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裡逃生的小K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其他人的家人等一下就會過來,她打算回到宿舍再一一打電話通知他們,剛剛在她們的病房裡面,小K已經將大家的手機都放在了明顯的地方,方便電話一響就能讓家屬們看到。
三個鐘頭之後,小K早回到宿舍了,躺在醫院的沈計、林風、珊珊和衣衣媽媽都醒了,家屬們也都到了。醒來便得知女兒死亡的衣衣媽媽無法接受這個如此突然的噩耗,她跌坐在衣衣的遺體旁邊,嘴脣蒼白,眼淚像關不掉的水龍頭一樣簌簌往下流淌着。衣衣爸爸在旁邊坐着,手心安撫着傷心過度的妻子,自己也忍不住抽噎着。
“家屬們節哀,請出到外面去吧,門要被關上了。”
每天都面對這麼多死亡,醫生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太平間還有其它死者,按規矩,死者家屬確認了死者遺體便不能多作停留,太平間的門是要被關上的。當然了,醫院會安排人在晚上值班,守着衆多遺體們,以防出現意外。
“走什麼走?誰死了?”衣衣媽媽情緒非常激動,她恨恨地瞪着醫生們:“你們家閨女才死了!”
“雨蝶,別這樣。”雖然女兒的死讓衣衣爸爸也很悲痛,但是妻子這樣對待醫生們讓他也很不好意思。
“你們全家都死了!”衣衣爸爸的勸阻並沒有起任何作用,衣衣媽媽的情緒更加激動了,“你們誰敢關門?”衣衣媽媽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白色的眼球里布滿了血絲,她張大着嘴巴,突然朝着醫生們衝過去,把醫生們都嚇得輕輕往後退了半步。
“雨蝶……雨蝶!”衣衣爸爸也沒預料到妻子這突然的舉動,趕緊過來阻止情緒激動的妻子,“好了,”衣衣爸爸一把把妻子摟在懷裡,眼淚忍不住終於流下來。“咱別在這兒鬧,好不好?女兒在睡覺呢,別吵着她,好不好?”拍着妻子的背,衣衣爸爸輕輕在妻子耳邊說着,聲音很是溫柔。
望着衣衣的遺體,媽媽眼淚始終沒有停過,聽到丈夫的話,她輕輕點點頭。
“我們出去吧,好嗎?”聲音還是溫柔。
“嗯。”
醫生們都鬆了一口氣,讓人把門關掉,他們也趕緊溜之大吉了。
出了太平間,衣衣爸爸攙扶着衣衣媽媽剛回到病房,衣衣的電話就響了。衣衣媽媽掙脫丈夫的手,加快了腳步走到病房的牀頭櫃拿起手機接聽,電話是小K打過來的。
“阿姨,我是小K,還記得我嗎?”小K小心翼翼地說着話,雖然很小心,但是還沒說兩句,衣衣媽媽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了。
小K手捧着手機,不知所措,想必衣衣媽媽已經知道了衣衣的死訊,她不怎麼懂得安慰人,只是希望衣衣媽媽接下來在醫院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聽到了奇怪的慰問,衣衣媽媽暫時停止了哭泣,“小K,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媽媽想到了白天發生的事情,還有幾位同學講的事情,還有衣衣電話裡跟自己講的故事,難道女兒最後的死,也不是意外?
小K剛剛平復了從醫院回來的心情,又提起勇氣跟衣衣媽媽講了自己在醫院的遭遇:“那個是文意,我們宿舍離奇死了的那個女孩,她就站在那裡,像個幽靈一樣。”
衣衣媽媽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張大了嘴巴,腦袋左右轉着,不知道要說什麼。
電話那頭很久沒有聲音,小K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擔心又緊張。“阿姨,您怎麼了?”
“我衣衣……”媽媽又哽咽了起來,“怎麼死的?”
