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找着沈計的陳雨蝶又坐上了公交車,她不知道要幹嘛去,在回家之前她想再去見一面那個老婦人,問問她該怎麼辦。但是,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無論她怎麼找,都找不到那個老婦人了。
難道說她終於從那些東西的手中逃脫,成功去投胎了?陳雨蝶在老婦人的墳前思考着。不對,如果老婦人能逃脫,她肯定會揭發中心醫院的,如果中心醫院被揭發,衣衣肯定能去投胎啦,衣衣投胎之前怎麼可能不來找她告別呢?陳雨蝶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你一個老人家,臨老了也要遭這種罪,也是不容易,”陳雨蝶在老婦人的墳前嘀嘀咕咕的,“這都是命啊!”陳雨蝶又想到了女兒,不禁眼淚又落了下來。“不過誰說得準呢?如果你家裡人把你葬得再遠一點兒,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啦……”
“老人家,不要太傷心了。”突然,一個手輕輕搭在了陳雨蝶的肩膀上。
陳雨蝶一回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手裡正拿着一束菊花。“謝謝你,小夥子,”她擦了一下眼淚,轉過身去看着小夥子,他把花放在了隔壁的墳前,雙手合掌鞠了一躬,又鞠了一躬,最後又鞠了一躬,就靜靜地站在墳前。
陳雨蝶看着小夥子站了好久,也不說話,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是位年輕的姑娘。“小夥子,你也節哀啊。”
小夥子終於動了,他轉過身來,微笑着說了聲“謝謝”,便在一旁坐下。“現在還不是掃墓的季節,老人家怎麼到這兒來了?”
陳雨蝶聽着小夥子一口一個“老人家”,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也就40多歲,還稱不上老人家吧?不過,興許是這段時間心力交瘁,人老了不少,而且,昨晚的大火,也將她烤黑了不少吧?雖說自己本來就黑……“你不也來了嗎?”陳雨蝶也報以微微一笑。
“我不一樣,我是一個外省人,今天來這裡是有事,今晚就得離開了,所以來拜祭一下。”小夥子說着回頭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眼神煞是溫柔。“老人家你呢?你看起來像本地人啊。”
陳雨蝶呵呵一笑:“雖說是本地人,但是不是這個城市的,我是一個鄉下人,家裡離這也有6、7個小時的車程啊。”
“原來如此……”小夥子也看了一眼陳雨蝶前面的墓碑的照片,“母親嗎?”
陳雨蝶一怔,“沒有,”隨即覺得情有可原,能來拜祭的不是親人就是朋友,照片上的老婦人也能容易讓人誤會。“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
小夥子“哦”了一聲,又呆呆地望着前面不說話。
陳雨蝶也沒有話要聊了,現在心事重重,根本沒有心思聊天,她現在正想着回到鄉下後,要去哪裡找魂魄呢。想着想着,就不自覺地嘆了聲氣。
“怎麼了?”聽到陳雨蝶嘆氣,小夥子也是條件反射地問出口來。
陳雨蝶向小夥子望過去,怔怔地看了3秒,也沒有說話。小夥子也沒有追問下去。倆人就那樣坐着,坐了好一會兒,突然,小夥子也嘆了口氣。
“怎麼了?”這回輪到陳雨蝶條件反射了。
小夥子也怔怔地望了陳雨蝶好一會兒,也是沒有說話。最後,兩人相視一笑,是陳雨蝶先開的口:“我們兩個心事重重的人,坐在墓地裡,一起嘆氣,有沒有考慮過逝者的感受呢?”
小夥子聽了陳雨蝶的話也輕快地笑了出聲:“是啊,亡者無憂,生者多愁啊!”
“也不全對!死掉的人也是有煩惱的。”陳雨蝶突然想到了衣衣。
“說得你死過一樣……”小夥子輕快的笑聲還是抑制不住。
“你以爲死是那麼容易的啊?”陳雨蝶想起自己在家等了那麼久,都不見附近有人辦喪事,不知道是想來什麼就不來什麼,還是真的這段時間大家都那麼命硬。
“老人家,這話不能隨便說出口啊,”小夥子突然嚴肅起來,“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他看了一眼周圍,“先不說這些已經埋在地下的,就說醫院裡面的停屍房,現在叫太平間是吧?每天不都得停好幾具屍體……”
聽到這裡,陳雨蝶已經沒有心思再聽小夥子說下去了,她立馬站了起來,徑直跑了出去,留下一臉懵逼的小夥子。
陳雨蝶一邊跑,一邊抱怨自己,怎麼自己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停屍房呢?要找魂魄,肯定去那裡呀,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呢?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讓衣衣在那裡一直受苦……
突然,陳雨蝶停了下來,她前後想了想,自己不能去中心醫院。因爲老人家不明不白就不見了,指不定出了什麼事,中心醫院實在太危險了,要是自己也出了什麼事,誰來救她可憐的衣衣呢?
