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蘅蕪苑
半晌午的霞光照耀在庭院玉階之上,恍若爲蘅蕪苑中的一間間房舍披上了薄薄的金色紗衣,暮色西沉,華燈初上。
賈珩拉着寶釵的纖纖素手,陣陣綿軟、細膩之感在掌中寸寸流溢。
賈珩道:“好端端的,說什麼配不配的?我們在一塊兒這麼久,我何曾在意這些?”
寶釵秀眉之下,杏眸泫然欲泣的淚珠滾滾而落,梨蕊臉蛋兒上掛起淚珠,柔聲說道:“珩大哥。”
賈珩輕聲說道:“等再過一年半載,邊事可立的功勞多了,那時候給你請求賜婚。”
寶釵搖了搖頭,說道:“珩大哥,我不在意那些的。”
在兩位宗室之女都嫁給珩大哥的前提下,她怎麼可能再被賜婚?
賈珩道:“況且到了國公,想要再升爵沒先前那般容易,那時候,朝廷酬功之時,趁勢爲妹妹請封個誥命夫人,這樣於上於下都好。”
寶釵的確年歲不小了,看着不怎麼樣,寶釵進賈府快三年了,而兩個人在一塊兒的日子也有差不多兩年多,但寶釵仍然屬於地下戀情,沒名沒分。
再加上前不久薛姨媽鬧出的笑話,薛家母女儼然成爲了寧榮兩府的笑話。
當然,寶釵有沒有以退爲進?這個……屬於仁者見仁。
其實,寶釵的出身也好,還是性情也罷,肯定是不願如尤三姐這樣落個妾室的名頭,但郡王側妃什麼的,封郡王的難度,哪怕是平常之人都知曉難如登天。
寶釵將螓首偎靠在少年的懷裡,被賈珩握着手,柔聲道:“珩大哥既這般說,我願意等的。”
賈珩將手探入衣襟,輕輕堆了堆雪人,訝異說道:“還等?再等下去真就成了大姑娘了。”
寶釵玉容緋紅,心頭漸漸涌起一股甜蜜,將螓首順勢靠在賈珩的懷裡。
此刻金鎖被開,可見那少年並未膩着自己的身子。
賈珩拿過手帕輕輕撫着少女眼角流下的淚珠,說道:“府中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再等下去,人家不知又會怎麼說。”
寶釵“嗯”地一聲,輕聲道:“那我…我聽珩大哥的。”
兩個人膩了一會兒,賈珩擡起頭看向嬌羞不勝的少女。
寶釵問道:“顰兒那邊兒,珩大哥是怎麼打算的?”
賈珩想了想,說道:“先前我與林姑父說過,不知林妹妹和你說過沒有,就是爲林家承嗣香火。”
當然,以他國公之爵的身份,也不可能爲林家兼祧,宮裡都不會允許。
寶釵宛如翠羽的秀眉之下,水潤杏眸中見着一絲思索,輕聲道:“我們私下說過,顰兒說林姑父是應允了親事。”
賈珩笑着向那玉顏豐膩酡紅的少女,訝異說道:“私下說過?伱們現在關係都這般好了?”
釵黛兩人關係日漸融洽,其實也是好事,省得再家宅不寧的。
寶釵“嗯”了一聲,說道:“珩大哥,顰兒這段時間也念叨着珩大哥,珩大哥在邊關打仗怎麼連書信都不來一封的。”
少女說到最後,語氣之中隱約有着幾許嗔惱。
賈珩道:“在邊關那邊兒太忙了,千頭萬緒,就沒有往家裡去着書信,一寫就不是一封。”
寶釵道:“珩大哥忙着國事就好。”
賈珩道:“林妹妹還是不怎麼在意名分的,她想讓我多陪陪她。”
寶釵:“……”
這是在說她在意名分嗎?可她也是想着讓他多陪陪她。
賈珩心有所念,笑意盈盈地看向瑩潤脣瓣微微張開,臉上神色見着變化的少女,問道:“怎麼,又胡思亂想了?其實,也是這個世道兒,非要分出個大小,嫡出、庶出其實並沒有那般重要。”
寶釵貝齒咬了咬下脣,柔聲道:“這都是傳承下上千年的規矩,也不好破壞着吧。”
爵位傳承什麼的,這些都不好說,否則好像她惦念着一樣。
賈珩抱着少女豐腴款款的嬌軀,淡淡冷香在鼻翼之下浮動,輕聲說道:“咱們家自己相處着,我想着等將來有了孩子了,都看着自己的能爲,如果是如先前寧榮兩府的襲爵之人,縱是有多少家業也守不住。”
寶釵“嗯”了一聲,杏眸波光瀲灩,柔聲道:“珩大哥說的是。”
賈珩道:“其實,這次賜婚,咸寧和嬋月她們的年歲,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宮裡之所以會有兼祧一事,就是爲着她們兩個。”
說來還是寶釵心底隱隱有着期待,但現在期待落空,不禁憐及自身晦暗不明的命運,難免自怨自艾。
這種兼祧,原本就不是爲着釵黛準備的。
寶釵柔聲說道:“當初,我也隨船見過那位長公主,看着執意要招珩大哥爲女婿。”
她的情郎現在已是少年國公,如論眼光來說,那位長公主的確是獨具慧眼。
賈珩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能有今日,也多仰仗晉陽長公主之力,當初如非晉陽長公主舉薦我至御前,也未必有今日之抱負得伸,嬋月也是與世無爭的性情,等她過了門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
寶釵點了點頭,說道:“郡主和顰兒兩個頗爲投契,兩個人這幾天在一塊兒玩的挺好的。”
她總覺得那位咸寧公主不大瞧得上她,那位清河郡主還好,平常與她說話倒是挺客氣的。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那就好,我說大婚之後,咱們再去金陵一趟呢,好好賞玩一下江南的美景。”
主要是看看甄晴和甄雪還有晉陽她們。
寶釵輕聲道:“珩大哥和咸寧公主還有郡主她們去江南,我們也不好一路跟着過去的吧?”