“……”小K呆住了,她不知道,大家都沒看見衣衣怎麼死的,她也是聽醫生說衣衣心跳停止了,當時太震驚了,也沒去掀衣衣的被單看屍體。小K用自己的右手砸了自己的腦門一下,恨自己當時怎麼那麼孱弱,竟然沒去查清楚衣衣的真正死因。“對不起,阿姨,我……沒看衣衣的屍體。我當時……”
“你們說過,衣衣的身體被什麼東西抽乾了血,是嗎?”衣衣媽媽又止住了哭泣,強忍着心痛,一定要搞明白自己的女兒是怎麼沒的。
“嗯……”衣衣還沒真正死亡之前,身體的確是跟文意的遺體是一個樣子的,但是接下來的車禍,小K不知道……突然,小K想到了那對中年夫婦說過,下午突然出現在馬路中央,導致車子車禍的,就是那個老婦人!小K明白了什麼,這一切,都不是意外!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而且,是鬼魂的預謀!“阿姨,聽着,下午衣衣的車禍,不是一個意外,我現在更加懷疑,衣衣昨天的車禍也不是一場意外。”
衣衣媽媽已經不哭泣了,她屏住呼吸,仔細聽着小K講話,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我剛剛跟你講的那個老婦人,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東西,感覺就像電視上演的鬼附身一樣。”小K背後一陣發涼,感覺越說越像是這麼一回事。“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認,那個老婦人,就是她!突然出現在馬路中央,我們的車子纔出事的。”
衣衣媽媽在電話另一邊聽得目瞪口呆,腦袋一片驚恐加混亂。她不停地扭動身體,又站起來走來走去,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衣衣爸爸見自己的妻子行爲如此奇怪,關心地走過來握着她的手問怎麼了,衣衣媽媽擡起頭淚眼朦朧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哇”地一聲又哭出來,一邊哭一邊大喊“我可憐的女兒”。爸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撫摸着妻子的頭髮,將她抱在懷裡。
另一邊,沈計也醒了。
第一次,沈計看到自己的爸爸守在自己的病牀前,她感到又安心又感動,竟不覺眼睛溼潤了。
“怎麼了?”見女兒醒過來,卻是淚眼朦朧的,沈計爸爸擔心地望着。
“沒什麼,我就是……”剛想說些什麼,沈計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小K打的,她跟沈計講了衣衣的死訊,老婦人鬼魂的陰謀,自己跟老婦人鬼魂的打鬥,還有文意的幽靈影子的事通通告訴了沈計。沈計聽得是一愣一愣的,感覺像聽鬼故事一樣。
掛了電話,沈計驚魂不定地望着爸爸。
看到女兒這一副驚恐的樣子,沈計爸爸想到了下午那位同學告訴他的事情,他們做生意的人時常拜這個神那個佛的,對鬼神那些事也不是完全不信,現在看到女兒這副表情,他內心也充滿了擔憂。“下午的時候……你的同學跟爸爸講了一些很有趣的故事,”沈計爸爸頓了頓,看了一眼女兒的反應:“爸爸覺得,外人都可以跟爸爸說這些事情,你有什麼擔心的,害怕的,也都可以跟爸爸說。”
沈計望了爸爸一眼,頓時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幸福和安全感,她抱着自己的爸爸,淚眼婆娑,一股腦子將所有事情都跟爸爸說了,剛剛小K電話裡纔跟她講的事情,她也跟爸爸講了。
沈計爸爸聽了,眼眉皺着,眼皮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左手撐着右手,右手食指跟大拇指伸進嘴脣裡面咬着,十分凝重的樣子。
“別怕,”爸爸突然開口,“爸爸來解決。”說着爸爸站了起來。
“爸!”沈計一把抓住了爸爸的衣襟,她不敢一個人呆在這裡,哪怕一秒。
沈計爸爸看出了女兒的擔憂,低下頭說自己不會走出這個病房一步,他只是起身打個電話。打完電話半個小時後,沈計病房裡來了一波人。
7個壯碩的男人,中間還有一個眉尖嘴狹,聲音細聲細氣小老頭兒。他們全身都一副驅魔大師的裝扮,但他佩戴的不是平常人們口中的大蒜、金佛或者鬼符,而是一雙小巧的紅筷子、一個金光閃閃的夾子、一個大喇叭、一大串玻璃瓶子、酒瓶子、電筒、打火機、腰間還綁着一根老樹藤子……這個小老頭跟沈計爸爸解釋身邊這些壯男的用處,說是軍人出身,遇特殊危險情況可扛可攻擊,越是壯的男人陽氣越旺,單氣場就能震懾百里。
“師傅,您要知道我們這次對付的不是一般的危險情況。”沈計爸爸盯着這些猛男,雖然看上去是很讓人安心,但是此一時非彼一時。
“你放心,”小老頭自負地笑了一下,“他們經過我的專業訓練,不僅可以對付一般的歹徒,也可以看見別的東西。”
“看見別的東西?”沈計突然聽到這個,她們四個不也是看到了那些東西嗎?
