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坤寧宮
正是午後時分,陽光明媚,殿中明亮煌煌,時而有秋日的習習涼風自窗扉而入殿中,帷幔上的流蘇隨風而動,殿中釵裙環襖,珠輝玉麗。
宋皇后一襲淡黃衣裙,秀鬱青絲以一根鳳翅鎏金髮簪綰起桃心髻,妍美玉容薄施粉黛,雍容美豔宛如海棠花,白膩秀頸上則是一串珍珠項鍊,蛾眉之下,眉眼笑意盈盈,周身的豐熟和母性氣韻流溢散開。
一旁則是端容貴妃,端容貴妃因爲經常跳舞,相比宋皇后的珠圓玉潤,宛如一顆飽滿多汁的蜜桃,端容貴妃仍不減少女之時的苗秀之美,宛如刀裁的彎彎柳葉眉,經過歲月的洗禮,不見皺紋,少女感的冷豔以及人妻的優雅糾葛在一起,撩人心絃。
不遠處的繡墩上,則是坐着一粉裙、一藍裙的少女,一身形高挑明麗,一個嬌小玲瓏,梳雲瓊月,青春雅黛。
正是咸寧公主以及李嬋月。
而晉陽長公主陳荔,則是一襲丹紅長裙,目光柔潤如水地看向咸寧公主以及李嬋月,麗人蛾眉如弦月,玉面宛如芙蓉花蕊,神色見着恬然之態。
端容貴妃擡眸看着咸寧公主雪膚玉顏上見着認真,柔聲道:“咸寧,你到了江南,不要總是纏着子鈺,他還要忙着你父皇交辦的差事,這幾天過了中秋,就是深秋,天氣冷了,你多加兩件衣裳。”
交代的零零碎碎,但卻是充斥着對自家閨女的擔憂。
其實,麗人還有些想擔心咸寧公主與賈珩兩個年輕人待在一起久了,如是乾柴烈火,做出一些什麼有損皇室體面的事來,被人笑話。
咸寧公主輕輕應着,清麗玉顏上見着乖巧,清聲道:“母妃,先生忙的是國家大事,我不會妨礙他的。”
宋皇后巧笑嫣然,說道:“妹妹放心好了,她姑姑與她一同過去。”
說着,將柔潤如水的目光看向晉陽長公主,輕聲道:“晉陽,咸寧和嬋月兩個孩子,沒出過遠門,你路上多看顧着她們兩個。”
晉陽長公主笑靨嬌媚,柔聲道:“皇嫂放心,我會照顧好鹹寧的。”
端容貴妃擡眸看向李嬋月,叮囑道:“嬋月,你沒有去過金陵,你和你表姐多走走,金陵還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的。”
李嬋月輕輕應道:“是,舅媽。”
兩位麗人叮囑而畢,宋皇后看向晉陽長公主,輕聲說道:“晉陽,什麼時候啓程?”
“皇嫂,船隻還有內務府會稽司的吏員、令史也已準備齊全,明天就可啓程了。”晉陽長公主輕聲道。
這次過去顯然不是爲了千里送……去南方遊玩,而是借內務府幫着賈珩整飭兩淮鹽務,革除鹽法積弊。
宋皇后從女官的手中接過茶盅,粉潤瑩光的脣瓣貼合在瓷杯上,柔聲道:“晉陽,我怎麼聽說賈家也有親眷,隨着船隻一同南下?”
