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緋‘玉’再見到薛寶釵時看她裝作不知參選之事,與王夫人照常說笑,心裡不禁升起一絲敬佩。
她自己是因着有前世經歷才比旁的同齡人早熟許多,而薛寶釵完全就是土生土長的十五歲姑娘,能這般不動聲‘色’的爲自己打算,當真是宅鬥、宮斗的好手。也許家有變故能讓孩子迅速成長起來,也許天上下來的仙‘女’本就比別人清明,總之,薛寶釵‘私’下里的一些小算計並不惹人討厭,真正天真無邪的‘女’子在後院才呆不下去。
林緋‘玉’本以爲日子會平穩的過到林如海進京,誰知林安‘玉’又出來鬧幺蛾子!
“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會病的這般嚴重?”賈母難得嚴肅的看着廳裡衆人,邢、王二位夫人、李紈、王熙鳳、三‘春’都在一邊旁觀,主角卻是林家四姐弟。
林安‘玉’怯怯的低下頭掉了兩滴淚,“給外祖母添麻煩了,不過是我同大姐有點子誤會罷了,我……我沒事的……”
賈母聽的皺起眉,環視了一週,沉聲道:“緋‘玉’你說,!”
林緋‘玉’神‘色’淡淡的起身福了一福,“外祖母,緋‘玉’也正糊塗着呢,方纔三妹的丫頭憫枝忽然衝進‘門’叫着讓我饒了三妹,這話可不知從何說起了,我正打算仔細問問,就被叫來了外祖母這兒,卻不知是哪個丫頭這般不省事兒,竟跑來打擾外祖母休息。”
賈母眼神一轉,瞥向角落裡跪着的一個小丫頭。林緋‘玉’也跟着看去,斥了句,“不過是我們姐妹間的一點小事,你怎地跑到外祖母這裡嚼舌頭?誰給你的膽子自作主張?”
三‘春’忍不住側目,往日林緋‘玉’總是不說話,嘴邊掛着淡淡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溫柔和善,她們還是頭一次看見林緋‘玉’板起臉訓人,氣勢竟然不小!
那小丫頭只是梨香院裡一個三等灑掃丫頭,沒什麼依仗,被林緋‘玉’一喝便慌‘亂’起來,她沒想到會有人注意她這麼個小角‘色’,本以爲只是傳個話而已,早知這般,那銀子說什麼也不能拿啊!她垂着頭眼睛往王夫人身上瞟,剛瞟到王夫人衣袖就見王夫人手上的佛珠慢慢轉動起來,一下、一下的,彷彿在捏着她的脖子!當即規規矩矩的垂下眼,不敢再看。
“奴婢……奴婢當時沒想那麼多,就,就見三姑娘房裡‘亂’了起來,然後憫枝姐就哭着跑到大姑娘房裡喊了起來,我,奴婢嚇壞了,以爲出了什麼事,就趕緊想報給二‘奶’‘奶’,可二‘奶’‘奶’正在老祖宗屋裡,奴婢不是有意打擾老祖宗的。”
王熙鳳皺了下眉,倒也沒怎麼在意,畢竟賈府是她在管的,出了什麼事找她也很正常,這般一想,這小丫頭也沒做錯什麼,就算她派人去梨香院伺候,總歸這些人也是賈家人不是?不過這事兒涉及林家,她可不願意沾,如今誰不知道賈母愛屋及烏,對林黛‘玉’的寵愛僅次於賈寶‘玉’?她可不敢以身試則。
林緋‘玉’也不和那丫鬟糾纏,有心還是無心可不是隨便兩句話就能洗脫的,賈母都快八十了,掌控後宅這麼久怎麼可能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她只要提一句讓她們注意到是有人費心安排的就行了,想冤枉她暗害庶妹,這伎倆也太差了點。
林緋‘玉’轉身看向趴在地上發抖的憫枝,“憫枝,那個小丫頭說是聽見你哭喊才嚇得上報的,那你現在說說你到底爲什麼哭喊?你喊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憫枝對上林緋‘玉’的目光,被其中的銳利駭了一跳,她兩手攥得緊緊的,指甲戳破手心也沒鬆動分毫,她是真的怕!三姑娘明明說是給大姑娘添堵,找大姑娘麻煩,然後再放出點傳言坐實大姑娘心‘胸’狹窄容不下妹妹的形象,怎麼……還真鬧到賈母這兒來了?一屋子的賈家人,不管結果如何,她的命運是定了,當衆損了林家臉面,林家肯定不會再用她了!
然而她卻不敢把三姑娘供出來,假裝無辜還能留條‘性’命,若是存心挑事兒怕是林緋‘玉’會直接下令杖斃了她!憫枝定了定神,知道此時三姑娘靠不住了,索‘性’一裝到底,林府的顏面能挽回幾分是幾分,她會被賣到什麼地方全看這時表現了!“大姑娘,奴婢實在沒有旁的意思,只是三姑娘自從上次跟您說過話之後,就一直在自己屋裡鬱郁的,這兩日是越發虛弱了,今兒個下午甚至起不來‘牀’。奴婢不知您同三姑娘說過什麼,只是希望您能出面開解一下。是奴婢太急了,口不擇言,竟驚動了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自願領罰,還請大姑娘和三姑娘莫傷了和氣。”
林緋‘玉’滿意的垂下眼坐回了椅子,幸好憫枝還知道輕重,沒腦殘的在賈家人前就扯破臉。只是她安心的還太早,憫枝身爲下人,見得多了年紀也不小自是知道輕重,可林安‘玉’纔剛剛十歲,自己‘精’心設的局就因爲一點意外毀於一旦?那怎麼行?
