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書帶領下,索科夫和維多利亞來到了負一層的資料室。
推開房門之後,秘書直接走到一張辦公桌前,對坐在桌邊的那位戴着眼鏡的中年人說道:“維佳,他們兩位想查詢我報社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員工資料,此事是經過總編親自同意的。”
剛聽到秘書的話,知道面前的兩個陌生人是來查老員工資料的,被稱爲維佳的中年人,本來不想搭理的,但聽到是總編親自交代的時候,只能苦笑着點點頭,無奈地說:“好吧,我會幫他們查找資料的。”
等秘書離開之後,維佳望着索科夫和維多利亞兩人,嘴裡不冷不淡地問維多利亞:“警官,我們報社成立近百年,任職過的員工有十幾二十萬人,你能儘量準確地告訴我,你們要找的人是誰嗎?”
維多利亞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衝索科夫說:“米沙,還是你來說吧。”
“我要找的人叫科帕洛娃,”索科夫連忙對維佳說道:“她四十年代在報社工作,是一名攝影記者,曾經在衛國戰爭期間去過斯大林格勒。戰後,她又作爲特派記者組的一員,前往奧地利的維也納擔任駐站記者……”
維佳聽完索科夫的講述之後,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位先生,你所說的人,我多少有點印象。她50年代初期,因爲健康的原因,回到了莫斯科,繼續擔任攝影記者;70年代後期退休,就一直住在莫斯科。”
得知科帕洛娃從維也納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莫斯科,索科夫的心裡不禁一陣狂喜,隨即竭力用平穩的語氣說:“那你知道她家的住址嗎?”
維多利亞顯然猜到了索科夫的心事,伸手拉了他一把之後,衝着維佳說道:“維佳,我想知道,這位科帕洛娃是否還活着?”
“這個不好說。”維佳有些爲難地說道:“我記得她是上世紀二十年代出生的,就算活着,恐怕也快一百歲了。”
“能把她的住址告訴我們嗎?”維多利亞繼續說道:“我想去拜訪她,向她瞭解一些事情。”
“請您稍等一會兒,我去資料庫裡查找資料。”
索科夫看到擺在桌上的電腦,心裡很清楚,一些老員工的資料,並沒有錄入電腦,如果要查詢的話,只能依靠當年留下的老檔案。
維佳去了資料室,大概過了七八分鐘纔回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土黃色的牛皮紙檔案袋。
把檔案袋放在桌上之後,維佳拿起小刀割斷了綁在上面的繩子,從裡面抽出了資料。
翻看一陣後,他擡頭對維多利亞說:“警官,根據我們這裡保存的資料,科帕洛娃的住址在科羅廖夫大街115號。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清楚她是否還住在那裡。”
“只要知道她原來住在什麼地方就行了。”維多利亞說道:“就算她搬家了,我也有辦法查到她的新住處。”
兩人從報社出來之後,雖然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過了,但依舊是天光大亮。
“米沙,”維多利亞擡頭看了看天空,試探地問索科夫:“你想現在過去呢,還是改天再去?”
“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情的話,能現在陪我去一趟嗎?”索科夫態度誠懇地說:“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這位老人的下落,如果不能儘快看到她,我的心裡恐怕不踏實。”
“那就現在過去吧。”維多利亞做了個開車的姿勢:“你知道科羅廖夫大街怎麼走吧?”
“我這裡有導航,可以引導我找到那裡。”
在街上行駛半個多小時之後,索科夫終於來到了科羅廖夫大街。這裡的115號,是一棟三層樓的老式建築物,從外觀結構來判斷,裡面的住戶不會少於三百戶。
“米沙,我們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查找呢?”
索科夫隨手指了一個離得最近的單元門,說道:“我們就先從這個單元查起吧。”
雖然每個單元門口都有一扇關閉的大門,需要有開門密碼或者專用的門禁卡才能進入。但維多利亞的身上卻有一個通用的萬能門禁卡,走到門口,輕輕一刷,大門就應聲而開。
兩人進了門,在一樓靠門口的位置,有一間小值班室,裡面坐着一個胖大嬸。
她看到維多利亞走進來,連忙從值班室裡跑出來,畢恭畢敬地問:“警官,您是到這裡來辦案子的嗎?”
