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頭,正瞧見巫苓漂浮在半空之中,衣袂飄散,大紅色的羅裙被炙熱的風吹得簌簌的響。
而她的手中,卻彙集了一手的火靈,高舉過頭,已然爆出了一個大火球!那火球噼噼啪啪的燃燒着,轉眼間便向着整片葫蘆田炸來!
“呃!”蒼松一驚,旋即看見大片的火焰……在葫蘆田中燒了起來。
他慌忙退開,那火靈兇悍,剎那間就遍佈整個葫蘆田!葫蘆田滿布的枝葉都連在一起,那些葫蘆藤蔓一棵接着一棵,更有甚之,很多葫蘆被這灼熱的火燒的砰地一聲炸開。
天!巫苓竟然將那些葫蘆……燒了!!!
蒼松心中一陣抖顫……這可如何是好,巫苓竟然將所有的葫蘆都燒了!河伯愛惜植物如自己的性命一般,若是知曉,這冰河水哪還有着落?!
蒼松看着眼前的烈焰燃燒,整個葫蘆田霎時滿布烈焰,火焰蔓延的極快,幾乎眨眼之間,葫蘆田便被燒的只剩一片廢墟。
焦糊的味道充斥着二人的鼻端,巫苓收了力,從空中落下,火焰熄滅,只剩一片焦黑。
蒼松一臉木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先前若說是見到火焰那一刻是驚悸,是凌亂,那麼此刻便是無力。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巫苓一向冷靜的人,怎麼會突然發火將葫蘆田燒燬了?
可蒼松卻眼見着巫苓步入那些被燒的黑乎乎的葫蘆田,在其中翻找着什麼。
“你在找什麼?”
他湊近巫苓,巫苓卻未曾答話,一直在尋覓着什麼。
既然巫苓不說話,蒼松只能撇撇嘴,安靜的站在一旁,一直看着巫苓在那一堆廢墟中尋尋覓覓。
過了許久,見巫苓這般找尋,蒼松也跟着找,遇到什麼不一般的東西便挖出來瞧瞧。
最終,他瞧見巫苓蹲下,在一堆黑色的粉末中刨着,十個手指頭都染成了炭黑的顏色,挖到下面,竟然露出一隻青灰色的小葫蘆來!
“就是它。”巫苓將它挖出來,輕輕的吹了吹,那黑色的粉末落盡,翠綠色的小葫蘆晶瑩剔透。
手指尖傳來的冷冽氣息證明了它就是她所要找的東西!那個能夠救睿性命的東西!
可是這東西卻只有一個手指那麼長,可謂是所有葫蘆中最小最不顯眼的。若不是葫蘆田被燒的焦黑一片只剩粉末,想必二人是怎麼也找不到的。
“冰河水!”蒼松看着巫苓拿着那綠色的小葫蘆,忽然明白了!
巫苓是心中焦急,沒辦法在這葫蘆田中一直尋找,故而才用了這種方式尋找。
既然是冰川水,集天地之冷冽,那麼自然對於巫苓的火焰有一定的防禦,所有的葫蘆都燒成了飛灰,它也沒有任何事。
蒼松不禁佩服巫苓的腦子,但,該考慮的依舊是……怎麼向河伯解釋?
想河伯河伯便到。
蒼松感覺身後傳來了一絲異動,回過頭,便見到一臉僵硬的河伯。
“我……我的葫蘆……田……”河伯看着那已經被燒成一大片光禿禿的灰褐色的葫蘆田,嘴角抽搐,欲哭無淚。
“抱歉。”巫苓俯身,向着河伯鞠了一躬,咬着脣,滿眼的歉意。
她實在是不想浪費一時一刻。
現在睿在人間體內滿是妖氣,那些妖氣對於一個身爲人類的睿來說,定然是痛苦萬分的。
巫苓心中明白,朔當日被黑靈侵體之時,便是因爲體內有龍氣才得以多活了幾日,爭取了時間。星耀曾經說過,只要是能夠繼承天下的,有君王之命的人都有。
她記得……好像星耀也無意中說過……溪也有,睿也有,只不過沒有朔體內的濃醇而已。
溪是因爲生來便是銀眸公主,纔有龍氣?那麼睿呢?以後他當真會繼承江山?
對於這點,巫苓一直是不敢多想的。但是她知曉,眼下睿此番便是與當年朔被黑靈附體是一樣的,若不趕快救治,恐怕體內的龍氣被吞噬沒了,那麼即便有那水靈剋制,也是回天乏術。
巫苓不敢想象若沒了睿,母后會是怎樣的……
故而巫苓才心急到出此下下之策,只因河伯曾說——可以用任何辦法。
在巫苓眼中,言下之意,也算是一種點撥。意思就是,只要能找到冰河水,隨你們怎麼做。
河伯依然看着那片乾枯的葫蘆田,牙關打顫。也不知是驚訝的,還是氣的,看得蒼松的額頭直冒冷汗。
半晌……河伯拂了拂袖口,轉身咬牙道:“你們……拿到了便給你們!”
