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4章 夜探真相

爲了驗證心中的猜想,莫揚專程跑去了國安寺,並裝病留在了寺裡過夜,等到夜深人靜時再悄悄出門查探。

國安寺的深夜和白天截然不同,彷彿是各自獨立的兩個世界。和尚們完成晚課後便都回房睡了,留宿寺中的香客統一安排在後院的廂房,乍聽之下還有輕微的鼾聲。莫揚躡手躡腳的關上房門,摸索着往後 庭走去。

既然不想走漏了消息,那不管做什麼自然都不會選在香客常去的地方。所以,莫揚一開始便鎖定了範圍,那就是僧侶日常生活而謝絕香客入內的後 庭。

爲了冷奕父親而去找衍休救人當晚,沐紫凝正是帶他去的這後 庭。然而,當時只是立了謝絕香客標牌的後 庭入口,如今竟有兩名手持長棍的武僧把守,庭內也依稀能看到僧侶來往的身影。和尚睡覺還需要武僧站崗守護?莫揚心下冷哼,如此反常的現象更讓他堅定了心中所想。

沿着圍牆來到後 庭後方,再順着牆邊的大樹爬上去,正好能看到對面的佛堂,而那個佛堂正好是衍休替冷奕父親超度的地方。當時和衍休一起做法事的三個老和尚現在都在這佛堂裡,一個坐在堂前桌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木魚,其他兩個則盤腿坐在堂下的蒲團上閉目誦經,手中各自撥弄着一串深褐色的檀木念珠。佛堂前,幾盞蓮花油燈微微的搖曳着,似是馬上就要熄滅了。

不見衍休!

待巡邏的武僧走得稍遠些,莫揚瞅準時機悄然躍下,然後憑着腦海中僅存的模糊印象來到衍休的禪房,卻見房門被上了鎖。不過幸好後窗未鎖,他便從窗口翻了進去,卻在黑暗中碰倒了什麼東西,響動雖然不大,卻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無比突兀,最後引來了巡邏的武僧。此時,要想跑已經來不及了,慌亂之中,莫揚躲到了桌下,垂下的桌簾很好的遮掩了他的存在,若對方只是粗略查看便不會被發現。

事實證明,莫揚低估了這羣和尚。見後窗有開過的痕跡,那倆和尚便斷定了有人進來過。禪房內陳設簡單一目瞭然,唯一能藏人的便是那桌子下面。兩人對視一眼,之後便一左一右呈包圍狀朝桌子圍了過去。

莫揚低頭看見一雙腳步步逼近,心知自己是在劫難逃了,便盤算着是該趁他們不備快速衝出去,還是想個什麼理由混過去。不過,想什麼理由呢?迷路?進錯房間?可房門是鎖了的呀!像他這樣翻窗進屋的人,八成會被當成小偷吧!

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全力一拼,說不定能逃出去呢!再三斟酌之後,莫揚做出了決定。然而就在他擺好架勢準備衝出去時,後窗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貓叫。兩個和尚循聲望去,只見一隻毛色黝亮的黑貓趴在地上,正興致勃勃的扒弄着一個沉香木盒。這個盒子,原本是放在窗邊的架子上的。

“原來是隻貓啊!”和尚之一笑道,趕走了那隻貓,再把盒子放回原處,之後便鎖門離開了!等倆和尚走遠之後,莫揚一下子癱軟在地,本想歇口氣,卻一屁股坐在了一顆硬物上,疼得他險些叫出聲來,幸好及時捂住了嘴巴。齜牙咧嘴的從桌子下鑽出來,莫揚揩了一把臉上的汗,長舒了一口氣。沒有燈火,房間裡到處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莫揚便決定等天亮再來,於是握着那顆害他屁股疼了半天的‘罪魁禍首’沿路返回了廂房。

回屋點燈一看,這‘罪魁禍首’竟是一顆珠子。珠子有拇指大小,呈紅褐色,湊近鼻尖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表面有一些規律的凹痕,還刻着一個歪七扭八的圖案,刻痕很淺,像是符號,又像是文字。莫揚覺得有些眼熟,細想之後才辨出好像是梵文,當初曾在老夫子的一本古書上見過,不過具體是什麼字卻不認得了。

莫揚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過既是在衍休房中找到的,想來應該是衍休之物,便妥善收了起來。次日天剛亮,莫揚再一次來到衍休房間,只見所有的東西都被撤掉了,空蕩蕩的房間裡除了一張硬榻之外再無其他。很顯然,這房間已經不會有人住了!

是衍休突然換房間了?莫揚當然不會這樣想。此時,雖然仍舊沒有找到衍休已逝的證據,但根據種種跡象,莫揚已經可以斷定,衍休是真的死了!只不過他想不通的是,爲什麼得知了衍休的死訊,沐紫凝卻沒有回來。還有,到底是什麼人封鎖了衍休離世的消息?

