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成皇子
“修容娘娘,使勁,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再使把勁,使勁啊。”在穩婆的連聲催促下,終於,那躺在牀上滿身狼狽的汗,已經奄奄一息連呼叫聲都小了的女子拼命使出最後一把子力氣。她已經生了一天一夜,身上的力氣早已耗光了。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皇子。”穩婆笑呵呵倒提起皺巴巴的醜嬰兒,照着紅屁股拍了一掌,小嬰兒立刻“哇”的一聲驚天大哭。
守在產房外的幾個宮女太監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萬歲”。這是皇宮裡的規矩,並不能因齊修容的失寵而敷衍過去,失儀的罪名足夠他們這些底層的小人物死的透透的了。
女子勉強打起精神看了穩婆抱着的男嬰一眼,再也支撐不了,昏睡過去。
齊修容生產,只有衆妃象徵性遣人來探過,皇帝連過問都沒有,估計他已經連齊修容長什麼樣都忘了。齊修容誕下四皇子後,也只是按制賞下奶孃與宮女太監,毫無逾制的地方。
底下的宮人紛紛背後私語,看來就算齊修容誕下了皇子,也沒能讓皇帝重新想起她。這四皇子就算是個帶把的,不得寵也不過爾爾罷了。衆人幾個對眼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離開這榮華殿,另謀高就。
如今正德帝蕭檢四十歲,有四個兒子七個女兒。太子蕭子稷是先皇后所出,很得皇上寵愛,週歲即封太子,幼聰慧好學,文武兼備,很得朝野盛讚,如今已經十八歲,早已大婚入朝參政;二皇子蕭子謙乃淑妃所出,年十五歲,剛剛大婚開府,娶的是兵部尚書諸成申家的嫡長女,正德帝封其爲謙郡王;三皇子蕭子轍,母德妃,才五歲,還沒去上書房讀書。
至於公主們,大公主、三公主、六公主乃貴妃所出,分別爲十五歲和十歲;二公主淑妃所出,十二歲;四公主是劉才人所出,五公主生母陳昭儀,兩人同年,均七歲;七公主才兩歲,生母已逝,現養在賢妃身邊。
四皇子滿月酒當然不會大辦,只是由貴妃辦了一頓家宴。正德帝也沒有來看一眼自己兒子的意思,只是讓身邊的太監帶來了賞賜的口諭,爲新生的四皇子取名,蕭子虞。
虞,安樂也。
在民間自然是平安喜樂一生的意思,但若是在皇家,就是跟皇位絕緣了,這輩子撐死也就是個閒王。
然而,蕭子虞現在卻管不了這些。
他一覺醒來,成了剛出生的小小嬰兒,眼睛耳朵一片朦朧,只覺得自己被抱來抱去任人擺佈,滋味難受的緊。
異時空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個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穿成了什麼人,只知道很有錢的樣子,光奶媽就兩個。他惶恐了許久,才漸漸接受了這從天而降餡餅一樣的人生。
他一天裡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睡覺,其餘時候都在吃奶,有時會有一個有着溫柔的女子抱着他輕輕搖晃,蕭子虞最喜歡她身上安心的氣息,每到這時都會睜着雙大眼睛呵呵傻笑,想要看清這女子,他今生的母親。
蕭子虞並不在乎他的父皇從來沒有想起過他,反正正德帝也沒當他是兒子。實際上齊修容比他想象的還不受寵,他們母子偏安在這小小榮華殿除了逢年過節從沒被想起過,對於正德帝他也只是在家宴上遠遠看過幾回。不得不說,古代封建帝王身上的威嚴不是他一個小白領承受的住的。
索性齊修容孃家並不窮,雖然不受寵,好歹沒再這深宮裡受過大委屈。或許是那些妃子也覺得他沒有讓她們下手的價值,亦或者齊修容手段了得,不管怎樣,蕭子虞就這麼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五歲。
“孃親,孃親,我會背論語了。”蕭子虞翻過高高的門檻衝向安坐在榻上正在爲他縫製衣物的齊修容,“你來聽我背好不好?”
齊修容趕忙抱住衝過來的蕭子虞,無奈道:“說了多少回了要穩重些,要是摔了可又該哭鼻子了。”這榮華殿裡的宮女太監甚至蕭子虞的奶孃都千方百計找關係跑了個乾淨,只剩下當初帶進宮的水心和竹心,齊修容也不在乎他們走了。走了些人沒什麼,留在這裡纔是麻煩,省的她還要處處提防着。
而皇帝和他的妃子們似乎已經把他們娘倆遺忘了,沒人想到宮裡還有個四皇子。
蕭子虞坐在她腿上,忙道:“孃親,我都長大了,不會摔倒的。”
齊修容看着懷中瘦瘦小小的孩子,心裡微微苦澀,虞兒都已經五歲了,身板卻像三四歲的孩子,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服,貓兒一樣。她縱使不缺錢花,但是也抵不住那些人捧高踩低,更何況還有錢不露白的道理。就算拿了她的錢也不幫忙的多得是,她們娘倆被忽視的徹底。
“已經會背論語了麼?真乖,來背給孃親聽。”齊修容摸摸蕭子虞柔順的髮絲,慈愛地笑。
蕭子虞雙手背到身後,仰着頭一本正經的背:“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
蕭子虞很認真的在討她家孃親的歡心。齊修容是個溫婉又美麗的女子,長得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審美觀,尤其是一雙杏眼乾淨又清澈,秋水一般。只是大多數時候她都在憂鬱,蕭子虞很想讓她高興一些,於是儘自己最大努力去學她教給自己的東西。
齊家也是書香世家了,只是家族勢力遠在山東,京城只有旁系權力不大的小官,。鞭長莫及,也無法幫她什麼,所以齊修容只好一人在深宮苦苦掙扎。
門外走進來一個面目清秀的宮女,手裡提着食盒,向兩人俯身行禮道:“小姐,四皇子,該用膳了。”
齊修容微微點頭,將蕭子虞抱起來走到桌前坐下,問道:“竹心,御膳房的人還有沒有人爲難你?”
竹心笑道:“不會,蘇公公已經升上了御膳房總管,他爲人和善,待我甚好,那裡還有人敢爲難我。”邊說邊將飯菜擺上。
今日的飯菜果然好了許多,精緻的兩葷兩素,還有紅棗蓮子粥,兩碗的香米飯,幾個餑餑。先不論品相與味道如何,起碼是熱乎的了。
齊修容眼眶一紅:“你何必如此?是我這個主子不爭氣,白讓你和水心受了許多委屈,如今你又……”
竹心勉強笑道:“主子說什麼呢,奴婢們照顧主子是應該的。蘇公公待我很好,我們一入宮門,再無出頭之日,像如今這樣已是再好不過的了。”
蕭子虞眨巴着眼睛,一入宮門,再無出頭之日麼……
“竹心姑姑別傷心,虞兒以後帶你出去。”蕭子虞對待她孃親好的人很有好感,鄭重道。他若能對新帝恭順,想必也不會被太過爲難,等正德帝一死,就能帶孃親走了。
“好。我和竹心等四皇子長大成人那天。”是個爽朗的聲音,水心進門的時候胳膊上的袖子還向上挽着,顯然是剛洗完了衣服。
齊修容抿嘴笑道:“趕緊坐下來吃飯,好容易能吃上熱乎的,還廢什麼話。”
水心和竹心也不扭捏,坐在下首主僕一起吃飯。
在榮華殿早就淡化了規矩,蕭子虞嘴裡稱齊修容爲“孃親”,主僕間也早沒了那許多繁瑣的禮節,在困境面前,哪裡還能講究這許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