別是那位秦氏吧?這要在船上與咸寧和嬋月她們兩個再爭鬥起來了。
宋皇后心底幾乎腦補出了一折美人心計。
晉陽長公主輕聲道:“探春和湘雲兩個丫頭,原和子鈺說好了,她們兩個想着跟元春一路南下去金陵遊玩,子鈺也答應了,上次兩個小丫頭跟着咸寧、嬋月一同就去着河南,人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在麗人眼中,湘雲以及探春比嬋月還要小一些,差不多就是小孩子。
宋皇后點了點頭,笑道:“探春是元春的妹妹吧?她們一同跟着,路上也能熱鬧一些,坐船久了,可是挺悶的。”
對探春和湘雲,宋皇后還是知曉的。
咸寧公主柔聲道:“母后,我也是這個意思呢,路上人多也能熱鬧一些。”
端容貴妃看向正在說話的幾人,叮囑道:“這兩天,聽前面的人說,金陵那邊兒正在打仗,你們在船上不用那麼急着趕路,等江南局勢明朗一些,再到金陵不遲的。”
宋皇后道:“妹妹不必憂心,子鈺就在南方坐鎮,應無大礙。”
端容貴妃輕聲道:“等那邊兒傳來準信了,再出發都不遲。”
她並非是不信她那個未來女婿,而是外朝都說,水戰不同陸戰,他從未打過水戰,還是謹慎一些爲好。
而且,萬一真的吃了敗仗,咸寧她將來的婚事說不得還有波折。
咸寧公主寬慰道:“江南江北大營近十萬兵馬,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以先生勇略,想來很快就能平定寇虜之亂了。”
李嬋月星眸眨了眨,同樣開口道:“舅媽,等我們到了河南,也有半個月了,那時候,小賈先生那邊兒早就太平順遂了。”
宋皇后笑了笑說道:“你們兩個倒是對賈子鈺信任有加。”
看着兩個俏麗的姐妹,卻是想起她和妹妹,年輕時候也是信任着陛下無所不能,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陛下爲國事忙的焦頭爛額,也顧不得她和妹妹了。
妹妹在殿中跳舞、彈琴以自娛,而她卻還要爲着兩個孩子操心,如是沒了東宮之位,她們宋家還有兩個孩子該怎麼辦呢?
偏偏陛下現在還沒有一個準話。
就在宋皇后心思莫名之時,忽而聽得內監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陛下駕到。”
殿中大大小小的鶯鶯燕燕,聞言,紛紛起得身來,出了裡殿,看向從殿外而來的崇平帝。
“陛下。”宋皇后蓮步輕移,近前福了一禮,端美豐豔的麗人,雍容雅步而來,雲髻金釵步搖輕輕晃動,屈身之間,雪膩秀頸之下,幽壑深深,然而崇平帝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端容貴妃以及晉陽長公主也紛紛喚着。
“免禮。”崇平帝明顯心情不錯,輕聲說道。
宋皇后凝睇而望之間,敏銳捕捉到崇平帝面上流露的喜色,輕輕笑了笑,柔聲問道:“陛下,什麼事兒這般高興?”
“梓潼,子鈺他在江南打了勝仗,海門大捷,一戰蕩滅三百正白旗旗丁,俘獲了四千海寇,虜寇的水師再也不能威脅我大漢舊都了。”崇平帝語氣輕快說着,冷硬麪容之上難掩欣然。
此言一出,坤寧宮中幾人面上先是一愣,旋即,臉上都有欣喜流溢。
宋皇后芳心微驚,與同樣面帶驚訝的端容貴妃飛快對視一眼,姐妹二人心頭都鬆了一口氣。
麗人柳眉輕揚,美眸流波,珠圓玉潤的聲音因爲歡喜帶着幾分與這個年齡不符的嬌俏和酥糯,笑道:“臣妾爲陛下賀,臣妾前日還說呢,有子鈺在南省,陛下可以高枕無憂。”
麗人鳳眸疊爍之間,心頭涌起欣然。
她就擔心子鈺那邊兒吃了敗仗,影響着與咸寧的婚事,而子鈺果然爭氣,沒有讓她和妹妹失望,縱然是在水戰,仍是不減其勇。
李嬋月俏麗小臉上喜色流溢,看向咸寧公主,輕聲道:“表姐,小賈先生打勝了。”
這幾天,李嬋月與咸寧公主未嘗沒有擔憂,其實兩姐妹都知道,如果戰事不利,勢必要影響着兩人的婚事。
咸寧公主明眸晶瑩熠熠,問道:“父皇,先生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晉陽長公主芙蓉玉顏上也有幾分輕快,問道:“皇兄,可有詳細戰報?”
