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珉今天當着寶釵和秦可卿的面兒處理寶玉的事情,除了讓她們回府裡好交代之外,還有一個隱秘的目的:讓她們徹底地認清寶玉的真正面目——這人就是個毫無責任感的廢物。今後就別指望他會出息了。
賈珉前世看紅樓夢的時候,也曾經象一些人那樣,認爲寶玉是個封建禮教的叛逆者,是個特立獨行的人。
現在他才知道,這純粹就是個僞命題。
寶玉可以算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但是,要說他是封建禮教的叛逆者,則是大錯特錯了。
他的那種叛逆,其實都是表面上的東西。骨子裡,那種宗法觀念、血統觀念、等級觀念、嫡庶觀念,都是根深蒂固的。這些東西,纔是封建禮教的核心。所以,寶玉在本質上,根本就不是一個叛逆者,而是一個維護者。
在他看來,他自己永遠是對的,錯的永遠是別人。別人對他好,都是應該的,而他卻不必對別人做出什麼相應的回報。
沒讓薛蟠等人離去,寶釵和秦可卿還是平靜地接受了。但是,賈珉當着她們的面兒,就說要懲罰他們,還是讓寶釵感到有些尷尬。
秦可卿倒是想得開。不是因爲她在理性上想得開,而是因爲她現在認爲,賈珉無論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這就是愛屋及烏的心態了。
事情也就這樣了,所以,寶釵和秦可卿也就向賈珉告辭要離開了。
寶釵先出屋,秦可卿落在最後。臨出門的時候,低聲跟賈珉說了句,她後天要到饅頭庵去。因爲妙玉現在到了饅頭庵,她要去看看妙玉。
賈珉自然明白了秦可卿的意思,那是叫他到饅頭庵去,後天她會在哪裡等他。
賈珉正想着要找秦可卿呢,只愁沒有合適的機會。沒想到,秦可卿反倒是先約他了,心裡自然是非常高興的。
怕寶釵發現什麼異常,兩人也不敢多說話,只是相對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寶玉走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出來送他。壽兒跟寶玉說,是不是要換一下衣服再走,寶玉說,不換,我就要穿着這身兒回去,也好叫府裡都看看,珉老四到底是如何虐待我的。
賈珉聽了,只是微微一笑。倒是寶釵和秦可卿聽了,心裡直嘆息。
寶釵他們的馬車剛出門,賈環拉着賈萍就往單槓那裡跑。原來是聽說賈珉要處罰他們幾個後,他就跟賈萍商量好了。先出去,把自己綁在單槓上。
等到薛蟠和賈蓉反應過來,就只剩下兩個籠子了,只好自己鑽了進去。待到林大江趕到的時候,兩人連鎖頭都自己鎖好了。
薛蟠和賈蓉呆在籠子裡,看着綁在單槓上的賈環,心裡就有氣。
綁在單槓上,儘管動不了,但是,畢竟還是站着,比在籠子裡,還是要舒服許多的。
寶玉蠱惑他們回家,他自己現在是回去了,但是,卻連累着他們關籠子受罪。
到了這裡,動不動就被賈珉收拾,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兩人越說越來氣,越說越覺得寶玉、賈珉和賈環這三兄弟不是東西。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是,那壞水兒卻是一脈相承的。瞅着沒人的時候,兩人就把這三兄弟罵了個千遍萬遍。
寶玉回府後,自是把賈母、王夫人心疼的要命。當這衆人的面兒,賈母就把賈珉給罵了個狗血噴頭。放下豪言,說明天就叫人去把賈珉叫回來,家法伺候。
寶玉越發得意了,見到誰,就像人炫耀,說自己如何聰明,成功地躲過了珉老四的魔掌,從野渡居那個人間地獄裡逃了出來。
至於賈珉練習走道和疊被子的事兒,也被他到處宣揚嘲笑。
晚上,又挨個兒到姑娘們的屋子裡去,把自己的聰明才智宣揚了一番,聽得姑娘們一驚一乍的,叫寶玉好不得意。
就在人們等着老太太派人把賈珉叫回來,執行家法的時候。第二天,老太太卻沒什麼動靜了。派人去叫賈珉回來的話,也不提了。
王熙鳳問了鴛鴦兩次,老太太是不是派人去交賈珉回來了,最後都讓她失望了、
此時,她才明白,老太太不過是說說而已。真的叫賈珉回來,若是那個珉老四一摔耙子,又不幹了,那練兵的事兒,可就沒人幹了。
寶玉在野渡居里呆了好幾天,早就鬱悶透了。秦鍾在那裡也不搭理他,於是就出去,想找柳湘蓮勾連勾連。沒找到柳湘蓮,倒是碰上了牛繼宗。
牛繼宗正好想了解賈珉是如何練兵的,見到寶玉回來了,就要請寶玉喝酒。
寶玉正愁沒人跟他耍,又覺得牛繼宗他們在公交馬車生意上,被珉老四給算計了,他自己也是把珉老四恨的要死,跟牛繼宗正好同仇敵愾,於是就高興地答應了。