“多謝河伯。”巫苓又是一禮。
“別謝!我從來不欠人情,也不給人欠人情。”河伯轉身,面容上已然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巫苓擡眸看向他,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咳咳……好吧……女娃你很聰明,聽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可是……我也未曾讓你……唉!”河伯嘆了口氣,再次瞄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心肝葫蘆田道:“你倆,得賠我的葫蘆。”
“賠?”巫苓一愣,看向河伯,發現他竟然有一絲狡詐。
“是!”河伯揚了揚袖口,一道烈風拂過,葫蘆田上的黑灰盡散,飄落至四面八方,想必不多時,便會再次化爲養料,只待這片田地長出新的東西,便會變成滋養之物。
春耕秋種,年復一年,其實植物,也就是這道輪迴。
即便是遭遇意外枝葉盡散,也會回到生養它們的土地之中,只待時機來臨,便可以再次坡芽出土,又是一道輪迴。
他之所以說隨便他們怎麼做,便是明知巫苓身爲火靈,若是找不到那冰河水,肯定會用這種方法。
他可謂是已經算計到了。
但是他沒算計到的是,巫苓竟然動作這樣快!
當機立斷啊這是!瞧見自己找不到,便馬上用了這種方法,省卻了時間,也加快了事情進展。
是的,加快了進展。
河伯本以爲,他們會先找上幾日,實在找不到了,纔會用這種法子。
屆時,他已經將大部分的葫蘆都悄悄轉移,損失也不算很嚴重……
可是……可是……他還沒來得及!!
河伯捂了捂臉,罷了,命該如此,不過他肯定不會幹吃這個啞巴虧的。
“你倆,留下一個,陪我在這片田裡面種青瓜!種的和葫蘆一樣多才能走!”河伯甩着袖子命令道,小鬍子一甩一甩的,滿是不高興。
“呃?”巫苓和蒼松一愣,種青瓜?
“是!不能用任何靈力!我要純正的,可以吃的青瓜!纔不要種出什麼精靈來!”狡黠一笑,河伯看向蒼松,眼中帶着些怪異的神色。
蒼松哈哈的尷尬笑了兩聲,轉頭看了看巫苓,又看了看河伯,心中似是知道河伯看向自己是什麼意思了。
這老傢伙,根本就是看着那些葫蘆不捨得摘或者懶得平,又想種青瓜,才刻意爲難。
這樣既平了這片葫蘆田,又有人來幫着他種青瓜,何樂而不爲?
再加上,似乎自己是知曉鬼枯藤那種子是放在哪兒的,他留下自己,定然不會光爲了種地,更多的,估計是想讓自己幫他找那種子吧?
“怎麼樣,欠債還錢,你們毀了葫蘆田,自然要還。”河伯見二人都未曾說話,有些等不及的催促了兩句。
“好吧,既然河伯這樣說了,那麼咱們又能夠反駁什麼呢,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蒼松拱手回禮。
河伯根本沒看巫苓,證明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自己。
他特地說不準使用靈力,巫苓是火系,摸過的種子還能不能好好生根發芽都是個問題。但蒼松終究是木系,他本身的木氣,即便不故意釋放,也能夠滋養着那些小小的種子。
合着這老傢伙是想找個幫他無償播種澆灌的人,真是老奸巨猾!
“嘿嘿……”河伯看着蒼松瞭然的表情,也不遮掩,笑得奸詐道:“果然後生可畏,你們這便算是答應了。”
巫苓蹙着眉頭看着河伯,突然發現他好像是蓄謀已久了。
自己……是否是着了他的道?
巫苓越想便越覺得不對,是她決定用最快的方法找到冰河水才用這種方法導致河伯震怒,可是爲何如今看起來好似是蒼松在受着?
“我來還。”巫苓站前一步,堅定道:“此事與蒼松無關,是我放的火,只求河伯網開一面,讓我先回人界救了朋友,再回來履行承諾,賠您的葫蘆。”
“呵呵……”河伯尷尬的笑了兩聲,也是堅定的搖頭回答:“不成。”那長長的鬍鬚隨着他的動作略略搖擺。
“怎麼?”巫苓不解,不是河伯自己說要賠他的葫蘆麼?如今爲何又不成?
“你是火靈,我讓你種地豈不是委屈了你。你摸過的青瓜不曉得會不會直接熟了?哼,那老夫吃什麼?我看着,還是這位年輕人好一些,老夫要留他。”河伯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擺在身前指着蒼松,頗有一副訓教先生的樣子。
“可犯錯的是我。”巫苓想要解釋卻發現河伯根本不看自己只看蒼松,於是只能收了聲,滿臉無奈的轉頭也看向蒼松。
她自己惹的禍,爲何要連累別人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