她在神京的此時此刻,隔着千里之遙,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感知他的彼時彼刻了。
崇平帝吩咐着戴權,將奏疏拿給晉陽長公主,感慨道:“子鈺這一仗打的不容易,聞聽鎮海軍敗報,子鈺攜江北大營新立之水師,星火相援,正好遇着通州衛港被虜寇圍攻,領兵擊退虜寇之後,入港收攏敗兵,激勵將校,在海門一戰之時,其實我官軍與虜寇兵力相差無幾,虜寇剛剛大勝,士氣如虹,反觀官軍新敗,士氣低落,子鈺還能取得這番大勝,誠是難得。”
晉陽長公主聽着崇平帝敘說着經過,拿起奏疏閱覽,雪膚玉顏上微微泛起紅暈,目光秋水盈盈,仍有些意猶未盡,然後正要闔起,卻見清河郡主眼巴巴地伸着手。
“孃親,我和表姐看看。”李嬋月柔聲說道。
晉陽長公主笑道:“那就先給你看,這幾天擔心你的小賈先生,擔心的不行。”
這話自是有意在衆人面前提着,反正咸寧出嫁,決然不能丟下嬋月,兩人是娥皇女英,是要一同出嫁的。
李嬋月被當着衆人的面打趣這,芳心大羞,稚麗臉頰緋紅成霞,一如桃蕊,鬱郁眉眼低垂而下,只是伸出纖纖素手接過奏疏,與咸寧公主湊在一起閱覽。
宋皇后塗着玫紅眼影的鳳眸,瞥了一眼李嬋月,輕輕笑了笑,子鈺少年俊彥,如能一直這般功勳卓著,咸寧和嬋月嫁給一人,也不算辱沒了她們表姐妹的容貌品格。
青史之上,也爲一段佳話。
端容貴妃凝起晶澈的美眸看向崇平帝,問道:“陛下,子鈺在南省既然打了勝仗,是不是離回來就不久了?”
如是能早些回來,咸寧也不用千里迢迢找他了。
崇平帝坐將下來,搖了搖頭,道:“這些年,南省兵馬將驕兵惰,軍紀散漫,亟需整飭武備,況沿海虜寇仍在海上匿逃,隨時有擾我東南沿海之憂,如此種種,需子鈺整兵平靖海寇,朕剛給他加了太子太保銜,便於其督軍剿寇。”
崇平帝說着,瘦鬆眉宇下的目光,看向晉陽長公主,問道:“晉陽,京中都收拾停當了?”
晉陽長公主笑了笑,柔聲道:“皇兄,內務府人手齊備,舟船俱備,甲騎護衛揀選的也都是京營驍銳,明天就可啓程南下。”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子鈺先前上疏,提及內務府試行接管兩淮鹽務,新法關要,未見全貌,朕還有一些不甚了了,晉陽你到了揚州,如與子鈺有所商議,所見所思,可以上疏陳奏給朕。”
晉陽長公主柔聲道:“皇兄放心,臣妹如有所思,會上疏陳奏,子鈺那邊兒應該也會上疏。”
“對了,金陵城中還有一些太宗朝舊藩,你到了金陵以後,代朕探望一番。”崇平帝又是叮囑道。
晉陽長公主再次點頭應是。
宋皇后聽着兄妹兩人敘話,柳葉眉之下的鳳眸眯了眯,臉上笑意略有幾分寡淡。
當初,她孃家兄弟差一點兒就可到內務府主事,誰曾想竟讓這小姑子給攪黃了。
這時,咸寧公主與李嬋月看完戰報,兩姐妹心緒激盪,目光柔波微漾,作爲與賈珩有過親密接觸,自家情郎在江南取勝,心頭既有自豪,也有欣喜。
李嬋月星眸粲然,柔聲道:“表姐,小賈先生這一仗看着不好打。”
小賈先生在江南立的功勞越大,將來她和表姐嫁過去的日子就越近了。
咸寧公主點了點頭,柔聲道:“軍報上雖寫的輕描淡寫,但其中驚險仍可以想見,也就是先生。”
當初,她也如堂姐一般,跟着先生過去江南就好了,也能見着先生大破敵軍。
崇平帝聽着兩表姐妹議論,心頭道:“這裡面還有三百正白旗旗丁,想我北疆邊將這些年與敵虜交手,一場仗打下來,也沒見斬獲多少正兒八經的女真精銳,子鈺這是實打實的功勞。”
如果不是覺得朝中阻力太大,再加上保全之道,其實也能勉強封侯,
晉陽長公主輕聲道:“經此一戰,也能看出,東虜與那些海寇也沒什麼兩樣。”
“晉陽說的是,以往並非胡虜太強,而是我漢軍戰力不堪,才遇敵節節敗退,想劉漢之時,高帝當年遭逢白登之圍,後來也有一漢當五胡之言,所謂我漢人不如女真勇悍,此言大謬。”崇平帝沉聲道。
晉陽長公主道:“武帝重用衛霍,封狼居胥,皇兄現在重用賈子鈺,將來收復遼東,也是指日可待。”
說來,子鈺他與衛青還有一些相似,衛青娶了平陽公主,而他與她晉陽……誰曾想咸寧橫插一槓子。
念及此處,晉陽長公主美眸黯然了下,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心頭如何不在意,只怨造化弄人。
宋皇后笑了笑,接過話頭說道:“陛下,子鈺立了這麼大的功,臣妾再賞賜給秦氏一些什麼?”