賈珩道:“那都南下去轉轉,我順便整飭一下金陵水師,今天秋天還要去天津衛練兵。”
現在只是忙裡偷閒,等諸事停當,又需重整北方邊務。
“好了,不說這些了。”賈珩來到寶釵耳畔,低聲說道:“這段時間不見,我也有些想妹妹了,我看看金鎖。”
寶釵含羞帶怯應了一聲,豐潤白膩的臉蛋兒已是羞紅得彤彤如霞,看着那少年,伸手將掛起的金鉤輕輕放下,然後近得身前。
賈珩解着少女的衣裳,問道:“薛妹妹,最近京中鋪子的生意還好吧?”
寶釵柔聲道:“一切都好,珩大哥等會兒要看那些賬簿嗎?”
賈珩笑了笑說道:“現在就不看了。”
然後,凝眸看向少女,目光在婉麗眉眼之上盤桓,低聲說道:“我伺候妹妹吧。”
寶釵看向那少年,輕輕“嗯”了一聲,將螓首轉過一旁,盡由那少年施爲。
過了不知多久,賈珩看向那嬌軀顫慄的少女,此刻秀髮如瀑垂將下來,那張肌骨瑩潤的白膩臉蛋兒,已爲緋紅密佈,低聲道:“薛妹妹要不…也伺候伺候我?”
其實,寶釵在男女之事上頗爲傳統,雖然相處之時對他沒有多少抗拒,但未嘗不想將身子留到大婚之夜。
但問題在於,照這般架勢,大婚又不知等到何時。
寶釵被那道灼灼目光凝視得心神搖曳,將秀美螓首轉至一旁,已是羞得不能自抑,顫聲道:“珩大哥。”
說着,湊近而去。
兩人早已不是頭一次,倒也輕車熟路。
不知何時,夜幕低垂,已近酉正時分。
賈珩過了一會兒,拉過那臉頰豐潤的少女,讓其抵近懷裡,溫聲說道:“薛妹妹,咱們今晚做一對兒真正的夫妻吧。”
總是隔靴搔癢,也毫無意趣可言。
寶釵聞言嬌軀輕顫,聲若蚊蠅地“嗯”了一聲,道:“珩大哥,我…”
賈珩輕聲說道:“薛妹妹不願意?”