“對!”小老頭回頭看着沈計,“就是你跟你們同學看到的,那些東西。”小老頭突然怪怪地笑起來。“你不會認爲世界上就你跟你那幾個同學比較特別一點吧?”
“別說廢話了,幹活吧。”沈計爸爸說的幹活,是要將女兒從中心醫院轉移出去。白天宋衣衣的轉移就出現了事故,沈計爸爸可不能草率地就將女兒轉移,他之前聽朋友介紹過這個小老頭,眉尖嘴狹,是個宰人錢財的主兒,但是也是真有本事,雖然不能擔保能抓住什麼,但是跟那些個東西周旋一下,還是能確保自己安全的,還聽說他幹這行已經幹了一輩子了,自己也沒出什麼事,朋友們都推薦這個人,所以,沈計爸爸就請了他來,可花了不少銀子。
“爸,我的同學們呢?”沈計突然想到林風跟珊珊都還在醫院裡,如果小K碰到的那個幽靈真的是文意的話,很有可能是來索命的,那大家都有危險,還有衣衣的媽媽,保不定也會出意外。
沈計爸爸望了小老頭一眼。
小老頭嘆了一口氣:“我這個人看起來雖然很奸詐,但是這次說真的,我救不了你的那些個同學朋友。”
沈計低下了頭,有點難過,自己難道就這樣丟下大家走了?沈計爸爸看到女兒的表情,跟小老頭說可以加錢,讓小老頭自己開價。但是,小老頭還是表示沒有辦法。
“不是錢的問題。你們以爲我真的是江湖上的神棍嗎?我做事都是有根有據的。把一個人從鬼子堆裡轉移出去,你以爲跟小孩子玩泥沙一樣嗎?就盯着你女兒,就得我一雙眼睛時刻不離,其他人也要隨時保持警惕留意周圍的情況,免得稍不留神,從哪個疙瘩角落裡鑽出一隻手來把你女兒拖了去。就你們兩個人就夠我們緊張的了,再來幾個,都湊一堆,那圓的半徑也大了許多,看的人也難免有疏漏,萬一哪裡被捅破了,亂了陣腳,就會全軍覆沒的!”
小老頭說得一板一眼的,沈計心裡也是難過。
“我收費貴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是因爲事情就是這麼緊張,這麼難。外面的人都道我是隻知吃錢的,我也不管不顧,別人沒幹我這行,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們鬼口中搶食,冒多大的風險,價錢不高點誰願意幹?但是,我們也清楚自己的能力,錢再多,幹不了就是幹不了,我們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聽小老頭說的是這麼一回事,沈計爸爸拍拍女兒的肩膀:“我們也是沒辦法,不要太過自責。”
沈計點點頭,小老頭就開始了轉移計劃。
他們把沈計和沈計爸爸圍在中間,小老頭走在前面,一直走到電梯門口。電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沈計爸爸覺得事情可疑,擔心坐電梯會出事,但是小老頭說樓梯也未必安全。電梯門開了,六個壯男先進去,後面兩個,左右各兩個站着。小老頭讓沈計爸爸和姑娘進去。
“要是從下面和上面出來怎麼辦?”沈計爸爸探頭看了看。
“從哪裡出來都有可能,但它也要時間,我們做這行的講求的就是速度,無論它們從哪裡出來,我們都必須眼快手疾!”小老頭催促着沈計父女進去:“你請誰來自己都得冒一定的風險的,零風險的人你請來我看看?”