林安‘玉’心裡不甘,特別是林緋‘玉’從頭到尾看都沒看她一眼,這種輕視、蔑視好像她完全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一般,更讓她受不了!她悄悄急吸了一口氣,本就難受的‘胸’口立刻悶疼,連聲咳了起來。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安‘玉’的身上,瘦弱的身子,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的可憐樣,竟讓她顯得有些悽慘。
“外祖母,真的沒什麼事,咳咳,是憫枝想多了,我,咳,大姐沒說過我什麼的,咳咳,。”林安‘玉’似是費力的想要解釋,但又停不下咳嗽,這幅模樣,任誰也不忍心責怪她。
賈母眯了下眼,立時就看出林安‘玉’還有後話,“沒說過我什麼”意思不就是林緋‘玉’真的說過什麼難聽的話麼?她心裡暗罵香巧那個賤婢生的孩子也不是個好的,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吩咐衆人都散了,只留林家姐弟再說說話。
王熙鳳琢磨着賈母是顧忌賈敏的臉面,不想讓大家在這兒聽着,第一個站起來說要回去看賬本。王夫人捏着佛珠的手指緊了緊,告退的時候餘光掠過那個報信的小丫頭,腳步頓也未頓的走了出去,林家的下人竟如此知進退!老傢伙竟爲了賈敏的面子直接將人都遣走!這一計已是無用了,哼,時日還長着,若賈敏當真要進京,她總有一日會看到賈敏痛不‘欲’生的樣子!
等人都走了,賈母的屋裡只留了鴛鴦一個人伺候,她衝林黛‘玉’招了招手,“來,‘玉’兒,到外祖母跟前兒來。”
林黛‘玉’之前一直繃着臉,見賈母叫她,只得到賈母身邊坐了,歉疚的說道:“這麼晚還打擾外祖母休息,是黛‘玉’的不是。”
賈母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這關你什麼事?人老了,覺也少,外祖母平日裡在這時候也沒歇呢。”
林安‘玉’終於止住了咳,見此情景卻有些坐立不安了。賈母攬着林黛‘玉’看向她,目光裡的溫和慈愛已經沒了,只剩下漠然,“緋‘玉’既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就安‘玉’說說,總歸好好的身子不會一下子就壞了,如今敏兒不在,我這老婆子就代她問上一問,不會讓誰平白無故就受了委屈的。”
林緋‘玉’也看向林安‘玉’,半點驚慌都沒有。
林安‘玉’避開林緋‘玉’的眼,做出一副被賈母感動的樣子,流下淚來,“外祖母,我……我知道大姐一向都不喜歡我,可我還是想要同姐姐親近的,只是,姐姐說我身子太差,做什麼都不便叫我一起。我心裡難受也別無他法,只能好好將養生子,幸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很快便好了。今日我本想去跟大姐說我身子無礙了,也可以跟着姐姐出去玩了,沒想到在大姐那兒坐了一會兒回去竟病倒了,我……”
林緋‘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在我那兒坐一會兒就病倒了?就連你姨娘也沒這般本事吧?”
林安‘玉’心裡一驚,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現在也不是探究的時候,她擡起頭一臉委屈,“大姐……我說的句句屬實,難道我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嗎?你……你若真的不想我跟着,我像在家時一樣呆在屋裡就是了。”
這話賈母可不愛聽了,在家裡只能呆在屋子裡那不是拐着彎的說賈敏不慈苛待庶‘女’嗎!
林瑞冷笑了一聲,“三姐,你的意思是大姐給你下毒了?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你可想想清楚纔好,若是背上個陷害親姐的罪名,怕是往後你的日子不好過了。”
林安‘玉’看向他的眼中帶着惱怒,“瑞哥兒,你這是不相信我?我也是你姐姐啊,你,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哼。”林瑞想起林安‘玉’之前挑撥他的話,更覺得這個姐姐惹人嫌,人家迎‘春’、探‘春’也是庶‘女’,怎麼就沒見‘弄’出這麼多事來!
林黛‘玉’因着賈母攬着她,不便出口斥責,只是冷冷的看着林安‘玉’,明顯半個字都不信。
林安‘玉’的計劃全盤打‘亂’,身子又難受,一時根本想不出什麼該說什麼。那天被林緋‘玉’冷言冷語的一說,她心裡堵了好久,爲了報復回去她這次是真的拿身子當筏子去算計林緋‘玉’的,二舅母不是也說了,林緋‘玉’身爲長姐整日裡往外跑忽略了她的身子,絕對有錯的,現在怎麼竟沒一個人站在她這邊?看着林緋‘玉’依然淡然的臉,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qing的地雷和“”的營養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