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知道,他說得那小子是“顧子朝”,雖然不太滿意他這樣稱呼他,卻沒和他計較,淡淡地說:“當然有。”
“可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秦北宸湊近了看她。
他的眼睫毛好長啊。顧安寧下意識地想。
和顧子朝幽深地好像潭水的眸子不一樣,秦北宸有着罕見的琥珀色的眼珠,就好像最清澈的茶色水晶,璀璨地令人挪不開眼神。顧安寧突然想起,他有着二分之一的歐洲血統,也許他的眼睛就是和他的媽媽特別相像吧。只不過,聽說他的媽媽在他年輕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們家……
她想的入神,秦北宸輕聲問:“在想什麼?”
“在想,你的眼睛很好看。”顧安寧在他的笑容中,似乎受到了蠱惑一般,說了實話。
秦北宸的笑意有瞬間的僵硬,而顧安寧頓時後悔自己怎麼會那麼不長腦子,說了這個話題!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被提及的秘辛,更何況看起來沒有脾氣的秦北宸,從來不是那麼好說話。她以爲秦北宸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說:“是嗎,那可是我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她是法國的名模,當初和我爸愛得轟烈,可他們的感情也散地轟烈。我爸喜歡她的漂亮和風情,卻不知道這樣的魅力也吸引着其他男人,然後他目睹了一場好戲。我媽覺得沒臉再面對我們,乾脆瀟灑離婚,追求她的幸福去了,你說她是不是很有魄力?”
秦北宸雖然在笑,但他的笑容根本到不了眼睛。顧安寧心裡一酸,說:“不管她和你爸是什麼感情,但是肯定會想着你、念着你。她沒有出現,只是覺得她出來後會給你帶來麻煩罷了,怎麼會不想你。”
“是嗎。”秦北宸聳肩,看起來並不相信。
顧安寧輕嘆:“我也是做媽的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感情能比得上媽媽對孩子的愛。爲了孩子,媽媽願意犧牲一切,甚至犧牲自己。”
“那也包括愛情嗎?比如說,小九和顧子朝同時遇到了危險,你會怎麼選?”
“我會選小九。”顧安寧不假思索地說。
秦北宸聽了,露出了譏諷的神色來。而顧安寧不和他計較,悠悠地說:“因爲,我相信顧子朝。”
她的語氣,是那樣的確定,甚至還帶了一絲甜蜜,讓秦北宸聽了突然不舒服起來。他冷笑:“信任?”
“我相信他肯定不會有事。”
“如果他真的那麼萬無一失,現在也不會這樣樣子。”
秦北宸的話,讓顧安寧沉默半晌。然後,她笑了:“是啊,我還是把他想得太完美,不知道他也是個人,也需要關心和愛護。不過,在遇到矛盾的時候,我肯定會保護小九,因爲我信他。如果他死了……我當然會想盡一切辦法爲他復仇。”
她的語氣是那樣森嚴,而秦北宸發現,涉及到真正重要的人的時候,她就會從嬌媚的貓咪變成一隻猛禽,而這樣的她……真是讓他喜歡和心動。
若是他的母親和她是一樣的性子,肯定不會把他不管不顧那麼多年,而顧安寧也到底把人性想得太簡單。罷了,就讓她這樣快樂下去吧,他來保護她就好。
他想着,湊近了她問:“下週我爺爺生日,邀請你也過去,你會出席的,對嗎?”
顧安寧對秦風這個老人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也知道他和顧子朝、秦北宸的關係,點頭:“當然,我還會送上大禮。”
“很期待你來。”他笑着說。
而當時的他們都不知道,這場生日宴會,卻已經被有心人利用,成爲陷害顧安寧與顧子朝的一場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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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的忙碌,讓顧安寧沒有太多精力在小雅身上。當得知小雅的爸爸希望她回去,她卻還是沒有動身的消息時,也只是點頭,示意自己知曉。顧安寧還沒說什麼,張嬸卻是說:“這丫頭還真是心黑。說說自己多孝順,爸爸在病牀上也不見她回家伺候,可見那些什麼想好好孝順爸爸的話都是假的。”
顧安寧輕嘆:“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張嬸卻說:“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一開始啊,作天作地要走,現在一句話都不提,不還是看着顧家富貴,想分一杯羹。過慣了苦日子的人,突然過着人上人的生活,會有誰還能願意回去,又有誰找的住本心。”
顧安寧心中凜然,然後淡淡一笑:“我也是出身貧苦,過着這麼多年錦衣玉食的日子,也是回不去了。”
張嬸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得臉都漲紅了:“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安寧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張嬸,我們相處那麼多年,我說是你看着我長大也不爲過,你和我說話沒有必要那麼小心。我只是感慨,以前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嬸嬸能少打我幾下,能夠吃飽飯,但現在我卻過着管理着一個公司的生活。很多時候,我覺得我不能堅持下去,可我到底還是走下去了。”
張嬸輕嘆:“因爲小姐念着先生。”
顧安寧淡然地笑:“是啊。因爲是他的東西,所以總想保存下來,也想等到他清醒過來的那一天,會發現一切都沒有變。如果他一輩子不醒過來……我一輩子等下去,也就是了。”
張嬸實在無法相信,那樣絕望的話,是從這個20多歲的女孩口中說出來,悄悄側過身,抹起了眼淚。不遠處,小雅緊緊握着拳頭,覺得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沒錯,果然沒有錯!這個顧安寧,果然是出身貧賤,只是靠着男人才上位,過着這樣的生活。她的漂亮都是珠寶首飾堆積出來的,她甚至沒好好接受過教育,都能做總裁,那我爲什麼不可以?既然她堅持阿星就是顧子朝,那這一切都是阿星的,阿星的也就是我的!爲什麼,我不能取而代之?
