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書記馬華的辦公室,楊朝暉一臉莫名其妙翻看着馬書記剛剛丟給他的本子。
本子裡記錄的是一些人名和時間,其中有“衛香秀”、“小空姐”這樣的字眼。
“馬書記,這個本子是?”楊朝暉疑惑的看向馬華。
馬華的臉色很冷,“你不用揣着明白裝糊塗,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清楚,那個保安不說,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馬華自然不會特別記住高志凱的名字,今天上午,高志凱剛剛被路南區法院以流氓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流氓罪在現今可說是百搭刑,監視市領導不上升到政治層面的話,也可被視爲擾亂公共秩序滋事的一種流氓行爲。
“我明白什麼?馬書記,我真不知道你說什麼?”楊朝暉臉微微漲紅,情緒也有些激動,就好像真的被冤枉了。
馬華皺眉看了他半晌,說:“你去吧。”
楊朝暉嘆口氣,說:“馬書記,真不希望你對我有什麼誤解,也祝你在新的工作崗位順順利利。
馬華冷着臉,沒吱聲。
楊朝暉出來,剛剛帶上辦公室的門,就見陸錚慢慢走過來,怎麼看,覺得陸錚走路的姿勢和平時有所不同,但要說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給馬書記送行啊”楊朝暉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陸錚現今在烏山最大的依仗便是烏山本土派中的第一號人物馬華,其在烏山的影響力便是周濤也有所不及,而且對陸錚的支持力度也很大,國企工人監督委員會制度,便是因爲得到馬華的支持纔沒被馮貴平否掉。
現今馬華要走了,楊朝暉好似突然就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
陸錚怔了下,倒是沒想到楊朝暉信息也極爲靈通,委實,前陣子接到一些電話,便知道馬書記可能被調離,昨天晚上在省委齊書記家裡,齊書記說這件事省裡已經定了下來。
看着楊朝暉臉上的笑容,陸錚才突然覺得,他和楊朝陽還真是親堂兄弟。
進了馬華辦公室,陸錚笑着說:“心理陰暗是馬書記召來的?”
馬華起先微微一怔,旋即就笑,說:“這四字評語好啊,一針見血。”卻不由想起了中央領導逝世時同樣等級的老友寫的輓詞,便有將開國偉人對逝世領導四字評語作爲代稱的,也算一種佳話,從另一個側面也可見今日多被批判的開國偉人在這些動亂中飽受折磨的老於部心中的地位。
只是如果將來楊朝暉病逝,有人送上輓詞,“驚聞心理陰暗辭世,甚是哀痛……”云云,也未免太過
想着馬華就揮揮頭,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孩子氣似的胡思亂想。
“估計你也知道了吧?”馬華笑着給陸錚倒了杯水,和陸錚並肩坐在沙發上。
陸錚微微點頭。
馬華笑了笑,說:“可惜啊,錚子,咱倆共事挺長時間了,還沒交過心,你呢,遇到困難了找我,總是轉彎抹角,其實你做的事大家都能看得到,我看着你一路的成長,心裡也是很多感觸啊本來想着,多給你保駕護航幾年,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可惜,能力有限啊,以後,就要靠你自己嘍。
陸錚默然,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很難說清,便如自己和馬華,離別之際,才能真正坐下來說說掏心窩子的話。
“你怎麼樣,我可是聽說了,有人想把你從人大調出來。”馬華笑呵呵看向陸錚。
陸錚點點頭,說:“我知道,可能最近鼓搗的動靜有點大,有人便急了。”
馬華笑着說:“我還聽說,推你進常委會的呼聲也不小。不過本來劃定濱海新區將西港區劃進來時,你這個位置就該進常委會的,只是朱寶忠出了事,這才耽擱下來,你呢,又經常引起爭議,所以,到現在也沒個準信,不過我估計,快了。”說着,就神秘一笑。
衛香秀打來傳呼說高猛一夥已經在省城南安區分局配合下全部抓獲並被帶回來審訊時,陸錚正在昌明大酒店接待白大壯、白二強兩家三口子。