這麼想着,陳雨蝶就跑到了公交站,找到了別的醫院,來到醫院之後,她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太平間。
但是太平間好安靜,沒有什麼東西出來。可能是因爲現在還是白天?陳雨蝶這麼想着,就決定在醫院等天黑。等着等着,陳雨蝶覺得很無聊,就決定先到別的地方逛一下,晚上再回這裡來。剛好陳雨蝶的老人手機沒話費了,她就出去找電信營業廳去了。
“美女你好,我想衝個話費。”見那裡就坐着一個女孩,陳雨蝶二話沒說就上去了。
“充多少錢?”美女沒有擡頭,她在修手指甲。
“30塊。”
“電話號碼。”美女推了一個本子過來,頭還是沒有擡。“10601364751.”陳雨蝶將上面寫滿了電話號碼的本子推回去,“美女,我現在着急用,你能馬上幫我充嗎?”
美女終於擡了一下頭,看了陳雨蝶一眼,不過,也就是那麼一眼。“你就寫着,一轉身我就幫你充了!”
看着美女那有點不耐煩的白眼,陳雨蝶有點不好意思。“不是,美女,你就直接聽我說號碼幫我充吧,我真的着急用。”
“都說了你一轉身我就幫你充了!你就寫下來!不到5分鐘就能到賬了!”
美女突然一擡頭就是一頓大吼,把陳雨蝶嚇了一跳,陳雨蝶手忙腳亂地寫下號碼,把錢往桌子上一扔,跑出了營業廳。過了好幾分鐘,陳雨蝶才緩過神來,挺好看的一個小姑娘,吼起來的那張臉跟鬼似的,陳雨蝶想想都後怕。“鬼都沒那麼恐怖……”陳雨蝶小聲嘀咕着,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收到話費到賬的信息。還沒有收到信息,她小心着急地回頭看了一眼美女,美女正在電腦前面輸着什麼。
“叮咚”
信息來了,陳雨蝶低頭一看,話費到賬了。
“還真是5分鐘,”陳雨蝶又回頭看了一眼,“城裡人辦事效率還可以,就是說話都那麼衝嗎?”就是想不明白,陳雨蝶小聲嘀咕着,“好好說話又不會死……”
瞎逛了好一會兒,天也終於黑下來了,陳雨蝶回到醫院,偷偷跑進太平間裡面藏起來。太平間好冷,陳雨蝶躲在裡面只哆嗦,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查房的護士走了,陳雨蝶便四處走動,來增加一點熱量。一邊走一邊四處看着,這裡除了屍體,即使屍體,又陰森又冷,就像真的到了陰間一樣,怕得陳雨蝶心裡一直打顫。
雖然害怕,但是陳雨蝶不得不一直盯着屍體在看,生怕漏看了一秒,那魂魄就溜了,她就錯失了良機一樣。
等了好久好久,12點的鐘聲一響,陳雨蝶感覺氣氛明顯不同了。安靜,四周死一般的安靜,安靜之中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然後就是風聲,然而,太平間裡並沒有風。
突然,屍體發出了呼呼的聲音,像野獸**一樣,嚇得陳雨蝶趕緊蹲下來。過了好幾秒,那幾具屍體的身上都冒起了白煙,漸漸地,那些煙形成了人形坐了起來。它們四處張望着,然後齊刷刷地起來,從緊閉的窗口飄了出去。陳雨蝶意識來不及阻止,猛地起身追過去,但是等她打開了窗,它們已經飄出去好遠了。
“大哥大姐們!先別走,有事求你們!”陳雨蝶在窗口那裡大喊大叫着,煙影子們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她,繼續往外面飄着,飄了好一會兒,它們停在了半空中。
陳雨蝶緊緊地盯着它們。
可是,好奇怪,無論陳雨蝶怎麼看,都感覺它們在享受月光。夜半,銀色的月光穿過它們的身體洋洋灑灑地落在大地上,本來就透明的白色煙影子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鋪滿銀色熒光粉的發光體,在這漆黑帶點半透明的夜空中熠熠生輝。它們仰着頭,閉着眼睛,此時,月光好像化成了風,吹拂着它們的臉龐,撩動着它們的秀髮。
陳雨蝶看得有點呆了。
突然,天空印出了一個很大很白的臉龐,臉龐上面長着大大、圓圓的眼睛,鼻子也是又大又圓,嘴巴更是裂開得像一條銀河似的。大臉龐微笑着,飄在半空中的煙影子突然對着那臉龐微笑起來。
“走吧。”
那個臉龐既然開口說話了!而且,它說完“走吧”後,那些煙影子全部往它的方向跑去了!它們越飄越高,越飄越高,一直飄到天的盡頭,然後就連帶着那個大臉龐一起,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了!