那秦氏說來也有幾分可憐,咸寧和嬋月以後進府,那時,天下無人只會記得賈子鈺迎娶了一位公主一位郡主,而秦氏就……
崇平帝點了點頭,看向宋皇后,說道:“皇后爲六宮之主,母儀天下,這等褒獎示恩誥命夫人的事,自己做主就是了。”
……
……
寧國府,會芳園
中秋時節,風和日麗,天高雲淡,會芳園中藤蘿薛荔的花牆下方,花卉綻芳吐豔,奼紫嫣紅,一隻只花蝴蝶在花叢當中翩躚起舞,似趕在深秋來臨之前,享受最後的爛漫時光。
正是晌午時分,秋日柔煦日光照耀在庭院中,在雕樑畫棟的逗蜂軒上空的琉璃瓦上反射着耀眼的目光,而支起得一扇扇的竹葉窗後,可見着十來個衣衫鮮麗,珠圍翠繞的女子,或是圍着棋坪品茗敘話,或是圍攏着一張麻將桌。
伴隨着麻將的嘩啦啦聲音,可見鳳姐正與湘雲、探春、李紈幾個人圍着一張桌子壘着麻將牌。
寶釵則是坐在湘雲一旁的繡墩上,拿着一把美人扇,在胸襟前放着,水潤杏眸瞧着湘雲手中的麻將牌。
這時,鳳姐一邊兒起着麻將,一邊笑道:“寶丫頭看着也是會的,怎麼不坐下來一把?”
方纔鳳姐見寶釵給湘雲出着主意,贏了兩把,故而有着此言。
李紈秀雅玉容上見着淺淺笑意,說道:“寶丫頭,也坐下玩兩把。”
這位着靛藍色刺繡小朵蘭花裙裳的珠大奶奶,此刻玉容氣色紅潤,眉眼之間往日的愁悶鬱郁消散許多,流溢着輕快。
這幾天時常過來與秦可卿、鳳姐還有一衆小姑娘說笑,原本如枯木槁灰心態似也年輕明媚了許多。
或者說,此刻的寧榮兩府在賈珩爵封一等伯後,籠罩府中的氛圍原就是輕鬆快樂,不亞於原著之中元春封妃。
外無政敵虎視,內無寶黛慪氣,一衆大姑娘、小媳婦兒,日子過的歡快輕鬆。雖無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相,但那股家族氣象蒸蒸日上,從逐漸落成的園子都可窺見一二。
就連鳳姐,也不用因着府中各種各樣的狗屁倒竈之事而煩惱,除卻深夜偶爾會覺得寂寞難紓,閉上眼眸,想一想那人的不周神山,唱一曲鳳凰唳鳴。
寶釵翠麗如羽的秀眉下,水潤微微的杏眸笑意直達眼底,說道:“嫂子,我不大愛玩這個。”
麻將誤事……她可不想自己迷戀着玩麻將的時候,那人和旁人也在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這就好比釣魚佬,突然發現媳婦兒已經有人了,怒而撅杆兒。
這時,鶯兒遞上盛放着老君眉的茶盅,柔聲道:“姑娘,喝茶。”
寶釵點了點頭,端過茶盅,遞至脣邊輕抿一口。
而離麻將桌不遠的軟榻炕几上,一方棋盤左右兩側,同樣坐着幾個姿態曼妙,朱脣粉頰的妙齡麗人。
尤三姐一身淺紫底子淺黃折枝花卉刺繡交領長襖,下着桃紅長裙,少女梳着空氣劉海兒,眉眼彎彎,玉顏含笑,硃紅交領襖下,白膩秀頸水綠色肚兜隱隱可見,看向正在給尤三姐對弈的秦可卿,輕聲道:
“秦姐姐,這幾天大姑娘不是說要南下金陵,府上正在議着什麼時候過去呢,秦姐姐要不要一同去江南轉轉?也好見見大爺。”
前日,晉陽長公主知會了元春,讓元春回家給探春、湘雲敘說,準備帶着幾個姑娘去南省見見世面。