被催加推着進了電梯,沈計父女緊張兮兮地左右前後顧着。但是他們發現這批人做事也真的是井井有條。自小老頭和最後一位壯漢進來,電梯門關閉之後,大家都各司其職,每一個面都有兩個人站着,每一個面也都由其中一個人緊緊盯着這個面的情況,剩下的四個,兩個盯上面,兩個盯下面。
一片沉默,大家都異常緊張,電梯裡喘大氣的聲音清晰可聽。
突然,電梯裡停電了。
沈計大喊了一聲,周圍卻都亮起了手電筒。大家還是一樣沉默集中,不敢有一絲疏忽。
電梯裡沉默了大概有15秒,一個煙影子突然從下面鑽上來,一下子扯住了沈計的腳。沈計拼命地大喊大叫着,沈計爸爸什麼都沒看見,只是死死抱住他的女兒,卻感覺有一股力量將他的女兒往下拖。沈計爸爸大喊着小老頭,但是小老頭始終沒有回頭。反倒是負責盯下面的那兩名壯漢,一位立馬拿出身上的酒瓶子,迅速往地上一灑,另一位早拿出打火機待命,酒灑出去的瞬間就被點燃了。那位灑酒的大漢動作也是神速,早收起了酒瓶子,在火燃起來的瞬間猛地將沈計抱了起來。
隨後聽見一聲大吼從下面轉移到門外面,又消失了。
剛剛抓住自己腳的手感覺不見了,沈計停止了大喊,驚魂未定地鑽到爸爸懷裡。沈計爸爸也是被嚇壞,死死摟住他的女兒,生怕下一秒就不見了。
電梯裡的喘氣聲越來越大,大家都提着嗓子在做事。下一秒,剛剛那個煙影子從上面撞了下來,臉“唰”地一下出現在沈計面前,沈計魂都被嚇跑,“啊”地大喊一聲暈了過去。爸爸一把抱住了女兒。說時遲那是快,負責上面的兩名壯漢及時拿出大喇叭,對準煙影子“叭”地使勁一聲吹,煙影子露出痛苦的神情,抱着耳朵又竄到上面去了。
就在這時,電梯終於降到了1樓地面。
電梯門“卟”地一聲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張大煙臉,整整蓋住了一個電梯門口,臉的表情異常猙獰,張着血盤大口,發出嗷嗷的叫聲。
面對着電梯門口的壯漢馬上拽下腰間的老樹藤子,雙手拿這老樹藤子撐着煙影子的大嘴巴,小老頭立即拿出酒瓶往嘴巴灌了一口,拿出打火機,一噴,一點,大火從電梯門口傾瀉而出。煙影子又一次嗷嗷大叫着逃竄。小老頭立馬帶領大家迅速撤離電梯,往一早準備好的醫院大門走去。他們在那裡備好了車。
他們順利來到了車子的所在,車子裡面早有司機候着,副駕駛座也坐着一位大漢,裝扮跟其他大漢都一樣。全部人都上了車,他們還是保持着那樣的隊形沒有變。那煙影子一直在車周圍轉來轉去,在車上穿來穿去,但是完全沒有縫隙可鑽。車子開動了,開出中心醫院視線範圍只需要15分鐘不到。煙影子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就轉過去鑽到司機那裡阻礙司機駕駛。司機必須手握方向盤,眼看前方,沒有餘力與煙影子周旋,車子一時之間左右亂竄,撞了路燈、垃圾桶、大樹、紅路燈,還有玻璃門。坐副駕駛座的大漢要負責司機右方位的絕對安全,此時也是不能分心,有心無力。
“小庸,啥也不用管,只管往前衝,頂住10分鐘就可以了!撐住!一直往前開!”小老頭在後面大喊起來。
司機大漢聽了老闆的話,更加一心一意眼望前方,只顧加速,只當啥都沒有存在,心裡只想着撐10分鐘就好。煙影子見車子離中心醫院越來越遠,就快要離開中心醫院的範圍了,司機啥都不理,只是一股腦加速,照此情形,在車子離開中心醫院之前拿不下司機。因此煙影子轉換了策略,它飄到右窗門,鑽進來就往副駕駛座上的大漢身上撞,似乎想跑進去大漢的身體裡,但是一點都不起作用,它只是飄在上面,又飄了出來。大漢臉上一點懼色都沒有,煙影子沒有空子可鑽,就在這個時候,煙影子停了下來,沒有再攻擊,飄在黑色的夜空當中。
它就那樣飄在高空中,恨恨地盯着車子行駛在外面的馬路上,直到看不見車子,它才轉身,盯着林風的病房看了好久,眼神滿是怨恨,突然“嗖”地一下鑽回到了醫院裡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