思緒如亂麻一團糾結纏繞,又時如落地青花分崩碎裂,莫揚理不清也想不透,只得回到鷺灣。大寶見他整日茶飯不思心神不寧,知道他心思全部在沐紫凝身上,便提議去找她。

“去找她?”乍聽得大寶這樣說,莫揚有一瞬的驚愕,但很快便化爲了苦笑。“去找她做什麼?再說了,我有什麼理由去找人家?”

“把老和尚的珠子給她,順便告訴她老和尚死了的消息啊!”大寶說得理所當然,莫揚卻搖了搖頭。

“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事兒,我何必再多跑一趟?而且呀……”莫揚說着,起身伸了個懶腰,“你知道她那馬跑得有多快嗎?且不說她那是千里良駒,就是普通的馬,你這兩條腿能追得上人家四條腿嗎?”

“咱們也可以用四條腿追啊!”大寶望着他鄭重其事的說道,莫揚笑了笑,並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先不說四條腿能不能追上四條腿,就說這過去的幾天,估計她們已經跑出幾百裡了,怎麼可能追得上?再說了,他們哪兒來的四條腿?他的兩條加大寶的兩條嗎?

“那個……老大……”見莫揚一臉的不以爲意,大寶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把他拽到了牀邊。掀開牀單,再扒開一層稻草,一個紅布包隨即躍入眼簾。

“這是?”莫揚疑惑的問,大寶卻扭過頭去不說話了。莫揚三下五除二的打開那個紅布包,只見裡面全是白花花的碎銀子,總共加起來應該有好幾十兩。

“你哪兒來這麼多錢?”莫揚震驚不已,趕緊追問,大寶卻緊咬嘴脣一副打死不招的架勢。莫揚氣急,握緊拳頭作勢要朝他腦袋上砸過去,經此一嚇,大寶趕緊用手抱住腦袋,這纔回答道:“是老夫子留給你的!”

“什麼?”莫揚的動作頓時一僵,愣住了。

“這是老夫子去世前一晚偷偷給我的,他知道你肯定不會要,所以讓我先幫你收着。”趁莫揚愣神之際,大寶趕緊逃開拉出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莫揚聞言,握緊的拳頭無力垂下,神色間也染上了幾分哀傷。

“他還說什麼了?”莫揚沉聲問道,雙手握緊了那個紅布包,腦子裡不禁在想老夫子是如何從本就清貧的生活中存下這些銀兩的。這老頭兒,這些該是他一輩子的積蓄了吧!

“老夫子說,他一直把你當親兒子一樣,即使大夥兒都說你是災星,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把你養大,教你讀書識字。他希望你以後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也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大寶說着,一反往日的呆萌變得一本正經。莫揚有些驚訝的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大寶,這應該算是你說的最有道理的一番話了吧,有進步哦!”莫揚走上前去拍了拍大寶的肩膀讚賞道,大寶有些心虛的嘿嘿傻笑,自知瞞不過莫揚,也就不去狡辯,算是默認了!

原來,這些話根本就不是老夫子說的,而是大寶自己所想。最近幾天見莫揚沒精打采的,大寶心裡也着急,思來想去只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莫揚去找沐紫凝。只有見着人了,一切問題才能迎刃而解。恰好,他手裡又有老夫子留給莫揚的銀子,便尋思着讓莫揚拿這些銀子去找沐紫凝。不過,他又怕莫揚不會聽他的話,所以才假借老夫子之口,結果還是被莫揚識破了。而莫揚看透這些僅憑一點,那就是老夫子去世前一晚雖確有單獨見過大寶,但時間很短,轉交銀兩尚還勉強,若要說這麼一長串話,奄奄虛弱的老夫子如何做得到?

“你真的……覺得我應該去找她嗎?”雖然看穿了大寶的小心思,但莫揚卻還是因爲他的話而動搖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如果他沒有去找她,日後也許真的會後悔吧!

“嗯!”大寶認真的點頭。

“可是,她們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我怕……”

“不是還有個小孩子跟着她們嗎?大人可以不休息,孩子也要休息啊。咱們抓緊時間,白天夜晚都趕路,就一定可以追上的。”大寶說完,拉着莫揚就往外走。

“去哪兒?”

“買馬啊,難不成你想跑着去啊?兩條腿怎麼可能追得上人家四條腿,這不是你說的嗎……”大寶回答,莫揚還想說什麼,卻被大寶的一陣碎碎念給打斷,到最後便徹底忘記自己想要說什麼了。

等他倆出了門,陳舊的木樓隨即安靜下來,窗前的竹風鈴隨風晃動,激起一陣沉悶的聲響。而竹風鈴的中央赫然垂着一條細線,原本懸在線上的竹節此時已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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