按照道理,高猛一夥自然要交給省城警方處理,但涉及本區居民案件,新區分局又懷疑這夥人也牽涉在烏山幾樁鬥毆案中,算是討了個人情,把人給帶來了烏山。
陸錚接到傳呼回電話時有些冒汗,侯建軍也未必這般雷厲風行,看來,欠了人情想報恩的女人很可怕。
回到包房,白二強陪笑道:“我們不該來打擾您老人家的,給您添麻煩了。”稱呼陸錚爲“你老人家”叫的極爲自然,臉不紅心不跳。
陸錚笑道:“不打擾,你們一年也來不一回,就是現在小霜和小娥學習都緊,晚上不好出來,等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有人陪她倆和你們吃個團圓飯。”
白大壯和白二強忙都說沒事沒事,家裡孩子,學業要緊。
白大壯是自己來的,媳婦在家看小賣部,白二強則領了劉大嫂一起來,三人打扮的都很體面,白大壯和白二強都穿上了西裝和皮鞋,劉嫂則穿了條紅裙子,雖然體態略顯臃腫,乍一看卻也不像青龍小地方出來的。
他們來,陸錚特意要了些比較名貴的菜餚,小霜和小娥的親人,自要好好接待。
“您不用這麼破費的,再這樣,以後我們都不好來了。”看着滿桌豐盛菜餚,白大壯輕輕嘆着氣,他和弟弟還是有本質不同的,此時白二強正津津有味的咀嚼紅燒四頭鮑。
陸錚笑道:“你們常來就不會了,年把月來一次,我也剛好打打牙祭,你們要常來,咱就去小吃部,要個炒豆芽炒豆角,就着米飯,吃得挺舒服。”
白二強就諂笑道:“以後說不定真能常來,就是不好打擾您。我和我大哥,還有我媳婦,過陣子都來市裡打工賺錢,我工作都找好了。”
陸錚笑道:“那歡迎啊,烏山發展機會多,闖一闖是好事,不過要能付下辛苦,踏踏實實的,不能妄想一步登天,外面都說烏山遍地是黃金,可是,烏山也處處有暗礁啊”
白大壯點頭說是,說道:“我是準備去西港工地做建築工,那裡正招工呢,聽說缺勞力,報酬很好。”
陸錚笑着頷首,又問白二強:“二強叔呢?”
白二強就眉飛色舞,說:“我和我媳婦不是在廣寧給人打工嘛,那老客看得起,說帶我來市裡,他是個大財主,買賣做的大,從手指縫漏點出來,就夠我於一年的了。”
陸錚沒吱聲,心裡卻有些無奈,怎麼感覺白素娥的父親是白二強,小霜的父親是白大壯纔對?這性格,都怎麼遺傳的?
陪着白大壯和白二強喝了幾杯酒,正聊天呢,呼機又響了起來,看了看,帶區號,是武鄉的號碼
陸錚便出來,到樓梯拐角的服務檯去回電話,傳呼是馮聯營打來的,
武鄉市吳市長被省紀委雙規,馮聯營現在任代理市長,電話裡,馮聯營問陸錚下週日有時間沒有,叫上老顧去釣魚,陸錚略一琢磨,便答應了下來。
放電話時,陸錚不小心碰掉了手包,旁邊便過來名保安,幫陸錚把手包拾起。
陸錚接過,說了聲:“謝謝。”旋即便是一怔,眼前保安年歲偏大,兩鬢花白,正含笑看着自己,卻是夏天行。幾年前在廣寧時,破五一六碎屍案,曾經得到他的協助,後來聽說因爲和兒媳關係不睦,他便來了市裡,一晃,三四年未見了。
“老夏”陸錚倒是一陣激動,伸手和夏天行握手,說:“一直挺掛念你的,就是不知道怎麼聯繫你,怎麼樣?現在還好吧?”
夏天行微笑說:“挺好的,退休工資加我打工賺的錢,過得挺寬裕,萬事不求人,我也想好了,以後我再老幾歲,就把存的錢往養老院一放,進去養老去,誰也不求他們。”
聽夏天行話頭,好似他和兒子兒媳關係更爲惡化,恐怕要老死不相往來了,陸錚心裡嘆口氣,笑着說:“這話說的,你還不到六十呢,養什麼老?在咱們特區,四五十歲的男人,正是好時候。”
夏天行就笑,說:“那是說成功人士,我?就算了吧。陸書記你的話,七八十歲也正當年呢。”
聽夏天行的話對陸錚現在的情況很瞭解,也難怪,如果每天關心本市新聞報刊的話,加之在廣寧他便知道陸錚是什麼人,那麼現在陸錚是什麼職務自然一清二楚。
陸錚晦氣的擺擺手,說:“再說下去咱都七老八十了,不說這個,這麼着,喝點?”
夏天行指了指身上制服,說:“我值班呢,前幾天剛被公司調過來,這裡可是好崗位,不敢隨便請假,被扣分可就慘了。”
陸錚點點頭,心裡知道,夏天行多少也是託詞,畢竟可能夏天行看來,身份地位不同,無謂多接觸,如果是旁的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和人換個班請個假也沒什麼大不了。
“那行,改天吧,我到時查查你的班,看你哪天有空,咱找個地方喝兩盅。”陸錚這話不是作僞,同夏天行也算一個大院裡吃過家常飯的交情,心情上便覺得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