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只是在對牛彈琴,再想到顧安寧總是給他一種“她很聽話”的錯覺,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他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故意耍他,不然爲什麼明明一副被說動的樣子,到後來會這樣當衆給他臉色看?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女人不要太容易得到才更有意思。
丁明看顧安寧的眼神非常複雜,顧安寧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直覺告訴她,她根本不想看見這個男人——他太噁心,太危險,又很有攻擊性。他不是獅子,就好像草原上的土狗一樣,不強勢卻有足夠的無恥,被他纏上了就很難脫身。顧安寧真不知道,顧子朝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人在公司,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看着樑律師:“我可以簽字繼承公司了嗎?”
樑律師也沒想到,事情就是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企圖勸說:“顧小姐,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他們的建議也是很不錯的。”
顧安寧冷笑:“我倒不知道,律師也管起公司運營來了。”
樑律師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暗恨顧安寧不知好心,清清嗓子:“我這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稍微提醒一下顧小姐罷了。”
“真是一個善良的‘局外人’啊,我看你做律師簡直太可惜。”
顧安寧的嘲諷讓樑律師面子上怪不住,但也不好多說什麼——誰讓那份遺囑,實在太清晰,他根本造不了任何假?他只能鐵青着臉看着,顧安寧在法律文字上簽字,而顧子朝的所有財產從今以後歸她所有和支配。顧安寧覺得自己的手從來沒那麼沉重過,而當她簽完字的時候,知道她的餘生都不會和“安寧”這個字有任何關係,她還是終將進入了這趟渾水。
只不過,能爲顧子朝做一些事情,她甘之如飴。
“下面,大家爲顧總鼓掌吧。”
丁明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大家稀稀拉拉爲顧安寧鼓掌,但顧安寧知道,根本沒有任何人服她。他們隨手隨地準備把她拉下水,而她一定不能讓他們如願。
一定不能。
結束完這場鬧劇後,顧安寧只覺得疲憊到了極點,坐阿東的車子回家的時候都在車子上睡着了。阿東沒有喊醒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只見顧安寧在睡夢中時而微笑,時而流淚,更是喃喃自語:“哥……不要離開我……哥!”
顧安寧猛地從夢境中醒來,此時才發現自己還在車裡,而她身邊哪有顧子朝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夢見那些不好的東西,皺皺眉,而阿東問:“小姐,做噩夢了嗎?”
“沒有。”顧安寧還是心有餘悸。
她怎麼會告訴阿東,她居然夢見了顧子朝回到了s市,但是他好像陌生人一樣,冷漠地看着她,根本不願意走到她的身邊。她大聲呼喊,但他充耳不聞,走向了另外一個女人……
真是的,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顧安寧對自己居然在現在的狀況下,做那麼狗血的好像言情小說一樣的夢覺得羞恥,怎麼可能對人提起——不過,這會不會是一個好消息,代表着顧子朝根本沒有死?
她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走下車去,張嬸早就爲她準備好了可口的晚餐,小九也被張嬸從幼稚園裡接了回來。顧安寧揉揉小九的頭髮,問他一天過得怎麼樣,但她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根本沒吃幾口飯。小九看着顧安寧失魂落魄的樣子,很不開心:“媽,你怎麼不吃飯?”
“啊,我忘了,對不起。”顧安寧忙說。
“你總要我按時吃飯,自己倒忘掉了。”
顧安寧看着小九不高興的樣子,急忙道歉,心裡何嘗不知道,自己最近對小九的關心實在太少。她好不容易纔安撫好兒子,小九繼續問:“媽,我們爲什麼還要住在這個叔叔家?我們回去不好嗎?”
“可是我們回去了,就沒有人給叔叔看家了,叔叔回來後會寂寞的。”
“叔叔真的會回來嗎?報紙上都說他死掉了。”
那麼小的孩子,還不太懂“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也不知道他的話會帶給顧安寧什麼樣的傷害。顧安寧不管別人怎麼想顧子朝,但是不允許她親近的人說這樣的話!她一下就變了顏色:“不要胡說!”
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小九嚇得往後縮了一下,就在這時李睿正好回來。他目睹了顧安寧吼小九的那一幕,急忙把小九摟在懷裡,無奈地說:“你有脾氣衝着孩子發做什麼,他才幾歲,你和他計較?”
“是,我一個人都不能計較,我只能和自己計較!”
顧安寧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紅,跑上樓去,留下小九和李睿面面相覷。小九純真的眼神讓李睿敗下陣來,搶先說:“你媽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要理解她。”
“因爲那個叔叔不回家嗎?”小九瞭然。
李睿拍拍小九的腦袋:“聰明孩子。你既然知道,還故意招惹你媽做什麼?”
“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叔叔。”
“哦,那你看出什麼來了?”李睿循循善誘。
小九很苦惱:“她真的喜歡他。”
“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她是我媽媽,又不是他媽媽,他老纏着她做什麼。”
“你想讓他永遠不回來嗎?”李睿問。
小九搖頭:“不。因爲,媽媽會傷心。”
所以說,連小孩子都看出來了你的感情,你還是在自欺欺人嗎,安寧?
只不過,幸好你沒有懂得太晚。
青春苦短,不是誰都能在最美麗的年華,遇到那個人的啊。
李睿想的出神,而顧安寧回到顧子朝的房間——他離開後那麼久,她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
顧子朝是一個只喜歡簡單顏色的人,房間也是極致簡潔,甚至沒有書房裡那些簡直連城的古董,就好像五星級賓館的客房一樣整潔而冷清。顧安寧總覺得,顧子朝的個性其實就像這個房間一樣,簡單而純粹,又帶點冷清。
要走進他的世界,就和闖入陌生人的臥室那樣困難吧。她默默地想。
她看到顧子朝的抽屜露出了一個粉紅色的一角,好奇地拉開,然後在整潔的抽屜裡發現了一些零碎的小東西。他的鈕釦釘、他的小刀……以及,她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她中學畢業時拍的,那時的她穿着粉色的校服,和高大俊美的顧子朝站在一起,一起對着鏡頭微笑。她的笑容是那麼燦爛,那麼開懷,一副被寵壞了的小姑娘的樣子,而顧子朝的笑容相對而言內斂地多。可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他對她的寵溺,也看得出這個笑容到底是發自真心。
就算再做戲,演的久了,怎麼會沒有任何感情?也許,那麼多年的陪伴,也在不知不覺間在他的身下留下印記,只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罷了。
人啊,總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他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如果,能在牽手的時候珍惜,他們是不是能有更美好的時光?
顧安寧不願意再想下去,輕輕一嘆,合上了抽屜,卻沒有關上那緊閉的心房。她多麼想再次遇到顧子朝,緊緊地抱着他,說他愛她。就算他斷手斷腳、殘疾了也沒關係,就算他一輩子躺在牀上,她也不會介意,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好。
爲此,她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
顧安寧在心裡默默許願,卻沒想到她的願望很快就成真——而且,是以一種她無法預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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