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4章 落荒而逃

“駕!”一手扯繮繩,一手握馬鞭,馬兒在雙重督促下卯足了勁兒往前跑,拖動馬車一陣狂奔。

“咱們這是去哪兒?”車簾突然被掀開,露出一張清麗動人的臉。秀眉如山岱,明眸如星月,恰到好處的精緻淡妝描畫出嬌媚而不庸俗的容顏,雖不傾城,卻同樣惹人生憐。

“落鳳山!”莫揚簡潔明瞭的回答,眼睛始終直視着前方的道路。

“落鳳山?”車內女子垂眸沉吟了一遍這三個字,臉上浮起清麗如風的爽朗笑容。“真好聽的名字,那裡好玩兒嗎?”

“那山會吃人!”

“啊?”女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卻又覺得莫揚是在故意逗她,便撅着嘴嬌嗔道:“你又在唬弄我了,哪有山會吃人的?你若是那山上棲着鳳凰我倒是信,若說吃人,我卻是不信的!”

不信就不信吧!莫揚在心裡無奈嘆了一句,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那女子許是察覺到了莫揚不想說話,便又縮回了車裡。

馬車一路向前,莫揚的記憶卻在倒轉,最後回到兩個多月前的一天。

那個時候,他剛離開阜陽不久。一路南下,打算去同科鎮蒲陽村接回雲婆。一來是一直讓英子一家照顧雲婆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而且他曾答應過雲婆只要一安頓下來就會去接她。其二是把胡老幺和冷奕一老一小留在南溪村,他終歸是不放心。雲婆雖然瘋癲,但卻並非完全無法溝通,若是讓她和胡老幺、冷奕一同生活,也能相互照應着。這其三嘛……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第三個原因確實還是因爲沐紫凝。他以爲,沐紫凝會去蒲陽村與沐錦陽他們會合。他尋思着,兩人或許能‘碰巧’遇上。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蒲陽村,莫揚沒有‘碰巧’遇上沐紫凝,甚至連本該在這裡等他的雲婆都沒有見到。英子說,送走了他和沐紫凝後回家就沒再見到雲婆,她還以爲雲婆悄悄追他們去了。

雲婆沒有接到,莫揚只能獨自踏上歸途,卻在路上偶然救下一女,也正是馬車裡的女子——涼歌。

那是剛出同科鎮不遠的一段山路,莫揚騎馬狂奔,卻在風中聽到女子的呼救聲。最後策馬趕去,竟見幾個彪形大漢正在對一柔弱女子施暴。莫揚果斷出手,趕跑了那幾個大漢將那女子救下,只可惜那女子的爹孃已經遭歹人所害。

莫揚幫那女子安葬了雙親,女子自報姓名並跪地謝恩,莫揚這才發現她有幾分眼熟。細細一想,才發現她就是當日在上巳燈會時與他提着相同花燈的那個女子。

當日,爲了不讓沐紫凝亂想,莫揚謊稱這涼歌的花燈是偷瞄了他的花燈畫的,可實際上,他在看到涼歌手裡的花燈時也被嚇了一跳,也並未看到涼歌偷瞄他制燈。

在上巳燈會上遇到與自己提着相同花燈的人雖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但那時候莫揚眼裡只有沐紫凝,也只看得到沐紫凝。卻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他竟然還能再遇見涼歌,這不禁讓莫揚想到了上巳燈會的傳說。難不成,世間還真有緣分一說?

不過,不管是不是緣分,莫揚能做的也只有幫她埋葬雙親,斷不會帶一個女子上路。涼歌也不糾纏他,拜謝後便各自分道上路,然而騎着馬重新回到大路的莫揚卻是越想越不放心,並突然意識到分開時涼歌並未往大路的方向走,而是扎進了樹林更深處。

她去那林子裡面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歇一歇再動身趕路?莫揚胡亂想着,卻無法說服自己,只得又調轉馬頭去尋她,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吊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的涼歌。

若是再晚個一時三刻,這人鐵定就救不回來了。

莫揚懊惱自己的大意,同時責問涼歌爲何要自尋短見,這才知道原來她是覺得爹孃已死,自己孤苦伶仃的在這世上活着也是受苦,倒不如跟他們一起去了,一家三口在地下也能團聚。

得知內情後的莫揚苦心相勸,奈何涼歌姑娘去意已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不想看到自己辛苦救下來的人最終還是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無奈之下莫揚只能帶着她一起上路。而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

離開同科鎮後,莫揚本打算直接回南溪村,但轉念一想,就這樣一無所獲的回去豈不窩囊,而且反正已經出來了,倒不如把該辦的事情辦完再回去。所謂該辦的事,指的便是爲大寶找解毒之法,還有就是追查二十年前南溪村發生的案子,從而尋找他的親生父母。

兩件事都不容易,但相比之下救大寶卻要顯得容易一些。莫揚打算從易到難逐個攻克,所以把大寶中毒的事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最後得出下一個要去的地方——落鳳山。

之前已經跟沐紫凝探討過了,大寶的毒極有可能跟錦魚一樣,乃狼蛛所爲。既然是狼蛛下的毒,而狼蛛的毒藥又是香弄煉製,那要想解毒自然得去找香弄。不過,莫揚並不知道香弄在哪裡,不過他記得非央說過,香弄那女人,是迷谷醫仙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守着老窩總能逮到兔子,莫揚就是這樣想的。並且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都還有私心。說不定沐紫凝跟他想到了一塊兒,也跑去找香弄了呢?