秦可卿捏起一顆棋子,麗人秀美如雲的峨髻之下,那張國色天香的妍美玉容上,笑意淺淺道:“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我也不好過去。”
她未嘗沒有心動,只是一想到是那位晉陽長公主帶着船隻南下,轉眼就淡了心思。
這時,聽着秦可卿與尤三姐的議論,鳳姐將手中的麻將交給丫鬟豐兒。
這位錦繡輝煌的神仙妃子,扭着豐腴款款的腰肢,近得前來,那張豔麗無端的瓜子臉蛋兒笑靨如花,捏着手帕,輕聲道:“可卿,說來珩兄弟這去南省也有不少日子了,連可卿的生兒都沒一起過着,我說要不你去金陵尋他,反正金陵那邊兒也有房子,在那小住一段日子也不當緊。”
秦可卿輕笑了下,柔聲道:“府上這邊兒還有一堆事兒,最近府上都在修園子什麼的,賬目人事繁多,我也脫不開身。”
她又何嘗不想去,但家裡這邊兒也脫不開身,再說,落在外人眼中,也不大好。
鳳姐輕笑道:“弟妹不知江南的景緻是何等美不勝收,當初從金陵嫁過來,說來也有許多年頭兒沒有回去了,如不是西府也離不得我,我怎麼得也要回去看看纔是。”
秦可卿擡眸看向坐着幫着湘雲看牌的寶釵,問道:“薛妹妹呢?薛妹妹也準備去着金陵?”
寶釵聞言,扭轉過一張宛如梨蕊的白膩臉蛋兒,盈盈一笑道:“我去年才從金陵過來,倒也不好過去了。”
心底雖然思念於他,但她南下金陵更是沒個說法,也不成樣子,而且秦姐姐還在神京,她這番過去算是怎麼回事兒?
探春柔聲道:“寶姐姐不如一同去,也熱鬧一些。”
湘雲打出一張麻將,蘋果圓臉上見着嬌憨的笑意,說道:“寶姐姐,一起過去纔好玩呢,只我們兩個也沒什麼意思的。”
寶釵笑了笑,輕聲道:“怎麼沒意思?顰兒不是在揚州?”
嗯,寶釵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黛玉,畢竟進賈府之後,在下人口中,時常將釵黛兩人相提並論,在寶釵還未勸黛玉熬着燕窩粥,在一日開解一日之時,兩人甚至還有一爭高下的苗頭。
探春英媚玉容上見着思索,柔聲道:“林姐姐她也走不少日子了,中秋前也沒寄着書信。”
嗯,那會兒,黛玉在揚州正在與賈珩咩咩,再加上因整飭鹽務、抵禦海寇的事擔憂賈珩,就沒顧上給京中的湘雲、探春寫着書信。
“那邊兒一堆事兒,許是被姑父鹽院那邊兒耽擱了,還有近來的戰事,這段時間京裡滿城風雨,不是在議着南省的事兒。”寶釵柔聲說道。
少女說着說着,芳心之中難免生出一股憂切。
秦可卿秋水盈盈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寶釵,忽而開口道:“薛妹妹其實可以陪着雲妹妹和三妹妹去南邊兒看看,一直待在京中也悶的慌。”
既然她無法前去,倒不如派薛妹妹過去,秦淮風月,聞名天下,而夫君在南邊兒又無人陪伴,說不得就着人家的道兒。
說來,夫君也頗爲喜歡薛妹妹,而且薛妹妹也是個有心計的,多少也能看着一些夫君。
至於黛玉,秦可卿真是沒有防備。
寶釵聞言,晶瑩如雪的玉容愕然了下,凝起水潤杏眸看向秦可卿,問道:“秦姐姐……”
這秦姐姐讓她跟過去做什麼?
