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薛蟠與薛清洛兄妹跪在靈堂之前,今日來的客人已經全部返回了,下人也被薛清洛打發去休息了,今晚只他們守靈。
薛蟠此刻特別頹廢,根本看不出白日的意氣風發,反倒是薛清洛一臉淡然,一臉平靜,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擔心。
“寶兒,日後哥哥會保護你的。”薛蟠看着薛清洛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畢竟他自己都很難過,只是看到薛清洛這平靜的不正常的狀態,薛蟠倒是更擔心薛清洛了。
“哥,我沒事。害爹的人,都該死。”薛清洛說道,一臉的狠厲,這是薛蟠未曾見過的薛清洛。
薛蟠見過各種各樣的薛清洛,卻從來沒有見過狠厲的薛清洛,要殺人的薛清洛。
“寶兒,我定然會去查是誰害死了爹,肯定會爲爹報仇的。你無需擔心,你只要照顧好娘,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了。”薛蟠抓着薛清洛的肩說道,擔心她因爲此事而陷入仇恨。他雖然也恨,但是報仇這種事情他來做就可以了,不想讓薛清洛也陷入仇恨,他的妹妹應該開開心心的活着。
“哥哥,我也是爹的女兒,報仇的事情怎麼能讓哥哥一個人做呢。”薛清洛看着薛蟠堅定地說道。
“寶兒。”薛蟠看着薛清洛想在說什麼,卻是被薛清洛打斷了。
“哥哥,有些事情,我做比你做更好啊。哥哥只要努力考取功名就好了。”薛清洛說道。
此刻的薛清洛顯然比薛蟠思考的更多,確實,也本該如此,雖然這些年被薛家人、姜家人寵着,行爲、想法都受到了影響,有些幼稚化了,但薛清洛本質裡還是個成年人,有着成年人的思維方式,思考的自然比薛蟠更多。
“不行,我怎麼能把報仇這種事情讓寶兒做呢,我絕對不允許寶兒爲了那些人髒了自己的死,爲爹報仇,我來就可以了。你若是不聽話,我定然告訴孃親,你也不想孃親擔心你吧。”薛蟠卻是眉頭緊皺,滿臉的不贊同。
“薛蟠,我覺得你應該聽寶兒的話。”姜白灼走了進來,手裡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個瓦罐,還有兩個碗。
走到薛清洛身邊,將托盤放在地上,姜白灼便是打開了瓦罐,透露出一種濃郁的米香。
“回來之後便是沒有吃東西了,我讓廚房熬了些粥,喝一點,暖暖胃。”姜白灼看着薛清洛,眼裡有着一絲心疼。
“謝謝哥哥。”薛清洛說道,接過姜白灼手裡的碗。
而本想和姜白灼理論的薛蟠看到姜白灼給薛清洛粥喝,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肚子也咕嚕嚕叫了。
姜白灼轉頭看向薛蟠,淡淡地說道:“自己盛。”
“謝謝大哥。”薛蟠說道,自己盛起一碗粥,勺子都沒用,直接灌了下去。
吃飽了似乎更有力氣談報仇的事情了,只是姜白灼與薛清洛一樣,都是一臉淡然的模樣,好似他爹沒死一樣。
薛蟠的懷疑沒錯,確實如此。
“我已經跟我爹確認了,確實如你所想。”姜白灼接過薛清洛手裡的碗,放到托盤裡。
“我娘不知道嗎?”薛清洛疑惑地問道。
“怕人看出端倪來,所以我爹還未告訴你娘。”姜白灼說道。
“大哥,寶兒,你們在說什麼?”薛蟠聽得雲裡霧裡,有些不大明白,眉頭緊皺,心裡很是糾結。
“要告訴他嗎?”姜白灼看向薛清洛,徵求他的意見。
“什麼?寶兒,你們瞞了我什麼事?”薛蟠看向薛清洛,滿臉的疑惑。
薛清洛看了姜白灼一眼,姜白灼看着薛清洛,很是溫和,一臉支持,不管薛清洛怎麼選擇,他都是支持她的決定的。
“哥哥,爹應該沒死。”薛清洛看着薛蟠說道,聲音有些輕,以防隔牆有耳,不過若真的有人躲起來了,以薛清洛現在的本領自然是能夠感受到的。
“寶兒,你說啥?”薛蟠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怎麼好像聽到寶兒說,爹沒死呢,怎麼可能,爹若是沒死,他現在跪拜的是誰?
“我說,爹沒死。”薛清洛說道。
“怎麼可能?”薛蟠這一次聽清楚了,但是他嚴重懷疑是不是薛清洛悲傷過度,不願意承認爹已經死了的事實。
“寶兒,爹真的死了。”薛蟠看着薛清洛,眼裡滿是擔心。
“不,爹沒死,這棺材中沒人,只有衣物。”薛清洛說道。
“師父不是說了嘛,爹掉下懸崖了。”薛蟠說道,那麼高,怎麼可能不死。
“那只是我爹對外的說法,事實上,薛叔叔真的沒死,不過受了重傷,暫時昏迷不醒。爲了避免再次被追殺,因而我爹對外說薛叔叔已死。”姜白灼解釋道。
薛蟠一臉震驚,“可我娘哭得真的很難過啊,爲什麼不告訴我娘?”
“若是假了,那些人又怎麼會相信呢。”姜白灼淡淡地說道。
話是不錯,那他不是白哭了。不對,現在關鍵是他爹到底在哪兒?寶兒爲何知道爹沒死的事情?