每當想到沐紫凝,莫揚就控制不住內心交織的情緒。毋庸置疑,他對她情依舊,但也有怨,有愧。怨她不肯坦白與白羽的關係,愧他害她失去了視之如命的孩子。

明明,莫揚是害怕見到她的,甚至都不知道若是再重逢該如何去面對。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還是那麼強烈的見到她,哪怕……只是躲在暗處看看她也好。三個月了,還有四天就到一百天了。她走後的每一天他都仔細數着,雖然明知道這沒有任何意義,但還是一一數着。這九十多天裡,她過得可好?身子恢復了嗎?還……恨他嗎?

這些,莫揚都想知道!

專心回憶時,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莫揚在離落鳳山最近的駟馬橋鎮勒停了馬車,打算把涼歌安頓好後再獨自前往落鳳山。那山到底會不會吃人他比誰都清楚,自然也就不能帶着涼歌一起去。

莫揚他們來到駟馬橋鎮時天已近黃昏,找到客棧留宿後天就黑了。一路舟車勞頓,莫揚叫小二簡單備了一些飯菜送到房間用過後便倒頭睡了。與他相比,涼歌卻是精神百倍,興致勃勃的要去逛街。莫揚也不攔她,叮囑了一句‘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後便再無後話。然而,當莫揚睡醒一覺起來,涼歌的房間都還空着的。

“這個死丫頭!”莫揚雙手叉腰站在走廊裡罵的咬牙切齒,最後卻還是不得不下樓找人。莫揚本以爲自己一覺睡到了半夜,卻沒想到只是短短的半個時辰。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客棧門前來來往往的全是人。沿街的檐角上掛滿了糊着彩紙的燈籠,將整個鎮子照得恍若白晝,穿梭其下的人們就像在逛燈會一般。

莫揚撐着下巴坐在客棧門前的臺階上,猶豫着要不要上街去找找涼歌。那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偏還長了一張惹人垂涎的臉、一顆貪玩而缺心眼兒的心。這樣的女人,除非不遇上歹人,一遇上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了想,這駟馬橋鎮只是一個小鎮子,民風淳樸,應該不會有什麼見色起意強搶民女的劣紳惡霸吧?不過,這個世界向來不缺壞人……

“唉!”無奈嘆氣,莫揚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還是決定委屈一下自己的兩條腿兒安一安這顆心。隨意的轉身往左走,緊接着身後就傳來了勒馬以及客棧小二招呼客人的聲音。莫揚正想着這家客棧的生意還真不錯,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小二,好好照看我們的馬,草料要細一點的。”

粗獷而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莫揚認得,是禾九。

震驚駐足,緩緩回頭……真的是禾九。

禾九?他不是跟她一起走了嗎?既然禾九在這兒,那麼……

一顆心突然就亂了方寸,胸腔裡似乎困了一隻發狂的小獸,每一次劇烈的跳動都讓莫揚有一種胸腔即將破裂的錯覺。

理智告訴莫揚,他現在還沒有準備好去見她,所以,他應該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掉,要不然就去街上找涼歌,要不然就悄悄溜回房間大被蒙過頭睡覺。可是,他還沒想好是要上街還是上樓,就已經鬼使神差的朝客棧門口走去了。

這個時候,穗兒和禾九正在櫃檯跟掌櫃說着什麼,小二領着渾身掛滿包袱的阿勇往樓上走。而大堂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就坐着他無時不在掛念的沐紫凝。只是除她之外,還有非央,以及……白羽。

她真的去了南城,她真的叫醒了白羽!

突然,沐紫凝的目光往大門方向隨意一掃,莫揚趕緊側身躲在門後,就像一個正在偷看別人的登徒子。胸腔裡的心還在不安分的跳動着,但卻比剛纔多了幾分莫名的惱怒。

沐紫凝……不過區區三個月而已,她竟然就和白羽攪合到一塊兒去了,她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他的懷抱嗎?

胸口似是壓着一塊千斤巨石,莫揚連喘氣兒都覺得困難,一時間五感全失,滿腦子都是沐紫凝和白羽在一起的畫面。

“莫揚?你在這兒做什麼呀?”突然,一個平日裡聽來是清脆此刻卻成了尖銳的聲音刺進了莫揚的耳朵。一時間,全世界都好像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望着說話的涼歌,還有……她對面的莫揚。

那一剎那,莫揚竟有一種天塌下來的錯覺。稍稍探出腦袋望向大堂,果見沐紫凝一桌以及櫃檯的禾九、穗兒都在望着自己,非央更是起身朝門口走了過來。

有史以來第一次,莫揚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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