有名的大夫,輕易不出外診,所以先前那個莊子上的小廝來請他,他自持身份並沒有應允,而是打算派自己的徒弟來莊子走一遭。沒想到緊跟着林成就拿了林老夫人的帖子來,他哪裡還敢怠慢,背起藥箱就上了馬車。
看到牀上熟睡的小姑娘,他心裡嘀咕,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能得林老夫人如此關照?他坐在牀邊沉下心思給蘇淺把脈,脈搏沉穩,根本沒有重病之象,正疑惑着,指下的小手動了動
。
蘇淺醒來看向他們疑惑的問道:“你們在幹什麼?”這時她的燒已經退了,睡了一覺精神也好了許多。
紫竹撲到牀尾喊道:“大姐兒醒了!謝天謝地!”
陳管事鬆了口氣,忙上前回話,“大姐兒生病了,奴才請了大夫來給您看診。”說着轉頭問道:“李大夫,您看大姐兒的情況是不是好多了?先前一直高燒不退,把我們都急壞了,對了,這是村裡大夫給開的方子,您看看?”
李大夫接過方子看了眼,說道:“是治風寒的方子,倒是對症,不過若是有好的藥材效果能更好一些。”他轉頭又對着蘇淺望聞問切一番,笑道:“貴府大姐兒的燒已經退了,只還有些體虛,老夫開個方子,連服三天,即可無恙。”
陳管事客氣的請李大夫去外廳休息,給他包了份豐厚的診金。轉過頭拉住林成問了問林母的態度,林成素來是個謹慎的,只說林母很重視蘇淺的身體,不可有失。陳管事見林成親自請來李大夫,就知道林母是在意蘇淺的了,而且此事並沒有遮掩,說不得林母是打算認回蘇淺了。
他把大姐兒生病的前因後果細細的跟林成說了,末了苦着臉嘆道:“大姐兒遭了這麼大的罪,雖說是貼身的嬤嬤、丫鬟不盡心,可我身爲管事,沒看管好莊子上的人也有失察之罪,還請成兄弟幫我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幾句。”
林成點點頭應了,大家都是爲老夫人辦事的,沒什麼大錯他還是很願意幫忙的。
蘇淺坐在牀上看着李嬤嬤和青梅隱隱害怕的表情,故意問道:“嬤嬤,你看到我娘了嗎?上午她還陪我玩呢,怎麼又不見了?”
李嬤嬤聞言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僵硬的回道:“大姐兒怕是做夢了,翠雲姑娘她……她已經不在了,前兩天您不是還給她磕頭告別了嗎?”
蘇淺拍了下被子喊道:“你胡說!娘明明讓我好好孝敬祖母和爹爹,做得好就給我買好吃的。”說完她歪頭想了下,“祖母是誰?爹爹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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