等陳雨蝶晃過神來,它們已經全部不見了!陳雨蝶像個鬼一樣,半夜在太平間的窗口那裡大喊大叫。
“什麼嘛!”陳雨蝶生氣地大喊,“根本沒有什麼黑白無常嘛!”她慢慢地走出太平間,嘴裡還在嘀咕,“也根本沒有什麼柱杖!”這下子,她是徹底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老婦人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柱杖也沒有,那她怎麼打破中心醫院的結界,讓衣衣去投胎呢?
出了太平間,陳雨蝶失落地跌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直哭,怨自己沒用,衣衣過世都那麼久了,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是個沒用的媽媽……”她又在嘀咕着,“這麼沒用的人留在世上幹嘛,又救不了自己的孩子!”想着衣衣現在還在受苦,陳雨蝶恨不得用自己的命跟女兒換。“我想見我的女兒……”
哭着哭着,陳雨蝶竟然就在醫院的膠椅子上睡着了。
“媽媽……”
時隔了這麼久,衣衣都沒來陳雨蝶夢裡了,今晚,她終於又來了。
“衣衣,你還好嗎?”
還是一樣的,沒有回答,就是一直叫着“媽媽……”
“衣衣,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用!”陳雨蝶忍不住又哭了,越哭越大聲,“你出不來,媽媽也找不着你,現在也不知道能幹嘛,媽媽真的好沒用!”
那一邊再講一下沈計,趙文意被捉了之後,沈爸爸打算給女兒換個環境,就搬家到了趙州隔壁省路州省,意思就是說,現在沈計已經不在趙州省了。而小老頭他們帶着趙文意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向沈爸爸保證說趙文意不會再出來禍害他女兒了。而沈計換了環境,換了學校,換了同學,慢慢地重新開始了自己的生活。而她的同學珊珊,也自趙文意被捉之後,生活慢慢回到了正常,但是,她已經不願意再交男朋友了。
陳雨蝶也回到了家裡,想着要怎麼繼續下去。
然而,陳雨蝶的老公卻不支持她這麼做,他一直勸陳雨蝶放下執念,好好回來過日子,但是,陳雨蝶怪老公沒有人情味,只知道自己過日子,從來不想想女兒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也從來不顧及她這個母親想着女兒受苦的心情。所以,陳雨蝶在家的日子,不是吵架就是吵架。陳雨蝶真的覺得心灰意冷,自己想救女兒於苦海不得,又得不到老公的支持跟理解,家裡一天到晚都是吵架的聲音。
陳雨蝶覺得,老公真是個冷漠的男人,難道除了過日子,人就不能想點別的什麼事情嗎?要讓她陳雨蝶不理自己的女兒,只顧自己過日子,那她還不如死了呢!不過,現在這種日子,也是還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死了兒子怎麼辦呢?死了也救不了衣衣……就是,這麼想着,陳雨蝶又覺得死了也不頂用,就是不用過這種窩囊日子罷了。不過好像哪裡不對?死了,我就可以見到“黑白無常”啦!雖然不知道那個大臉龐是什麼東西,但是它應該纔是真正的招魂使者,就暫且用“黑白無常”稱呼它吧!“原本以爲會有兩個東西的呢,沒想到只是一個大臉龐。”陳雨蝶嘀咕着。
那個不是重點,陳雨蝶心裡的算盤是,她自己去見“黑白無常”,自己親口跟它說女兒的事情,讓“黑白無常”去救出衣衣,然後母女倆一起投胎。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兒子,但是陳雨蝶想,兒子至少還有個爸爸,衣衣可是什麼都沒有,還在黑暗中受苦受難掙扎着呢!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麼決定了,陳雨蝶就趁老公不在家的時候從農藥房裡找來了一瓶“百草枯”,毒性夠猛,確保能成功不會節外生枝。
“人生坎坷,命運不好,一喝解千愁啊!”捏着鼻子仰頭一灌,陳雨蝶覺得喉嚨像被火灼燒一樣,然後肚子像被千萬只螞蟻咬,又像被電鑽鑽似的,那痛覺使她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