寶釵連忙說道:“不是,我尋一下手帕。”
如果等着宮裡賜婚,那不知什麼時候了,不如今日就做着真正的夫妻就是了,他這輩子都別想扔下她了。
賈珩也沒有急着,而是看着寶釵從枕頭下方取出一條帕子,然後攤開放在錦被上。
賈珩饒有興致地看着寶釵忙碌着,然後拉過寶釵的素手,輕聲說道:“薛妹妹有心了。”
寶釵螓首低垂,抿了抿粉脣,顫聲說道:“珩大哥,還請憐……”
話還沒說完,嬌軀一震,秀眉微微蹙起,水潤杏眸擡起,與那少年四目相對,卻見着熟悉的溫軟、恣睢氣息湊近臉頰。
少頃,寶釵心神一震,鼻翼中難免發出一聲膩哼,水潤杏眸連忙闔上,如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顛簸遠航。
而原本點着燈籠的丫鬟鶯兒,手中一頓,聽着裡廂的輕哼,那張幼白清麗的臉蛋兒羞紅如霞,不敢多言,躡手躡腳出了廂房。
此刻,夜幕低垂,夏夜涼風吹拂着庭院中的藤蘿,而每一次吹拂,枝葉婆娑起舞,颯颯作響。
而不知何時,天空陰雲密佈,醞釀多時的夏雨傾盆而下,灑落在寧榮兩府軒峻、壯麗的殿宇中,陣陣穿林打葉之聲時而響起,蘅蕪苑中青牆巍立的藤蘿小花,在狂風驟雨中搖晃不停,滾動的雨珠沿着溼漉漉的牆壁流淌而下。
又是一年夏至時。
許久之後,賈珩面色沉靜,目光溫潤地看向蹙眉不語的少女,原本如梨蕊的臉蛋兒酡紅一片,就連耳垂都見着嬌豔欲滴,不由溫聲說道:“薛妹妹,你還好吧。”
寶釵豐潤臉蛋兒上緋紅如霞,杏眸眸光盈盈如水,那微微發顫的聲音中,隱約帶着幾許驚心動魄的軟糯,盈盈如水的目光投向那少年,顫聲道:“珩大哥。”
她從此以後……就是珩大哥的女人了。
賈珩輕輕拉過寶釵的素手,十指相扣湊到寶釵耳畔,親了一口那兩瓣瑩潤紅脣,低聲道:“薛妹妹,喚夫君。”
前世今生,釵黛無疑是紅樓皇冠上兩顆明珠,而方纔的柔潤、酥膩也的確不負山中高士晶瑩雪之稱。
“夫君。”寶釵輕聲喚着,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絲初爲人婦的媚意,水潤杏眸中縈着一股欣喜甜蜜。
兩人抱在一塊兒膩了會兒,賈珩畢竟憐惜寶釵碧瓜新破,倒是並未再折騰,兩個人在一塊兒說話。
……
……
就在賈珩在京中沉浸於溫柔鄉時,千里之外的金陵,甄宅——
正是夜幕降臨時分,一隻只燈籠已在屋檐和迴廊下懸起,暈下一圈圈燈影,庭院之中,涼風習習吹過湖面,湖中一輪明月崩碎,粼粼光波四散而逝。
後院之中,燈火通明,煌煌如晝。
甄晴正在閣樓中與甄雪對坐,手裡正自拿着一份邸報閱覽着,在燭火映照之下,那容色豐潤的麗人,眉眼神色喜意充斥,輕聲說道:“三等衛國公,兼祧了榮寧兩府,咸寧和清河齊嫁,真是好豔福。”
放下邸報,輕輕撫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果然是國公,她的兒子有了衛國公護持,將來那個位置肯定十拿九穩。
甄雪也拿過一張邸報,凝眸而觀,輕輕柔柔說道:“姐姐,以子鈺的功勞,怎麼是三等衛國公?”
甄晴柳葉細眉之下,美眸中漸漸涌起一股強烈的思念,輕聲道:“其實,這是宮裡保全和恩典的意思,否則這樣大的功勞,必是一等國公了,而下次立了功勞就不好封賞了,現在賜婚了咸寧和嬋月,也算是恩典了。”
甄雪美眸瑩瑩如水,感慨道:“也是,自開國以來,也就只有四個郡王,還是開國打天下的時候封賞的武勳,這國公之爵的確是了不得,子鈺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在不容易。”
陳漢開國以來,攏共封着四王八公十二侯,而太宗、隆治兩朝再無公爵,可以見着大漢國公的含金量。
可以說,賈珩現在就是事實上的大漢軍方第一人。
甄晴眉眼間涌起悵然,幽幽說道:“月中大婚,只是不能回去觀禮了。”
她這輩子是嫁不得那混蛋了,也不知那婚禮如何盛大、隆重。
那個混蛋也是個狠心的,她和妹妹都有孕在身,這幾個月,就是不見他一封書信。
甄雪輕輕撫着隆起的小腹,說道:“姐姐,子鈺這次打完仗,應該是沒有什麼事了吧。”
甄晴低聲說道:“北邊兒肯定要太平許多,他應該有着時間南下,他不是說還要南下整飭水師?應該會過來。”
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一晃也有小半年沒有見着了。”
她再有幾個月就該誕下麟兒,也不知子鈺能不能過來陪着她們娘倆兒。
……
……
齊王府
齊郡王陳澄換了一身衣裳,晃動着肥胖的身子,快步來到書房之中,迎着投以關切目光的竇榮、賈雨村等人,點了點頭道:“父皇口諭,讓本王恢復親王之爵,明天等聖旨吧。”
齊王因爲當初三河幫一事而被削去親王爵位,經過監造皇陵,押運軍需糧秣等功勞,兩事敘功,剛剛去面聖之後,終於恢復了親王爵位。
“恭喜王爺。”竇榮與賈雨村、許紹真、慧通和尚紛紛起身,向着齊王陳澄道賀。
陳泓也點了點頭,說道:“原先之事已掀過一篇,殿下還得往前看。”
齊郡王陳澄氣呼呼地坐將下來,道:“一眨眼,本王被削爵都快兩年了,如非當初小兒進着讒言,本王能有這般艱難?”