“剛回來的時候我確實很難過,以至於都沒有思考,但是在與師父交流的過程中,我發現了漏洞,也有了思維能力。因而便是請大哥幫我去求證了,果然爹還活着。”薛清洛說道,露出一絲笑容。雖然薛玉橫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可這總比死爹強吧。
薛蟠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長大了,變得厲害了,可以保護妹妹了,事實上,妹妹還是妹妹,一直都比他聰明啊。
薛蟠有點失落,一直以來,他沒照顧到妹妹,反倒是妹妹處處在照顧他。
“哥,你怎麼啦?”見薛蟠不喜反而嘆氣,薛清洛忍不住皺眉。
薛蟠搖搖頭道:“沒什麼,爹活着就好。大哥問一下師父,需要我做什麼嗎?”
“死了爹,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姜白灼說道。
“好,我明白了。”薛蟠說道,便是跪在蒲團上,繼續燒紙,還是一副悲慼戚的模樣。
爹沒死更好,但是仇還是要報的。
薛清洛看着薛蟠,總覺得有點不對,最終還是問道:“哥,你覺得這事要告訴娘嗎?”
“暫時不用,寶兒和大哥也不要將此事再告訴他人了。”薛蟠反而叮囑道。
姜白灼點點頭,“這是自然。”
“晚上有些涼,寶兒與大哥先回去休息一會兒。”薛蟠看着薛清洛說道,既然爹沒死,那就更不需要薛清洛在這兒守靈了。
薛清洛卻是搖搖頭說道:“我在這兒陪哥哥。”
“寶兒,聽話。”薛蟠擡頭看着薛清洛說道。
“哥,我沒事的。何況,做戲做全套,可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薛清洛說道。
薛蟠無奈,只能應下,不過打算喊人給薛清洛送衣服過來。
其實薛清洛現在身強體壯,就算是在雪日也是不怕冷的,薛蟠着實不必擔心,實在是關己則亂。
“穿上這個就不怕冷了。”姜白灼說道,伸出右手,手中憑空出現一件羽衣,打開,給薛清洛披上了,白色的,倒不顯得突兀。
“這件給你。”姜白灼給薛清洛繫好帶子,便是又遞給薛蟠一件。
薛蟠這件就是灰不溜秋的了,不太好看,但卻是暖和。
被姜白灼關心了一下,薛蟠心裡還是暖暖的,也沒嫌棄,識趣的自己接過來穿上。
“謝謝大哥。”薛蟠說道。
“不必客氣。”姜白灼說道,便是起身,端着托盤離開了,他需要去跟姜楠商量一些事情。
月亮漸漸離去,天漸明,薛蟠擡頭看了一眼外面,伺候的人已經站好了。
“寶兒,回去梳洗一下,今日還要應對客人。”薛蟠說道,便是讓青嵐將薛清洛帶回去。
薛清洛這次沒有駁回,跟着青嵐回去了。
三年未回來,如今歸來,好似從未離開一般,還是那樣的熟悉、親戚。
“姑娘,自你離開後,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許動屋內的東西,說是等你回來自己改變,倒是屋外的院子中,挖了這口池塘,種了荷花,今年夏天已經開出了花,很是好看,若是姑娘見到,定然也會十分喜歡的。這個涼亭是去年建的,本來在院中的那棵樹也被移植到涼亭那邊去了,老爺特意吩咐人在樹下做了一個鞦韆……”一進來,青嵐便是彙報道。
“嗯。”薛清洛淡淡的應了一聲,心裡卻是暖暖的。
進入屋子,青嵐便是讓人去打水過來,給薛清洛梳洗一番,她則是帶着薛清洛到了櫃子那兒,打開櫃子,裡面滿滿的新衣服。
儘管人不在家,但是一年四季的衣服卻是即使更新的,薛王氏不知道兒子和女兒何時回來,但卻一直讓人備着衣服,可見其對兩個孩子的關愛。
想到父母對自己做的,再想想自己爲父母做的,薛清洛忍不住落淚,她好像很自私。
其實不然,身爲一個孩子不就該享受父母的關愛嗎?他們平日的乖巧聽話便是最好的回報了,不一定要做什麼大貢獻的。這一點,薛清洛相差了。
“姑娘,你別哭了,夫人知道了,也該難過了。”青嵐說道,也是忍不住哭了。
她家老爺和夫人都是好人,可好人卻不償命,老爺居然被人害死了。
越想越難受,最後青嵐哭得比薛清洛還厲害,讓薛清洛哭笑不得。
梳洗一番,整裝待發,薛清洛不知道今日來的人中哪些是人,哪些是鬼,但是都需要防備。
至於薛王氏昨日哭得太厲害了,早上頭疼的很,雖然堅持要去前廳,但是被薛清洛制止了。薛王氏本不答應的,但是薛清洛一句,我不想再失去孃親了。薛王氏抱着薛清洛痛苦不已。
“照顧好夫人,對外就說夫人悲傷過度,無法下牀了。”薛清洛叮囑道。
“知道了,姑娘。”照顧薛王氏的奶嬤嬤自然是贊同的。
薛玉橫死了,奶嬤嬤自然也是難過的,但是她更擔心薛王氏,畢竟他們夫妻情深,若是薛王氏想不開,跟着去了,可怎麼辦?
不過奶嬤嬤想多了,如今薛蟠與薛清洛還未成年,薛王氏就算再深情,也不可能拋下兩個孩子就跟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