維多利亞搖搖頭:“不是,沒有案子。”
“那是來做什麼的?”
“找人。”
聽到維多利亞說要找人,胖大嬸頓時來了興趣:“警官,你要找什麼人,儘管對我說,這樓裡住的住戶,我基本都認識。”
“我們找一個叫科帕洛娃的老太太。”維多利亞望着胖大嬸問道:“今年可能九十多歲了,根據資料顯示,她是住在這裡,不知你是否認識她?”
誰知胖大嬸聽後,卻搖搖頭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叫科帕洛娃的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應該不會搞錯。”維多利亞想到自己所瞭解的資料,都是七十多年前的,找錯地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因此她用不確定的語氣說:“根據我們所掌握的資料,她就是住在這棟樓裡。如果您不知道她的話,沒準她早就搬走了。”
“警官,你不要着急,我打電話問問。”胖大嬸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之後,對着手機說道:“我問你一件事,這棟樓裡以前是不是住過一個叫科帕洛娃的老太太,如果還活着,如今應該九十多歲了?”
接電話的人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沒錯,這裡以前的確住過一個叫科帕洛娃的老太太,不過她在199年就搬走了。”
“你知道她如今在什麼地方嗎?”胖大嬸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維多利亞,繼續說道:“有警察找她。”
對方說了一個地址,胖大嬸用筆記下來之後,連聲說道:“好了,我記住了。謝謝,謝謝你!”
打完電話之後,胖大嬸將記在紙上的地址,交給了科帕洛娃:“警官,這是科帕洛娃後來的住址,你可以過去碰碰運氣,看是否能找到她本人。”
維多利亞接過紙條,看清楚上面的地址之後,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索科夫見狀,連忙關切地問:“維卡,怎麼了?”
“你看看這個地址。”維多利亞將紙條遞到了索科夫的面前:“就在我們家的附近,就隔了幾棟房子。”
得知科帕洛娃如今的住址,就在距離自己的住處,僅隔了幾棟房子,心跳不禁加快了,他有些緊張地說:“維卡,那我們現在過去碰碰運氣,看能否找到她本人。”
就這樣,索科夫以最快的速度,駕車來到了紙條上的那個地址。
這次兩人走進單元之後,見到一樓沒有值班室。索科夫不免有些着急地問:“維卡,這裡的建築物沒有值班室,我們應該找誰瞭解情況呢?”
“不用擔心。”維多利亞安慰索科夫:“我可以隨便敲開了兩戶人家,向他們瞭解情況。你放心,他們看到我身上所穿的制服,一定會全力配合我的。”
對維多利亞的這種說法,索科夫沒有反對,而是催促她快點行動:“維卡,那我們快點行動吧。”
敲開一樓的人家,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背有些駝的老頭。
他把面前的兩人打量一番後,望着維多利亞問:“警官,您有什麼事情嗎?”
“您好,老大爺。”維多利亞客氣地問:“我想問問,這棟樓裡有沒有一個叫科帕洛娃的老太太?”
“科帕洛娃?!”老頭聽到這個名字,眉毛往上揚了揚,試探地問:“你們找她做什麼?”
“我們要拍一部和衛國戰爭有關的記錄片。”維多利亞並沒有把實話告訴老頭,而是編了一個看起來很合理的理由:“而科帕洛娃作爲《消息報》的攝影記者,曾經參加過很多重要的戰役,我們希望從她那裡獲取更多的資料。”
“哦,原來是這樣。”聽完維多利亞的解釋,老頭放下了警惕心,甚至還主動說道:“你們說的科帕洛娃,我認識,他的兒子謝苗和我是好朋友。”
索科夫將老頭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得對方應該有六七十歲,和科帕洛娃的兒子是朋友,倒也說得過去。
“哦,您和她的兒子謝苗是好友?”維多利亞有些意外地問:“您能告訴我們,她的兒子如今在什麼地方嗎?”