心念一動,也漸漸明白過來,只怕是掛念着珩大哥。
其實,她也有些擔心他在外拈花惹草,不是他定力不足,而是他那般好,那些女子說不得如飛蛾撲火一般,往他身上撲。
秦可卿笑了笑,柔聲道:“三妹妹和雲妹妹都去了金陵,府上也沒有什麼同齡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薛妹妹一同去着也好。”
寶釵杏眸微動,輕笑道:“秦姐姐這般一說,還真有些,雲妹妹和三妹妹都去了江南,府上少了不少歡聲笑語。”
三妹妹和雲妹妹一走,整個府中只有迎春,聽說她平常和妙玉、岫煙玩的比較多。
不過,她隨着南下,媽那邊兒也需勸說一番。
湘雲轉過紅潤如霞的臉蛋兒,輕笑道:“所以啊,寶姐姐隨我們一同去江南啊,正好林姐姐也在那邊兒,咱們四個也能湊成一桌麻將了。”
探春輕笑道:“雲妹妹就知道玩,上次在河南都沒少拉着珩大哥跑出去玩,去了不少名勝古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寶釵梨蕊雪白的臉蛋兒上,微微頓了頓,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她也想如湘雲一般無憂無慮,他還沒有帶她去過幾個地方玩。
這時,秦可卿豔若桃李的玉顏上轉而浮起憂切之色,輕聲問道:“薛妹妹,南省的戰事近來可有消息?”
如能早些料理了南邊兒的事,夫君也能早些班師,也不用她提心吊膽了。
自新婚以來,聚少離多,現在她又連個孩子都沒有。
寶釵柔聲道:“這兩天京裡議論着南邊兒的戰事,說什麼的都有,邸報上倒還沒有怎麼說,想來珩大哥那邊兒並未遇上麻煩。”
畢竟是剛剛經過河南一戰的勝利洗禮,神京城中沒有什麼賈珩必敗的言論,更多是議論着只怕仗不大好打。
鳳姐凌厲的丹鳳眼閃過一抹思索,拉過秦可卿的手,柔聲勸慰道:“可卿,你不用擔心着,珩兄弟哪次出去領兵打仗,不都是大勝而回,上次河南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且放寬心吧。”
秦可卿點了點頭,領兵打仗的確沒有讓她擔心過,但別的事……
就在一衆鶯鶯燕燕議着之時,忽而,外間一個丫鬟進得逗蜂軒,驚喜說道:“夫人,宮中女官來了,說是皇后娘娘給夫人賞着東西呢。”
此言一出,逗蜂軒中的衆人,面面相覷,面上多是見着驚訝。
這個時候,皇后娘娘賞着什麼東西?
那丫鬟笑着解釋道:“夫人,那女官說是珩大爺在南省打了大勝仗,宮裡高興,坤寧宮賞賜着不少東西,聖上還給大爺加了官呢。”
此言一出,逗蜂軒中氣氛倏然一鬆,頃刻之間,宛如百花盛開,爭奇鬥豔。
鳳姐笑道:“弟妹,我方纔說什麼?珩兄弟是個妥當人,不會出什麼事兒。”
那人如不是這般舉世無雙,又豈會讓她……鬼迷心竅。
嗯,不能當着可卿的面惦念着那事,實在對不起她。
鳳姐臉頰微燙,只覺有些不自在,連忙壓下心頭的古怪。
寶釵輕聲道:“秦姐姐,宮裡的女官不可怠慢,趕緊去迎迎纔是。”
秦可卿點了點頭,笑道:“薛妹妹說的是,隨我去迎迎女官。”
逗蜂軒中的衆人紛紛前往後宅內廳相迎。
……
……
卻說另外一邊兒,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剛剛午睡過後,在琥珀等丫鬟的侍奉下,喝了酥酪茶,與過來請安的王夫人、薛姨媽敘着話,不遠處的繡墩上還坐着一個姿容豔麗的婦人。
因爲黛玉不在京中,寶玉又被賈政攆着去了學堂,沒有寶黛CP可磕的賈母,一時間百無聊賴,就連榮慶堂都冷清了許多。
不過,今日王子騰的兒媳婦王義媳婦兒帶着女兒王姿,過來串門,給賈母請安問好。
此刻王義媳婦兒坐在繡墩上,看向賈母問道:“老太太,現在京里正在議論着珩哥兒事兒,您老可聽到了?”
賈母聞言,蒼老面容上見着好奇之色,問道:“珩哥兒的事,珩哥兒不是去江南了嗎?還能有什麼事情?”