陰暗的念頭就這樣在心裡發了芽,然後被風這樣一吹,無限地擴大,在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她看着高貴地就好像女神一樣的顧安寧,想象着自己把她取而代之的模樣,簡直會激動到渾身顫抖。
可是,這樣的話,會和那個人的吩咐有差別吧。
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的狠辣作風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張會有什麼後果,但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繫她,也許她能在他注意到之前完成這件事。畢竟,她有最大的底牌——阿星啊。
“小雅,你在做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阿星的聲音,小雅嚇得渾身一顫,而顧安寧她們果然朝她的方向看去。小雅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只能站了出來,臉上還有着慌亂的神色:“我只是來這裡隨便走走。”
顧安寧嘲諷地說:“我沒有說過不去隨便走,你未免太多心了。對了,張嬸已經給你安排好回家的車子,你爸爸想見你,你去見見他吧。”
哼,想把我支走,然後霸佔阿星嗎?我纔不會上當!
小雅想着,謹慎地說:“謝謝,但是我在這裡還有點事情,我暫時不回去。”
阿星卻驚訝了:“小雅,叔叔想見你,顧小姐又同意你回去,不如你就回去看看,不然他會想着你。”
小雅卻搖頭:“爸爸的病總是那樣,我去不去都是一樣的,更何況我哪有醫生照料地精心。既然答應了顧小姐,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去吧——而且,花店也要打理啊。”
小雅看到顧子朝的臉色越來越奇怪,只好找了顧安寧送給她的花店做藉口。顧子朝知道小雅有多喜歡花,想有着自己的事業,倒也理解了她。他還想繼續往下勸,顧安寧卻起身:“你們慢慢聊。”
她的態度,是那樣禮貌而遊離,那個在他懷裡哭泣的女人好像已經消失不見了。顧子朝不知道爲什麼,會那樣懷念她柔軟的身體和火熱的嘴脣,癡癡看着她,他的表情被小雅盡收眼底。小雅着了急,擋在了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阿星,陪我去花店看看好不好嘛。”
“好。”
他到底答應,而顧安寧說:“我不允許。”
小雅好像抓住了她的小辮子一樣,着急地說:“你爲什麼不允許,你這是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
“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但是他不行。”
顧安寧的蔥蔥玉指指着顧子朝,顧子朝的心突然跳的飛快,喉嚨也還是發熱。小雅頓時問:“爲什麼不行!你就是想霸佔阿星!”
“霸佔……呵,若我真是想這樣,你覺得你還會在這裡嗎?這個城市那麼大,每天都有人失蹤,也有人死去,要吃掉一個人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比如說……吃掉你這個丫頭。”
她的語氣,是那樣森嚴,小雅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小雅知道顧安寧有什麼樣的權勢,是那麼害怕她真的動了殺機,讓她無法離開這裡!她的臉色蒼白地可怕,而看着小雅驚慌失措的樣子,顧安寧卻笑了起來,笑容燦爛如同玫瑰:“只是開個玩笑罷了,瞧你嚇的。”
張嬸也配合地笑了起來,而小雅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漲紅了臉:“你還真無聊。”
顧安寧正色說:“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但是他不行。如果被有心人發現他的存在,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阿星,你答應我不要出去,可以嗎?”
看着顧安寧漆黑如同寒星的眼眸,阿星下意識答應:“當然。”
“很好。”
顧安寧說着,和張嬸離開了這裡,不再看他一眼。顧子朝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一邊的小雅在說什麼他也沒有注意。
而他終於知道,那天他拋棄顧安寧回來後……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陌生人。
這樣的認識,真是讓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