“當然可以。”老頭嘆口氣說:“他就躺在距這裡大概十幾公里的一座公墓裡,如果你們想悼念他的話,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他是怎麼死的?”索科夫想到科帕洛娃的兒子謝苗,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有些迫切地問:“是生病,還是別的原因?”
“他兩年前,坐兒子的車去郊外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結果在返回的路上,與一輛大貨車發生了碰撞,當場就丟了性命。”老頭表情凝重地說:“他的兒子和他同在車禍中喪生。”
索科夫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起來,如果謝苗是自己的兒子,那麼謝苗的兒子就是自己的孫子,誰知他們居然都在車禍裡去世了,讓他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那真是太遺憾了。”維多利亞搖搖頭,繼續問道:“那科帕洛娃的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還有謝苗的孫子和孫女。”老頭說道:“不過孫子沒有住在這裡,只有他的孫女留在這裡,照顧她的曾祖母。”
索科夫忍不住看了一眼維多利亞,心想真是太巧了,維多利亞照顧的麗達是她的曾祖母,而如今在照顧科帕洛娃的人,同樣是她的曾孫女。
“能告訴我們,她家的門牌號碼嗎?”維多利亞問道。
“二樓,上樓後,樓梯右邊的第一家,就是科帕洛娃的家。”
兩人來到二樓,按照老頭的指點,來到了樓梯右邊的第一家,索科夫有些迫切地上前摁響了門鈴。
門鈴響了幾聲之後,索科夫聽到裡面有腳步聲朝門口的位置走來。下一刻,裡面傳出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你們是誰,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情嗎?”
此刻又到了維多利亞出馬的時候,她上前兩步,舉起手裡的證件,面對着冒煙說道:“我是維多利亞警官,有點事情想向科帕洛娃瞭解一下。”
門裡的人可能是看到了維多利亞的警官證,非常爽快地打開了房門。
索科夫看清楚是一個留着金色披肩發的年輕姑娘,心跳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心裡暗自問自己:“這不會是自己的曾孫女吧?”
看到維多利亞進門後,索科夫也想跟進來,年輕姑娘伸手攔住了索科夫,扭頭對維多利亞:“警官,這個人是和您一起的嗎?”
“是的,”維多利亞點點頭,接着說道:“就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科帕洛娃詢問。”
進入屋裡之後,索科夫看清楚沙發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腿上蓋着一牀小毯子,正在看電視呢。
見到幾人進入客廳,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瑞吉娜,他們是誰,你的朋友嗎?”
“不是的,曾祖母。”被稱爲瑞吉娜的姑娘,連忙快走幾步來到科帕洛娃的面前,對她說道:“他們是來找你的。”
“找我的?”老太太擡頭望着維多利亞和索科夫,一臉疑惑地說:“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
“您好,科帕洛娃!”維多利亞衝老太太點點頭,繼續說:“我叫維多利亞,我的曾祖母叫麗達,在衛國戰爭期間曾經與您打過交道,不知您是否還記得?”
聽到維多利亞這麼說,老太太陷入了沉思,似乎正在從記憶深處尋找關於麗達的記憶。過了不知多久,她緩緩地說道:“我認識的人裡面,叫麗達的很多,不知你的曾祖母是哪位麗達,她以前是做什麼的?”
“她是高射炮兵指揮員。”維多利亞說這話時,再次看了索科夫一眼,繼續說道:“她說和您第一次見面時,是在斯大林格勒戰役期間的城市裡,她當時是近衛第41師師長索科夫的部下。”
聽到維多利亞提到索科夫的名字,老太太原本渾濁的目光頓時變得清澈:“原來是那一位麗達啊,我有印象了。五十年代我從歐洲返回莫斯科的時候,還曾經見過她一次。怎麼樣,她如今還好嗎?”
“她如今已經快一百歲,得了老年癡呆症,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維多利亞嘆着氣說:“恐怕時日不多了。”
“你們今天來這裡找我,是和她有關嗎?”老太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