這次不是沒有想過在糧秣上搞一些名堂,但最終還是按下了心底的這股衝動。
幸虧沒有跟着晉商那幫人胡來,否則,賈珩小兒挾大勝而歸那時父皇更爲盛怒,那時候就不是恢復親王之爵,郡王都保不住。
不過,這小兒真是運氣好,紅夷大炮的炮銃竟然轟斃了皇太極,現在整個大漢都將他捧到了天上去。
齊王心頭鬱結不散,端過小几上的茶盅,呷了一口,低聲說道:“小兒如今封了國公不說,又成了外戚,怎麼說?”
衆人紛紛落座下來。
齊王目光投向竇榮,道:“竇長史。”
竇榮手捻頜下鬍鬚,蒼老眼眸中現出思忖之色,道:“王爺,那衛國公如今經過大勝以後,可謂名震天下,聲勢無兩,但武勳如南安郡王等人嫉恨發狂,文臣忌憚和戒備,只是北方虜事離不得衛國公,現在委實不宜與之爲敵,王爺還是當忍一時之氣。”
齊王爲天潢貴胄,能稱賈珩小兒,但尋常之人此刻哪怕是私下也不敢隨着喚着小兒。
迎着齊王的目光,賈雨村敘道:“竇長史所言甚是,衛國公少年封公,位極人臣,眼見武勳之勢大漲,文臣勢必不會樂見。”
其實文臣集團,主要是以韓癀、趙默等江南士族,雖然分安徽和江蘇,但文人的集合意志並非一時可裂。
齊王道:“我瞧着這小兒雖說能征善戰,但這兩次大勝女真,仔細思量來,多是仗着紅夷火器,這紅夷火器,小兒使得,旁人使不得?”
這其實也是如今京中的一種言論。
即賈珩之捷音頻傳,多有運氣成分。
中原內亂打着一幫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那是官軍堂皇大勢碾壓。
不論是面對女真的水戰——海門大捷、崇明沙大捷,抑或是北邊大戰,都有一個共同點,以紅夷火器制東虜。
齊王說着,看向不遠處的陳泓,說道:“兄長以爲呢?”
陳泓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衛國公今以外戚之姿而掌京營,已有太阿倒持之險,不過如今天子沉浸在大勝女真的喜悅中,隨着時間過去,天子喜悅褪去,朝野內外勢必有人警覺,而天子也會思量衛國公與魏王的關係。”
齊王凝了凝眉,道:“王兄,今日我去見了皇爺爺他老人家身子骨兒愈發不好,而且對我的態度似乎也不如以往那般。”
陳泓道:“殿下可知四伯爲何要恢復着你的親王之爵?”
“爲何?”齊王詫異了下,道:“難道不是本王以功抵過,父皇才?”
“魏王勢大,既有南安郡王這樣的岳丈,又與賈子鈺關係親近一層,長此以往,皇權勢必旁落,而宮裡懷中興之志。”陳泓道。
齊郡王背後滲出一股冷汗,說道:“難道本王和楚王都是用來牽制魏王的?”
那他和楚王豈不是都沒有問鼎大寶的可能,只是過來湊數的?
陳泓道:“現在大抵是這樣,魏王的勝算要多一些,楚王也比殿下機會更大一些。”
“孤不甘心!”齊王幽聲說道。
陳泓目光幽幽,低聲道:“不甘心的何止殿下一人。”
此言一出,齊王目中現出一抹驚訝,疑惑地看向陳泓。
陳泓看了一眼賈雨村和竇榮,竇榮心領神會,拱手道:“王爺,我們先下去了。”
說着,與賈雨村、許紹真、慧通等人一同離了書房。
齊王面上現出詫異之色,凝眸看向陳泓。
陳泓卻從袖籠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將過去,道:“殿下可以看看這個。”
齊王接過陳泓遞來的書信,垂眸看去,心頭就是一驚。
無他,這是趙王之子陳淵寫來的一封信。
“兄長這是何意?”齊王放下書信,綠豆大小的眼眸看向陳泓,心頭震驚。
陳泓道:“事到如今,不得不聯合這位了,否則殿下再無克承大統的那天!”
眼前之人雖然恢復親王之爵,但已不爲聖心所屬,想要登基,只能不走尋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