兩人到了玉華樓,柳芳、陳瑞文、馬尚德已經在那裡等上了。過了不一會兒,羅翰林也來了。
於是就開始喝酒。喝着酒,就談起了練兵的事情。寶玉自然是毫不隱瞞,就把在野渡居這幾天的所見所聞都說了。
對於賈珉的練習走道兒和疊被子的事情,自然是作爲重點,大叫嘲笑和鞭撻。
就連賈珉想要考武狀元的事情,都沒隱瞞,也是一五一十地說了。當然,寶玉還不忘補充了一句:他是考不上的。
至於他自己被罰關籠子和因爲吃的跟薛蟠打架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丟人的,自然是沒說出來。
李貴被賈珉給留在了軍營,只把茗煙放了回來,繼續跟着寶玉。見寶玉如此胡說八道,又跟牛繼宗這幫外人大說特說賈珉的壞話,茗煙就感到寶玉做的過分了。
但他終究只是個下人而已,也不好說什麼。
寶玉很快就喝得差不多了,於是就要回家。牛繼宗怕他不能騎馬,還特意僱了一臺馬車,囑咐茗煙好好照顧,又跟寶玉相約以後再見,寶玉這才走了。
寶玉走了之後,牛繼宗等人繼續喝酒。
“我原來還以爲,這賈老四練兵也會有一手的,沒想到,倒是高看了他。”
柳芳在賈珉身上吃了虧,如今心裡終於感到有些平衡了。
“這賈老四做生意,確實有些天分,那一手詩詞,也是沒說的。但是,人的才幹終究是有限的,如今遇上了練兵,可就是外行了,可見老天還是公平的。”
牛繼宗本來還對賈珉領兵有些忌憚,如今一聽寶玉說的情況,心裡就輕鬆了。
他是有軍職的,對於練兵,自然是熟悉的。聽得賈珉盡是練習一些走路和疊被子,就知道,賈珉根本就不懂練兵了。
“幾位小兄弟,那賈珉練兵,看來是無須顧忌了。只是他要考武狀元的事情,你們倒是要上心了。”
羅翰林因爲賈珉和方秀才正在推行漢語拼音的事情,現在已經把賈珉列爲心腹大患了。
只是因爲賈珉是榮國府的人,最近榮國府又成功地辦成了公交馬車的差事,一時間名聲大震,纔不好採取太過明顯的措施。
如果賈珉再考取了武狀元,可就更不好對付了。
“羅翰林的意思是……?”
柳芳捕捉到了羅翰林的思路,但是,他還不想直接說出來。
“這賈珉練兵雖然是外行,但是,這合縱連橫的手段,倒是有的。如今,他把賈家,史家、馮家、陳家和衛家這五家六府都歸攏到了一塊兒,一下子就達到了1300人,這就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了。”
不得不說,羅翰林還是有些眼光的。
“練兵,終究還是要歸到錢上,那賈珉又是個最能賺錢的。即便是他自己不懂練兵,有了錢,未必就不能請來些明白人。這就是他的一個長處了。”
“若是他將來再考取了武狀元,有了功名,到時候,登高一呼,再加上有錢,天下的能人,聚集到他的麾下,可就不是什麼難事了。等到那個時候,別說你們想壓他一頭,即便是給他當陪襯,恐怕都要看人家的臉色了。”
“賈王薛史四家,一向是同氣連枝。如今史家加入了賈珉那裡,若是將來賈珉成了氣候,王家再跟他聯合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王家的勢力,你們也是清楚的,到時候,他們幾家合在一起,你們四家可就遠遠不是對手了。”
“這武狀元,倒也多了。既便是考上了,以後也不一定就是一帆風順的。不得志的武狀元,也是不少的。”
“但是,這個武狀元要看是誰。若是賈珉,這個武狀元可就值錢了。他本身能賺錢,詩詞又好,再有了武狀元的名頭,背後有榮國府和寧國府,外面有舅舅王子騰,宮裡有姐姐賈元春,今後的升遷之路,可就是勢不可擋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們也就只有望洋興嘆了。”
“憑什麼好事都讓他給攤上了?不行,我們得想些辦法,不能讓賈珉得逞了。”
羅翰林一條條分析,衆人心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別人都比較老成,善於隱藏內心的想法,沒有直接說出來而已。
只有馬尚德,性子比較直,心裡想什麼,就說了出來。
“到底是羅翰林高瞻遠矚,目光如炬。賈老四若是得了武狀元,確實對我等不利,只是我等都沒考過武舉,不知如何下手啊。還請羅翰林指點一二。”
柳芳見時機成熟,亮出自己的態度。
“我又能指點你們什麼?我只考過文舉,武舉是不懂的。倒是聽說那參加武舉的人,有不少是武林中人,這些人,最是爭強好勝,好勇鬥狠的,有時候,刀槍無眼的,興許就出什麼意外了。來,喝酒,喝酒,我也沒什麼辦法的。”
“謝謝羅翰林,來,我們敬羅翰林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