王義媳婦兒道:“聽說女真人勾結了海寇,進犯江南之地,江南甄家的四老爺吃了敗仗,被俘虜了,珩哥兒領着江北大營的水師,要和女真人的水師決戰呢。”
賈母聞言,心頭就是一驚,看向一旁的王夫人,說道:“這幾天有着這事兒?怎麼沒有和我說着?”
因爲賈政覺得說着此事也沒什麼意義,故而賈母其實也不怎麼知曉,至於王夫人也是剛剛知曉。
王夫人白淨面皮上神色淡淡,輕聲說道:“現在京裡是這麼說的,珩哥兒在南邊兒領着水師,正在與海寇打仗,京裡的人都在關注着這場戰事,最近京裡有的說珩哥兒不擅水戰,這仗有些兇險,老爺唯恐老太太擔心,回來沒有提及。”
畢竟,也是吃虧了不少,王夫人都不好說大敗,只是說這一仗兇險。
薛姨媽輕聲說道:“珩哥兒他在河南時候打了大勝仗,這次應該也無大礙吧。”
相比王夫人心底可能還在期待着什麼,薛姨媽反而覺得問題不大,兇險而已,哪一次賈珩不兇險,結果……爵位升的比誰都快。
剛入京時候,還僅僅是三等將軍。
見薛姨媽不以爲然,王義媳婦兒心頭卻起了一絲煩躁,道:“姑媽有所不知,這次與河南那次不一樣,這次是女真人勾結了海寇前來作亂,這些女真人哪裡是好對付的,都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王姿眨了眨眼睛,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揚起,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家孃親。
這都是孃親從哪聽來的?
事實上,自從王子騰的京營節度使被賈珩“頂掉”之後,王義還有王義媳婦兒心頭都窩着一團火。
賈母聞言,心頭不禁有些擔憂,輕聲道:“這可如何是好……”
薛姨媽笑了笑道:“老太太也不必太過擔憂,珩哥兒別的不說,領兵打仗,他什麼時候吃過虧?您老都放心吧。”
因爲敗仗不好聽,高情商的薛姨媽,用詞相當委婉。
賈母點了點頭道:“是這麼一說。”
其實,賈母還是有一些擔心,可能是覺得薛姨媽的寬慰人之語不如鳳姐的中聽。
王義媳婦兒見此,還想再說幾句。
忽而就在這時,林之孝家的進入榮慶堂,道:“老太太,老爺回來了。”
榮慶堂中人都是一愣。
說話的工夫,只見賈政進入榮慶堂,向賈母行了一禮:“兒子請母親安。”
賈母招呼着賈政近前坐下,看向滿面春風的賈政,好奇問道:“政兒,這是遇着了什麼喜事兒?”
賈政笑了笑,一臉與有榮焉道:“母親,子鈺他在南邊兒打贏了虜寇進犯的水師,宮中加封了子鈺爲太子太保。”
王義媳婦兒:“???”
這什麼時候的事兒?
賈母驚喜說道:“宮裡真是這般說的?”
賈政點了點頭道:“聖上金口玉言,母親,這是多少文臣都求之不來的封號呢,聖上天恩浩蕩,還說要給珩哥兒先考追贈諡號,光耀門楣呢。”
賈母點了點頭,眉開眼笑,連連說道:“好,好,方纔義哥兒媳婦兒和我說,珩哥兒這一仗險着呢,我還擔心的不成,你前幾天還不給我說,還是義哥兒媳婦兒給我說了。”
說着,似有些作惱賈政。
賈母顯然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王家人的一些心態,但畢竟人老成精,看透不說透,故意給賈政遞着話。
“聖上說子鈺在金陵坐鎮,應無大礙,兒子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就沒有過來和老太太提及。”賈政解釋道。
王義媳婦兒面色不自然,笑了笑道:“二老爺說的是,這等事元寶。”
薛姨媽看向王義媳婦兒,目光閃了閃,心頭古怪之意更濃。
果然珩哥兒是個厲害的,這在江南迴來,會不會再立了大功封侯?
念及此處,薛姨媽心頭一跳,真要那一天,不到二十歲的侯爺?
王夫人臉上無喜無悲,只是捏着佛珠的手,稍稍用力幾分。
幾人說話之間,卻又是從外間來了一個嬤嬤,喜氣洋洋說道:“老太太,宮裡女官來了,去東府傳着皇后娘娘的口諭,賞了不少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